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虽然前世朝堂上纷乱,步步艰难,远胜于今日,她与苏锦之间,却着实是两心相悦,无人打扰,每日在卿云殿同床共枕,早晚相对,便如寻常夫妻一般。
至于竺音和倪欢,那都是苏锦走后,太后做主送进来摆着看的人罢了。
苏锦他……还在世的时候,从没有别的男子站在眼前让他吃心过。
结果今生,她反倒是让他平白来受这个罪。
他这样骄傲的人,竟要在她面前自己敞开衣衫,一边违着心意劝她接纳旁人,一边对她道,他想要做她的第一个男子。
几乎像是在乞怜。
让苏大人来经受这些,她不如千刀万剐算了。
她忽地一把搂过他,竟不是打横抱起,而是向上一掂,将这人修长身躯直接扛在了肩上,径直向床榻走去。
其情其状,如同什么悍匪莽妇,陡然生出了两分杀气。
苏锦被她放在床上的时候,仍难掩惊愕,“陛下。”
她俯身压在他身上,只将头支起些许,忽地邪笑了一下:“苏大人想吗?”
“……”
苏锦不意她这样直白,陡然脸色通红,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一双眼睛像落在水面上的星光,湿润闪烁。
不然呢,还能是怎样?
楚滢挑逗完了,也没指望他真答,只埋下头去,双唇轻轻落在他颈间。
听着他极隐忍的呼吸声,只觉得心里某个隐秘的空洞,被渐渐填满抚平。
“苏大人,”她一边伸手勾弄他的下巴,一边笑,“为什么不再贪心一些?”
眼前人让她手指轻抬起下颌,墨发都凌乱了,哪还有半分平日的清冷模样,简直仿佛话本里说的勾魂美人一般。
他喘着气问她:“什么?”
她便笑得半是无奈,半是心疼。
她埋头进他颈间,轻啄不休,听着他呼吸失了方寸。
“比如,我此生身边都只有苏大人一个。”
手指如灵蛇一般,绕着他的衣带。
“再比如,生生世世,我心里也只有你。”
她知道,人人都说,这等话不过是女子在床笫之间哄人高兴用的,情动之处,随口一说,便也姑且一听罢了,若是哪个男子当真信了,必要让人笑是痴傻。
她猜,像苏锦这样聪明的男子,即便眼前与她温存纠缠,心里怕也是不会当真的。
但是,她真的没有说谎。
她的心里,满满当当地放的都是他,别说是旁人了,连多一根头发丝儿都塞不进去了。
眼前人被她招惹得,额上早已是一层薄汗,微微咬着唇,像是极力自持,不愿在她面前丢盔弃甲,却反而让人燃起了攻城略地的野心。
让人想恶狠狠的,把苏大人那层口口声声为了江山社稷的外衣撕个粉碎,让他自己好好看清,他是什么模样。
楚滢拥着他在怀,只觉得心中贪婪愈演愈烈,难以收场。
前世里她初次同他一起时,还什么都不懂得,全凭一腔新鲜,急躁冒进,苏大人自己也生涩得不行,还要忍着羞意教她,如何才能讨他欢心。
今生,仍是初次,他倒是放松舒展许多。
她在他唇间辗转厮磨,甚至生出那么几分得意。
他周身的每一寸,她都熟悉。他亲手教会她的,她都学得很好。
“苏大人,”她忽而起了贼心,笑眯眯的伏在他耳边,“你说,我们这算不算白日宣淫?”
“……!”
苏锦脸上陡然通红,沿着脖颈,直到衣襟遮掩之处,都透着血色,红作一片。
他半撑起身,将楚滢轻推了推,“那,那陛下便从臣身上起来。”
话音刚落,就被嬉笑着一把搂住。
“晚了,”她在他耳畔呢喃,“这可是苏大人自己邀请的朕,怪不得旁人。”
她架势摆得足,好似穷凶极恶,要将人吞吃掉一般,像是要将这些年的思念,和重生以来日日相对的隐忍,全都在此刻倾泻出来。
野火燎原,不容闪躲。
但真正落到他身上时,却柔得像春水碧波,半分也不舍得重了。
“陛下……”苏锦在她身下,双目微微失神,其声仿佛喟叹。
楚滢拥他在怀里,一边轻缓安抚着他,一边深深浅浅吻落。
虽然她前世里对这副身子已是不能再熟悉了,但于今生而言,眼前这便是第一次。
她是女子,自然没有什么妨碍,但男子的第一次,终究是疼的。
别看苏锦平日里在朝堂上,面对百官也毫无惧色,人称世间少有的奇男子,但她知道,苏大人在床笫之间,着实是个身子柔的,前世里与她初尝时,便是疼得厉害,伏在她怀里颤抖喘息不已,那眉心蹙得,令她觉得自己犯了天大的罪过一般。
自那之后,她便待他越发珍重小心,半分也不敢轻慢,直将人宠得像是捧在心尖上。
今生,好不容易重得了他,便更是一意温存,不敢冒进。
她旋身至他身后,顺着他的墨发轻轻吻过去,听他呼吸声乱了方寸。
“陛下都是哪里学来的本事。”他低低道。
哪里学来的?还不是那些年伺候你的功夫。
楚滢在心里暗道。
嘴上却只用低哑声线,囫囵道:“见了苏大人,便无师自通了。”
她正待循序渐进,怀中人却忽地低低抽了一口气,向侧旁一躲,长发就掩住了半边肩头。
“怎么了?”她忙问,“是不是弄疼你了?”
眼前人垂着眼,却只摇头,“没有。”
“那……”
他目光几番闪烁,似是有些难以启齿,最终仍是小声道:“陛下别看。”
“……”
楚滢怔了片刻,忽地回过味儿来,眼眶忍不住地泛酸。
她凑近去,将人揽回怀里,一边施展坏心眼,一边故意扬起音调:“嗯?苏大人身上,还有哪里是朕看不得的?”
苏锦身子绵软,分明无力相抗,却倔强地将那处背脊抵着床头,强撑着,说什么也不让她瞧见。
“不……嗯,不好看……”他断续道。
却猝不及防,忽地被楚滢衔住耳垂。
她自是清楚的,他此处极敏感,一刻也捱不过,便是在他失神的一瞬间,让她抱着一下转过身子来,那处肩胛便暴露在她眼前。
被轻轻拂开的墨发底下,是一处半新不旧的伤痕,算不上大,长也是长好了,只是微微突起,泛着粉嫩新肉的颜色,像一朵不怎么规整的花。
在他如丝缎般光滑的肌肤上,着实好像绣娘错手,一匹上好的绢布添了微瑕。
“陛下……”他僵硬着身子,颤声道。
下一刻,却不由自主溢出惊呼。
楚滢倾身过来,不由分说地吻上那朵伤痕,缱绻温柔,好像那不是一处丑陋的疤,而是世上见不到的仙宫琼花,如何珍重也不为过。
她环抱着他,只觉得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去也嫌不够。
那是几个月前,祭天路上遇刺,他生生替她挡的那一箭。
其伤几乎入骨,哪怕是这阵子以来她百般细心,将他强按在宫里养着,万幸是人没有大碍,身上却到底是落了疤。
而他心里,原来这样介意。
“不许躲。”她埋头在他肩窝里,像是低声威胁。
还嫌不够,过了片刻又补:“朕说苏大人全天下最好看,你若是敢胡言乱语,妄自菲薄,便是在质疑朕了。”
苏锦让她闹得,胸口起伏不定,几乎脱力失神,听她平日那样没架子的人,此刻像模像样,一口一个“朕”,竟是用在床榻之间胁迫他。
“那陛下要将臣怎样?”他喘息着,微微扬起唇角。
随即唇便被封住了,轻慢小心,如娇莺衔春。
“那朕可不对苏大人留情了。”她声音略略发闷,带着逗弄,“一会儿苏大人要是疼了,可别怪朕。”
“陛下……”
“罢了,开玩笑的,朕不舍得。”
窗外清风拂过,屋内纱帐摇动,只闻帐中旖旎,声声动人。
更兼有楚滢温存语声,像要化进人的骨子里去,“阿锦,我好想你。”
第39章 访学 情敌二号,摆平。(二合一)……
次日楚滢醒的时候, 只觉天光宁静,满殿温柔。
不是她在卿云殿那张过分宽大的龙床,桐花宫的床榻, 柔软又亲切,被褥间带着她心上人熟悉的体香。
她迷迷糊糊的, 伸手想抱身边的人,却摸了个空, 一睁眼,身边哪有苏锦,只有微微褶皱了的衾被, 被她自己半裹在身上。
她的冷汗顿时就下来了。
“苏锦!”她翻身坐起, 惊慌大喊。
原是睡意朦胧的头脑, 陡然间醒了个透彻。
门“吱呀”一声开了, 进来的是百宜, 满脸含笑,兼带着某种不宜声张的微妙神情,臊眉耷眼的。
“陛下醒了?”她走到床边, “您这样急着喊苏大人做什么, 一会儿让人听见,苏大人该羞了。”
楚滢在她暗含喜气的目光里,心才渐渐落回来, 仍砰砰直跳。
殿中的空气里,还浮动着一夜旖旎后的气息, 暧昧,黏腻,令人耳热,作不得假。
“苏大人呢?”她问。
“早上九离司的司主求见, 苏大人见您睡得熟,不让扰您,自己去了,现下还没回来呢。”
百宜端了水,伺候她洗漱,“陛下是要传早膳,还是用些点心垫垫肚子,索性等一会儿用午膳罢了?”
她却顿了顿,只问:“苏大人可用过早膳了吗?”
“没呢,刚起身就去与司主相谈了,”百宜道,“苏大人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
楚滢吁了一口气,低低吐出两个字:“胡闹。”
苏锦这个脾气,她是再清楚不过了,但凡是政务,不论大小,总摆在自己之前,没有人盯着便不记得吃饭,还熬夜,半点也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着实让人头疼。
怪她一时睡得沉了,没能管着他。
这着实是自从前世里,苏锦跳下宫墙之后,她睡得最为踏实的一觉,醒来只觉神清气爽,恍如隔世。
“吩咐厨房,炖一锅鸡汤,中午的菜清淡滋补些。”她道。
百宜利索应道:“奴婢知道了。”
楚滢点了点头,心里仍有些闷闷的不痛快。
男子初次行事,过后往往虚弱疼痛,即便是平民百姓,也少不得要妻主多加体贴爱护几日,尽力备些好的吃食,用以补身子。
她的苏大人倒好,次日一早就急着去商谈公事,连一刻都不得歇。
“娜宁今日在宫里吗?”她问。
百宜不意她突然问这个,愣了愣,道:“应当是在,没听说往外面去。”
她便径自束好了腰带,“我要见她。”
……
见娜宁时,特意没有挑在凝心斋,而是选了御花园中一处幽静阁子,备了瓜果点心,多了几分家常随意。
对面似是想不到,这大楚的皇帝会单独召见自己,不明白她是何用意,颇怀着几分惴惴。
“臣给陛下问安。”
楚滢叫了免礼,先闲话家常:“你们来京也有些日子了,京中与西疆气候殊异,风土大有不同,不知饮食起居可还习惯吗?”
娜宁依礼答:“劳陛下关心,一切都好,宫中诸事一应俱全,臣等感激不尽。”
“要是有什么缺的要的,可别委屈着不开口,若是下面的宫人置办不来,直接同朕说也是可以的。”
“陛下如此体恤,实在愧不敢当。”对面连忙拱手,“大楚对臣下已是极为照拂了,前几日,竺音不过说了一句爱喝牛乳,太后便即刻命人置办了来,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过。”
楚滢微微一笑,心说这倒也算不得什么。
只是太后对那王子入宫一事的热心,终究令人头疼,还是得设法尽快断了这个念想,也不管他老人家乐不乐意了。
“听说你昨日去火器厂了,威宁大将军陪着同去的?”她淡淡道。
娜宁摸不清她究竟是什么意思,神色微凛,赶紧赔笑:“正是。”
“哦,朕倒还不曾去过。你瞧着如何?”
她模样只像是闲谈,娜宁却不敢掉以轻心。
这是臣服小国的使节,被领着去看了大楚的火器厂,里面那些还未大批产出的东西,比之当初天机军在西疆对他们所用的,更精良许多。
可以说是友邦示好,也可以说是暗中威慑。
如今大楚的皇帝陡然当面问起,却不得不提起几分小心。
“回陛下的话,火器厂威风凛凛,井然有序,实在令臣等叹服。”她谨慎答道。
“那些东西,当初在西疆战场上,也是见过的吗?”
“是,大楚的军备之精良,将士之威武,我额卓部深有所感,佩服不已。”
娜宁是额卓部汗王的亲妹妹,在他们国中,职位类似于半个丞相,虽不曾自己亲身上战场,对前线战况还是了解得相当清楚的,对大楚的火器,自然也颇多耳闻。
她只以为楚滢此言,意在敲打他们,既然当初便打不过,往后就更不要想着多生事端,因而只一味臣服示好。
不料楚滢的下一句话,却将她弄愣了。
“那依你所见,我大楚的火器,缺陷在何处?”
她一怔,心说这哪里是她好说的东西?
连忙就道:“陛下说笑了,火器乃是额卓部未有之物,威力巨大,令人胆寒,简直像是长诗里说的神兵一样,哪里有缺陷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