她和白月光男神HE[重生]——青花燃
时间:2021-11-10 00:28:51

  她把唇抿了又抿,终于垂下头,低低开口:“……方才在广场,您为什么不揭穿我?”
  她也说不上此刻是什么心情。重生归来,她最大的心愿便是复仇,如今韩峥命悬一线,不死也废。她大仇得报,哪怕即刻便死去,其实也没有太多遗憾。
  只是……在殿下心中,她当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了。城隍庙中的侠女长大变成了谋杀犯,小将军一定很失望。
  这般想着,胸口闷闷的,泛着些苦涩。
  他看了她一会儿,抬手,轻而缓地拂了下袖口,语气认真,“没有证据。”
  “哦……”
  她的心脏悬在半空,跳得有一下没一下。
  手指一点一点卷起了带金纹的大红花灯袍,什么怪味,什么翅膀,在这一刻都变得完全不重要。
  她垂下脑袋:“可是您心中已经知道了。”
  “除去碧心台那一次,韩峥并未得罪过你。”他问,“为何这样做?”
  她把双手放到身前,紧紧攥在一起,绞到指节发白,这才轻声开口:“我与他前世有仇。”
  他并未质疑前世二字,只道:“什么仇?”
  她重重咬了咬唇,忍着心颤,极力让语气平静:“他害我父兄。”
  “韩世子为何要害南山王?”他又问。
  她的心脏突突直跳,血液涌上脑门,一阵一阵感到眩晕。韩峥为什么害父兄,因为他要让另一个女人取代她的身份;为什么要取代她的身份,因为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为什么他要那样对待明媒正娶的夫人,因为……
  唇瓣开合数次,颜乔乔发现自己说不出口。
  她吸了吸气,转开话题:“我曾对殿下说过,漠北勾结神啸,进犯我大夏。各路诸侯纷纷龟缩……韩峥便是那投机篡位者,他死不足惜!”
  他微微勾起唇角,却不含一丝笑意。
  “你心中认定韩峥有罪,于是隐瞒琉璃塔倾崩之事,擅作主张。”他双手压着矮案,倾身向前,“此刻毫无悔意,想必也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他音量不高,语气却重。沉着声说话时,音色极低极冷,远比韩峥做帝君时更加威严。
  她能感觉到,他自始至终都压着怒气。从她在广场第一眼看见他时,那双清黑如琉璃的瞳眸便覆有愠色。
  她将双手绞得更紧,忍着泪回道:“我知道的。错在罔顾法纪,谋害他人性命。我不后悔,任凭殿下处置。不过,在殿下处置我之前,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我想收拾收拾东西,与父兄、好友们道个别……”
  他被她气得轻笑出声:“你是想到莲药台斩草除根!”
  颜乔乔像一只被雷劈到的鹌鹑,后颈上的细绒毛全都竖了起来:“……”
  他怎么连这都知道?
  她抿住唇,把视线转向另一边:“……反正韩峥现在那样,也是生不如死。”
  公良瑾敛下神色,淡声道:“收起你的念头。我会看着韩世子。”
  “殿下。”她偏头盯着车厢上方,“您一定觉得我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吧?您能这样认为,倒也是好事——这便意味着,您心中已信了我的‘聊斋’。您千万记得,明年冬末,漠北王便会勾结神啸国,将数十万铁骑放入我大夏境内,附近几州诸侯,个个袖手旁观。”
  “还有。”她吸了吸鼻子,“顾京设下邪阵,以琉璃塔搜集万千愿念,诅咒我和殿下。他咒您身入修罗邪道,韩峥也听见了。”
  公良瑾唇角微勾,笑得清冷傲然:“我不会。”
  颜乔乔转过视线,看着这位清正皎洁的君子,心底仿佛被细针狠狠扎了一遍。
  正因为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前世的结局才更加令人痛彻心扉。他是清风明月,是不沾红尘的谪仙,可那修罗邪道,却是嗜杀嗜血。她忽然便想起,那个侍卫还向江白忠说了一句话——“他已疯了,见人就斩。”
  再看看眼前之人,他分明该坐在无垢云端,以仁德治天下,得万民爱戴敬仰。
  颜乔乔忍住哽咽,轻声告诉他:“可前世,顾京的诅咒当真应验了。”
  公良瑾本欲轻哂,视线触到她眸中的凄惶悲凉,话到唇畔,变了个样:“……他如何咒你?”
  “亲人逝去,利刃诛心。”她的双肩不自觉地微微收缩。
  公良瑾沉默片刻,道:“我在,不会。”
  “可是……”
  他竖起手,语气轻而坚定:“我绝无可能身入邪道,你所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颜乔乔忧郁地垂下了头。
  她也知道,前世发生的一切着实匪夷所思。
  大夏当今的格局并非一朝一夕。数千年前,公良氏族的先祖修仁君之道,成圣飞升,成为这世间最后一位得道飞升的仙神。踏破虚空之际,圣人留下圣谕,将仁君之道刻入子孙血脉,令其世世代代守护大夏子民。
  除非公良皇族倒行逆施,否则一切谋逆之举,必遭圣人天诛。
  公良皇室遵先圣教诲,励精图治,恭俭爱民,深得万民景仰——即便漠北王一意孤行,定要叛国谋逆,可是他麾下将领、士兵、百姓也万万不可能答应。而神啸铁骑入境时,各方诸侯即便有了异心,座下又怎会没有爱国将士抗命入京?
  个中蹊跷,颜乔乔一直想不明白。
  那时她已被韩峥囚禁,只能从离霜口中得知零星消息,无法拼凑一个完整真相。
  时至今日,自然拿不出令人信服的证据。
  她抿了抿唇,破罐子破摔道:“反正,前世亡国之后您便是入了修罗道,亲手诛灭乱臣贼子。我如今唯一的遗憾,便是没有机会手刃漠北王。”
  公良瑾久久无语。
  半晌,方道:“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语气也听不出喜怒,大约是被她气到没脾气。
  颜乔乔垂下脑袋:“我都认罪了,将死之人,还怕什么言语无状。”
  沉默片刻,他凉声开口:“害人性命的是顾京,你认什么罪。”
  颜乔乔茫然抬头看着他:“……?”
  迟疑片刻,她道:“那,我明知琉璃塔要塌,算是帮凶?”
  公良瑾淡淡瞥她一眼:“你与顾京素有往来?”
  颜乔乔赶紧摇摇头:“无。”
  “那你帮什么凶。”他冷声道,“还是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颜乔乔:“……?”
  她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她大概听懂了他的意思,他并不打算治她的罪。
  她偷觑着他的神色,觉得他的心情非常不好。
  马车平稳地停下来。
  公良瑾起身,掀帘离开了车厢。
  明月洒下银白的光辉,颜乔乔发现马车已回到昆山院,停在清凉台外。(山中十八台地,除了山门口的车马台之外,只有清凉台通车马。)
  她怔怔跟着他下了车,发现他并没有等她上前的意思,清瘦身影径直穿过清凉台大门,步入内庭。
  “殿下!”她追出一步,“明日卯时我过来煎药吗?”
  “不必。”他脚步未顿,背影消失在灯火阑珊处。
  颜乔乔慢慢垂下脑袋:“……哦。”
  深青色的璃石殿门在她面前缓缓阖拢,两个人就像相隔了一个世界。
  她一点点落下踮起的脚跟。
  什么早起,什么丢脸,从此都将不复存在。
  “从前便是这样啊。”她缓缓退开几步,站到殿门对面的青叶大树下,扯了扯唇角,“我与殿下本来就不该有什么交集,如今消息已经送到,心愿已了,甚好。”
  她笑了一会儿,感觉身上没什么力气,便倚着树,软软蹲下去。
  “休息片刻就走。”
  心下萧萧瑟瑟,她垂着双眼,怔怔出神。
  指尖渐渐凝起一缕微芒。
  落寞的淡色金黄,正如枯叶飘落枝头,离愁别绪极淡,淡到抓握不住,心头只有浅浅怅然。
  一息、两息、三息……十息……
  萧索的秋意道光迟迟未熄。
  *
  书房灯火通明,公良瑾面无表情地批阅一份份文书,破釜沉舟侍立在旁。
  破釜不断冲沉舟使眼色。
  沉舟瞪了他几次,无奈上前,拱手劝道:“殿下请息怒,保重身体,早些歇息吧!”
  公良瑾淡淡瞥过一眼:“我何曾动怒。”
  沉舟瞄了瞄站在一旁装死的破釜,见他实在不顶事,只能硬起头皮道:“属下站这么远,道意都能感应到您的怒意。”
  公良瑾语气平淡:“那便再站远。”
  破釜沉舟:“……”
  片刻之后,公良瑾起身离开书房。
  破釜沉舟退到台阶下方,用余光偷瞄着那道清瘦身影越过回廊,登上阁楼的亭台。
  “嗐!”破釜恨恨跺脚,瓮声瓮气道,“杀千刀的西梁贼子,害得咱们殿下雷霆震怒,真是死一万遍都不为过!”
  沉舟忧心叹息:“仁君之道泽被万民,百姓苦,君亦感同身受。今日万人恐慌,殿下又要心绪难安,夜不能寐了。”
  两个人齐齐叹气,嘀咕着,跟随公良瑾登上楼台。
  二人远远站在梯口,见殿下皱着眉,视线落在清凉台外。
  偷偷一望,便见门口的大树下面抱膝蹲着个人,身穿大红烫金的华丽袍子,看起来却萧萧瑟瑟,凄楚可怜。
  破釜沉舟对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无事发生。
  时间点滴流逝。
  久到破釜第八次偷偷活动站得酸麻的脚板时,楼台边上终于飘来一个浅淡的声音。
  “带她上来。”
  有那么些无可奈何的叹意。
  *
  沉舟走向蹲在树下的颜乔乔。
  距离尚有一丈,沉舟便感受到了一股极为萧索落寞的思绪。
  分明站在春日风中,周遭却像是飘落着死去的枯叶,悲伤、惆怅,满目凄凉。
  多情道心震荡,沉舟鼻眼一酸,霎时感同身受。
  她想起了方才殿下拒绝颜乔乔煎药时她失落的神情;想起颜乔乔缓缓落下的脚跟;想起颜乔乔慢慢转身离开的样子。
  再看看此刻,颜乔乔孤零零蹲在这里,蹲了那么久,就像一只可怜的小动物。
  真是太太太伤感了!
  “颜小姐,”沉舟尽量把声音放得温柔,令人如沐春风,“那个,殿下有请,你跟我走一趟。”
  颜乔乔正盯着指尖的秋日道意愣神。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蹲了多久,只知道心中想着再也见不到殿下,指尖萧索的秋日道光便一直不熄。
  她这人,自幼被父亲教得没心没肺,最是擅长自我安慰。
  发现失去殿下便能获得秋日道光之后,她立刻就打足了鸡血,开始梦想自己修为一日千里,成为大夏最利的刃,暗中替殿下铲除掉所有隐患,助他守好万里江山。
  ……也就是看道光快熄的时候,及时回忆一番殿下的好,让自己重新开始伤春悲秋。
  此刻乍然听到沉舟的声音,颜乔乔吓了一跳,道意溃散,蓦地抬眸。
  视线相对的霎那,沉舟敏锐地感知到环在颜乔乔身上的凄凉萧瑟尽数烟消云散,只一霎,便从深秋回到了暖春。
  青衣女官不禁心下惊叹,如此真挚深厚热烈的情意,自己竟是头一次见到。
  “颜小姐,你别太难过,殿下也有他的不得已。”沉舟叹息道。
  颜乔乔发现沉舟的目光变得异常温柔,温柔中带着深深的怜惜和感叹。
  颜乔乔不禁微微悬起了心脏,暗想,该不是殿下回头想想,又打算要处置了她吧?否则沉舟干嘛用一副安抚死囚的口吻同她说话?
  她抿住唇,忐忑地跟在沉舟身后,越过回廊和石桥,登上那座殿下往日弹琴的楼台。
  沉舟只将她送到楼道口,便返身离去。
  颜乔乔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中噗通直跳。
  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害韩峥坠塔,殿下便要罚她跳楼?是了,殿下是最最守规矩的人,这样罚她,极为公正。
  “……”
  君、君要臣死,臣、臣不得不死!颜乔乔暗暗掐住掌心,深深吸气。
  踏上楼台,一步一步蹭向那道谪仙般的身影。
  “殿下……我来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微有一点发颤,很软,仿佛带着水气。
  这也不能怪她,谁上断头台都一样。
  公良瑾转身的动作微微一顿,似是叹了口气。
  回过头来,他已将眸光放得更柔和了些,“还不知错是么,过来,我与你说。”
  颜乔乔:“……”温柔中带着沉沉杀气,她更慌了。
  颤了颤身,慢慢走到他的旁边,谨慎地离他两尺。
  “你不该将尚未发生之事认定为事实。”他语声微沉,“更不该行那等凶险之事,视自身与旁人的性命为儿戏!”
  “可它就是发生了啊。”她忍不住悄声辩解。
  他转过身,垂眸凝视着她的眼睛:“你如何知道不会有无辜之人意外登塔?你如何确定每一件事情发展必定与你所知的轨迹一般无二?”
  她动了动唇,垂下眼睫。
  今生……的确是改变了许多,最不同的便是她与殿下有了交集。
  从前哪里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站在这处月宫般的楼台?
  他见她神色有变,踏上前去,再问:“眼前所见这一切,难道不曾发生过改变——那你前世可曾与我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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