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城阙(女尊)——鲸屿Freya
时间:2021-11-11 00:23:45

  “……”
  楚滢满心想着,即便不是劈头盖脸挨一顿训,总也要听好些数落,倒不意他如此开通,一时间竟给怔住了。
  就见太后凉凉扫她一眼,“怎么,就当你父后那般老顽固?”
  她忙满脸堆笑,连连道:“哪里哪里,父后是天底下顶顶开明的爹爹。”
  太后见状,忍不住笑骂:“少来给哀家灌迷魂汤,多大的人了,没个正形。”
  说笑罢了,忽地话锋一转,“对了,苏大人那边,你待如何?”
  楚滢心说,这您可是问到点子上了,儿臣可不也正为此头疼着吗。
  要按她的心意,她恨不能立刻就下旨,聘苏锦为君后,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自皇宫正门里抬进来。
  但如今的问题是,苏锦他不乐意。
  不论在她面前,还是太后跟前,他都咬得死死的,要待扫清朝堂,天下太平后,才肯考虑此事。
  尽管心里怨他不肯通融,面对太后,她却不好将他丢出去,显得他不识好歹,辜负皇家好意,少不得要替他遮掩几分。
  “苏大人呐……”她笑眯眯的,仿佛发自真心,“他这般男子,关进后宫里却也有些屈才了,儿臣私心里倒想着,让他在帝师任上再待一段时日,不急于眼前。”
  不料太后掀起眼皮,认认真真盯了她几眼,仿佛不认得她似的。
  “阿滢,咱们是皇家,他是臣,这不错,”他道,“可哀家什么时候教过你这样作践人?”
  “……?”
  楚滢一时愕然,不待回过神,便听太后声音都拔高几分,像是十分恨铁不成钢。
  “天下间但凡好人家的男子,谁愿成亲前便与人不清不楚的,坏了自己的名节?你若不仗着自己是皇帝,以苏大人的品貌才学,你以为能让他受这个委屈?”
  “我……”
  “哀家见你说什么也要将额卓部的王子拒了,还道是你对苏大人用了多少的心,叫你来前,自己心里还琢磨了半日,心想着,你若要做个痴儿,甘愿空着后宫,只要往后能膝下有女,哀家倒也不来勉强你什么。”
  太后双眼圆瞪,极是有气,“却没料到你是这般想头,哀家倒是悔了,当初答允你让苏大人住进宫里。好端端的,你去坏人家清白做什么?”
  “……”
  楚滢膝下一软,哭笑不得。
  到此刻,她才算明白太后那一句“苏大人昨日竟还有空与你说这个”,究竟是出自哪里了。
  心里不由暗骂,那起子不省心的东西,消息传得这样快。
  面上却得赶紧求饶:“父后息怒,儿臣没有这样混账。”
  她替太后重新添了茶讨好,才敢慢慢道:“不敢瞒父后,您也知道,恭王她心里头总有些不安分么。”
  “嗯。”太后点点头,轻哼了一声。
  “古往今来,还没有男官一跃而成为君后的先例,届时朝中那些大臣定要上书反对,闹出许多风波,万一让恭王借机寻到什么空子,反而坏事。另外,即便排除万难,让他做了君后,朝臣定然也要搬出后宫不可干政的道理来。”
  她揣着小心,道:“这也是苏大人和儿臣商量的意思,他想帮着儿臣,先将恭王一党扫净,不愿为一己之私误了大事。”
  太后如此听着,才算是面色稍霁。
  “苏锦那孩子,”他叹道,“终究是比你懂事。”
  楚滢只点头如鸡啄米,“那可不是?若没有苏大人,儿臣哪能有今日。”
  太后瞥她一眼,“行了,既你们心里有打算,哀家便不再来多嘴。只是你自己心里得有计较,如今他愿受这个委屈,倒也罢了,一时还能遮掩,可往后若肚子里有了动静,你要让他如何自处?哀家的皇孙又该怎么办?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父后教诲的是,儿臣明白。”
  “罢了,也别在哀家这儿碍眼。”太后轻叱道,“早些回去吧,别让他等着心里也不安生。”
  楚滢应了一声,正要告退,终究是耐不住好奇。
  她还以为太后今日召她,要如何训斥,来时只满心想着,什么错处都由她一人扛下来,不要牵连了苏锦。如今瞧着,太后待苏锦的好意,却是远胜过与额卓部和亲的念头。
  那他昨日,还当着苏锦的面那般做派干什么?
  她一时没忍住,就问出了口。
  只见太后冲她一挑眉,“若非如此,你们何时才能将窗户纸给捅破了?真是的,年纪轻轻,还不如哀家一个老头子急。”
  “……”
 
 
第42章 进谏   陛下要的甜头,还满意吗?(二合……
  春日午后, 楚滢的手悄悄爬上身边人的腰,埋首在他发间嗅那一缕清香。
  苏锦翻着折子,便回头轻睨她一眼, “这是在凝心斋。”
  “那又怎么了?”
  “帝王书斋不同于寝宫,陛下不可乱来。”
  楚滢瞧一眼他极力端肃的模样, 撇撇嘴,不情不愿将手放下来。
  也罢, 反正晚上回到寝殿里,终究还是要让她乱来的,也不急于一时。
  只是心里仍旧是哼哼唧唧的, 也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小宫女, 将一批折子全给送到了凝心斋来, 偏其中还夹着火器厂新送来的图样, 也不知塞在了哪个角落里, 倒让苏锦郑而又重,亲自过来找一趟。
  要不然,倚在桐花宫的窗下一同理事, 不忙时还可以与苏大人说几句闲话, 亲近片刻,多好。
  她正嘀咕着,手底下翻开一本折子, 里面夹的一片白纸映入眼帘。
  “是这个不是?”
  她边展开边道。
  白纸被叠作几折,整整齐齐地夹在奏折当中, 抖开来,内面果然绘着一副图样,与她先前见过的虽不尽相同,却能认出形制大体相近。
  苏锦转过身来, 便道:“不错,正是这一张。”
  楚滢便好奇多看了几眼。
  以工笔细描出来的,外形似是与从前的火铳没有多大分别,一旁附着的内部细节图上,却复杂许多,有不少机括汇聚在一处,又逐一拆解标示出来,用蝇头小楷在空白处注解着,尽是些火门、隔片一类。
  她忍不住问:“这就是工匠设计出来的,说是能够连发的火铳?”
  身边人点了点头,“前些日子,她们制出了能连发十余弹的火铳,称作‘连珠铳’,近来又有巧匠,将最大的连发数提高到了百弹以上,取了个名字,称之为‘百龙戏珠’。”
  这名字取得,楚滢忍不住笑,明明该是龙戏百珠才对。
  罢了罢了,倒也颇有些气势。
  “我们大楚的火器厂,竟能造出这样了不起的东西。”她感叹着,望着苏锦由衷道,“苏大人这几个月来,实在是辛苦太多了。”
  苏锦只温和微笑,摇摇头,“臣并未做什么,这是叶大将军领着天机军中将士,反复试验,又与厂中工匠一稿一稿磨出来的,叶将军这些时日,属实不易。”
  “嗯,”她端详着图纸道,“天机军是居功不小,改日里是该想着,给他和下面人都赏些什么才好。”
  只是如今一时还不好动,唯恐恭王手底下的神武军瞧着眼红,越发不安生。
  “那臣也替厂中工匠讨些赏吧,”苏锦温声道,“前番陛下在厂房边替她们建了居所,添了饭堂,还许她们带着家中男眷一同来谋生活,她们也知投桃报李,这些日子以来不但做事卖力,且更有许多奇思妙想,不拘一格,的确是成绩斐然。”
  楚滢的唇角就含了一丝笑。
  “苏大人说得对,赏自然是都要赏,只是……”她凑近过去几分,“苏大人怎么光替别人表功绩,却总将自己摘出去呀?”
  眼前人神色平静,“臣本就不曾做什么。”
  “是吗?”楚滢摆着手指头和他算,“这火器厂从口头上提起,到兴建起来,从选址、雇人,到在朝堂上和那群老顽固你来我往,都是你在操持,后来你为救我受了伤,奏折文书却也从未断过,伤刚见好就又往厂里跑。”
  她凑在他颊边,笑得明媚,“苏大人,会不会太自谦了?”
  苏锦只低着头,像是专心在看眼前的图样,“这只是臣的分内事。”
  “哦?”她伏在他耳尖上轻轻呵气,“是作为帝师的分内事呢,还是……自家人?”
  “陛下。”
  这人耳根顿时发红,僵硬着不敢扭头看她。
  她没忍住,凑上去轻轻亲了一下,只觉他越发拘束,活像要将自己变成了木雕似的。
  “不要胡闹,”他压低声音道,“一会儿要是遇上大臣求见,该闹笑话了。”
  楚滢乖乖退开几寸,嘴上却还不老实,声音小小的,却像春天里什么野草带着的小钩子,勾得人心生痒。
  “好好,我不乱来,那……苏大人是不是也该给点甜头?”
  苏锦抬头看她一眼,目中暗含几分警惕,显见得是对她这几日关起门来的痴缠还记忆犹新。
  “想要什么?”
  “嗯,我想想。”楚滢托着腮,手指轻轻敲着下巴。
  她唇角弧度不怀好意地扬起,眼睛笑得发亮。
  “要不然叫一声好听的,行不行?”
  “……”
  这人拿眼角瞥着她,硬是没有搭腔。
  楚滢原不过随口一说逗他,到这会儿却陡然有几分认真起来,也不知怎么了,忽然就极想听这一句。
  “苏大人你看啊,你好说歹说,也不答应做我的君后,我这夫郎有了又好像没有,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我的夫郎不见了,这实在是,好生让人难过啊。”
  她噘着嘴,黏黏糊糊地耍赖。
  苏锦看她一眼,脸上便写着哭笑不得。
  她蹭到他身边,笑得讨好又卖乖,“就叫一声妻主,就一声。”
  “……!”
  这人脸上泛着明明白白的红,偏开脸去,半分也不理她。
  任凭她拉着他的手臂,锲而不舍,“好不好嘛,苏大人?”
  苏锦目光盯着案上图纸,像是要将它钉穿了似的,丝毫不为所动。
  楚滢却也一味腻在他身上,不肯轻言放弃。
  她知道,这人性子最是严谨内敛,不论前世今生,哪怕该不该发生的都已尝过了,也都执意与她君臣相称,偶尔让她唤一声“阿锦”,都要面红耳赤,好像百般的不自在。
  至于夫妻之称,更是从未松口过。
  他好像是,将官帽戴成了一副无形的枷锁,从来也不曾放下来过。
  她不喜欢。她想要他能喘息片刻,将繁冗朝政抛开,让她作为他的妻主,替他挡去少许风雨。
  “你此刻不答应也行,”她坏笑着,“等今夜回桐花宫里,将床帐一放,我看苏大人还……”
  话到一半,陡然僵住,剩下的半句圆润地滑回了喉咙里。
  苏锦蓦然靠近,什么柔软事物飞快地在她脸上一碰,便缩了回去,蜻蜓点水,仿佛错觉。
  她惊愕抬眼,就见他唇色嫣红,唇角抿得紧紧的,一味避开她目光。
  “陛下要的甜头,还满意吗?”
  他垂着双眸,神色淡淡,颊上却红得厉害,衬着这副清冷姿容,别样冶艳。
  楚滢的喉头响亮地咕噜了一声,刚待开口,就听他道:“不许得寸进尺。”
  “……”
  她无声地咧开嘴角,悄悄又向他身侧挨近了些,却是乖巧得很,竟真没有同他再闹。
  见好就收的道理她明白,能得苏大人这般主动亲近,已经是受宠若惊了,她只想从他手上得一颗糖而已,至于甜头究竟是什么,她才不挑。
  苏锦脸上红意未褪,神色却已转为郑重。
  “陛下,”他道,“前几日说的,往江州派巡抚大臣一事,不宜再拖延了。”
  楚滢在旁听着,也收了玩笑之心,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声。
  如今已是三月下旬,照着暗卫传信回来的说法,恭王那座私矿里,五月头上就要运出一批货去,送往青州,多半是神武军的本营里。
  江州颇有一些路程,若要赶在那之前到达,设法将货拦下,还要留出与当地知州等人周旋的时间,那的确是再拖不得,此刻便该定下主意了。
  只是这人选……
  她揉了揉额角,终究是头疼得很。
  她在朝中根基尚浅,即便是前些日子,接连办成了将天机军密调回朝,和兴建火器厂这两件大事,眼前与额卓部的议和也进行得有条不紊,在许多大臣的眼中,也不过是比她们想象中懦弱无能的小皇帝稍强一些,但要与恭王抗衡,却仍难占优势。
  因而,朝中多数大臣皆在观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人人打的都是给自己留条后路的主意。
  假使她真的将这巡抚的差事交下去,都可以想见,必是这个称病告假,那个回家事亲,一个个地恨不能避开八丈远,唯恐沾惹了是非。
  而她也并不真敢将这等重要的差事交给那班庸才,岂不误她大事。
  那她眼前可用的人,其实就极少了。
  她真正信得过的,除了苏锦,便是叶连昭。
  但叶连昭是个武将,虽脑筋不笨,终究是稍欠细腻,若要临场与当地官员交锋,也不知会不会落了下风。何况他麾下的天机军还在洛州,假如主将与军队距离过远,万一突生变故,却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摆在面前的选项便只有……
  楚滢仰靠在椅背上,摇了摇头。
  她不舍得。
  “陛下。”苏锦像是猜透了她心中所想,在一旁轻声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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