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城阙(女尊)——鲸屿Freya
时间:2021-11-11 00:23:45

  正心中叹气,却见百宜走到楚滢身旁,压低声音说了两句,楚滢将酒杯一放,面上就绽开笑来。
  “走,众位爱卿,”她边起身边道,“随朕一同到外头去瞧个新鲜。”
  众人一时皆怔住,不知这其中还有什么花样。
  楚滢自不管她们,向着身旁的苏锦一伸手,“来,一起去。”
  她在人间行如此亲密举动,苏锦的脸上却既不见喜色,也无羞意,反倒是容色清冷,竟像是无动于衷一般。
  众目睽睽之下,她的手僵持在半空,顿了顿,复又道:“苏大人。”
  苏锦的眉心微动,未发一言,终究是将手轻轻交到了她的掌心,虚借了一把力,便站起身来,在她的引领下向外走去。
  只是二人之间,始终相隔两步,使得那相互交握的手悬在半空,显得有几分别扭,相比亲近,更像是不甘不愿。
  众人走出厅外,站到甲板上,只见月明星稀,河道两岸是江州城的繁华所在,酒楼教坊,鳞次栉比,欢声笑语,灯火交映,落在水中,倒像是沉了满天的星。
  夜风徐徐,倒是吹散了舱中酒气,甚是舒爽,只是谁也不明白,陛下心里怀的是什么主意。
  终究是苏锦先问:“陛下想让臣等看些什么?”
  语声亦是淡淡的,并显不出有几分兴趣。
  话音刚落,只闻一声清啸,不远处的夜空里,忽地绽开一朵烟花。
 
 
第47章 侍儿   是府衙里的奴才,家世清白,模样……
  寻常烟花, 众人也见了不少,只眼前这一种,倒真有些讲究。
  它外头有一个彩绘的纸壳子, 形似凤鸟,动起来也很像是纸鸢, 直直地飞到天上,火药在里头燃得通明, 将彩凤映得精美非常,栩栩如生。
  飞到极高处时,纸壳子恰好燃尽了, 烟花才不偏不倚地绽开, 开出满天绚烂, 火树银花。
  即便是江州富庶之地, 和见惯了世面的京官, 此前也不曾见过这般精巧工艺,一时赞叹连连。
  不单她们,连划船的船工, 伺候的下人和伎子, 也在后头挤挤挨挨地看热闹。
  周遭喧闹中,唯有苏锦一个,身形单薄, 容颜冷清,好像千般热闹都与他无关似的。
  “喜欢吗?”楚滢牵着他的手, 笑得微微眯起眼。
  他只极轻地蹙了蹙眉,声音在河风里有些飘渺:“陛下让人弄这些,是为了臣吗?”
  这一队船,原是首尾相连, 鱼贯而行的,此刻,后面几艘小的却都远远退开,只为燃放烟花时,不让响声与烟尘惊扰了主子。
  那凤鸟烟花之后,又有许多平日里能见着的,龙出水、夜明珠、仙人送瑞一类,单挑那升得高的放,一时间看得人眼花缭乱,映得半边夜空都如白昼。
  即便是繁华的江州城内,也甚少见过这样大的阵仗,街上行人纷纷驻足观看,个个仰着头,不乏兴味盎然地指点比划,连各处酒楼阁子里的人,也忍不住开窗探头一观。
  便是在这一片盛景中,楚滢牵着苏锦,用恰好能被周遭众人听见的声音,不紧不慢道:“明日便是苏大人的诞辰,朕便以这些烟花相贺,苏大人以为如何?”
  一时之间,四周便全静下来。
  在满天烟花的隆隆声,和两岸游人的欢笑议论声中,唯独这一艘画舫上,静得那样不合时宜,各怀心思。
  苏锦沉默了片刻,终究是道:“多谢陛下,臣感念于心。”
  脸上却不见半分喜色,只如平日在朝堂上一般,云淡风轻,又透着几分疏离。
  许是河上的夜风吹着的缘故,他被楚滢握在掌心的手,忽地轻颤了颤,像是冷似的。
  一众臣子之中,那李大人头一个耐不住,愤愤道:“成何体统!”
  只是她年迈体弱,方才出来时,便不曾往前凑,只站在那船舱的口子上,远远望着,这一句遮掩在烟花鸣响中,倒不曾让人听见了去。
  身旁的婢女被唬了一跳,压低声音,匆匆劝她:“大人,此刻可千万不能扫陛下的兴头呀。”
  她抱住李大人的臂膀,一个劲儿道:“外头风大,咱们还是回去歇着吧,陛下不会怪罪的。”
  那李大人重重地出了一口气,横眉怒目,“眼前若是后宫君侍,任凭陛下如何铺张,本官亦无话可说。可他苏锦是什么身份?不过一介朝臣罢了,日日住在宫里,身担帝师之职,不想着如何匡扶社稷,反倒每天琢磨着怎样蛊惑陛下去了!这叫做什么?妖孽误国呀!”
  她说得兴起,义愤填膺,离得近的几位朝臣都听见了,回头偷眼觑她,神色晦涩。
  慌得婢女赶紧将她往船舱里扶。
  “大人喝得多了,快进里面去吧,何况……”
  她瞥一眼那站在船尾的人,终究是忍不住说出了心里的疑问:“何况奴婢瞧着,帝师大人也未必如何高兴。”
  的确,不单是她,苏锦的脸色落在所有人的眼里,都令人心生疑问。
  按理说,区区一男子,能让陛下费这样多的心思,当着众人之前给这样大的脸面,应当是受宠若惊,喜不自胜才对。
  可他眉头却只微微蹙起,仰头望着天上烟花,神色怔忪,竟像是有些出神,眸中映着那五光十色,却显出几分落寞。
  楚滢想是也看见了,回转头去,静静地望着他,“怎么,苏大人不高兴吗?”
  他收回目光,只微微一笑:“陛下这些日子,百忙之中还抽空为臣庆生,臣如何敢不领情。”
  此话一出,周遭便传来几声低低的吸气声。
  离得近的臣子唯恐惹祸上身,只埋头装作事不关己,远些的却耐不住,偷偷交换眼色,俱是惊异非常。
  这话,几乎是明着怨怼陛下连日寻欢作乐了。
  这位苏大人向来沉稳从容,喜怒不形于色,便是在朝堂上受人言语奚落,也从不当面作色,怎么到了陛下跟前,倒是一反常态,乔张做致起来?
  怕不是瞧着陛下往日里爱重他,便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敢当众拿捏陛下吧?
  天上的烟花落幕了,余烬窸窸窣窣地落下来,明月长空里,只有火药的烟气未散,如白雾似地缭绕着。
  楚滢站定在原处,与苏锦对视了片刻,却到底没有说什么,仍旧是牵着他的手,只淡淡道:“看完了,便进去吧。”
  诸人重回席间落座。
  丝竹声又起,小侍们方才便将黄酒煨在铜吊子上,此刻热热的,正好入喉,抚得方才吹过夜风的身子暖融融的,舒适至极。
  “素闻这江南产得好黄酒,”楚滢在上首托着下巴,笑道,“果然不错。”
  一片闲谈声中,刘钰却顾不上在御前凑趣儿讨喜,暗中向伺候在侧的百宜使了个眼色,二人前后脚避开人,站到船舱外去。
  “姑姑,”这人压低声音,颇为犹疑,“您看这一会儿……还照原定的来吗?”
  百宜站在她跟前,模样端肃,神色从容。
  “既是陛下不曾发话,那自然是原先怎样定,如今仍旧怎样办。”
  “这……”
  刘钰的目光忍不住往舱内一飘,脸上十分为难。
  她也知道,这百宜姑姑是御前亲近的人,她开口那便等同于是陛下的意思,前日里,事情也是她亲口吩咐下来的。
  只是如今……
  她远远望着船舱里边,坐在陛下身侧的苏大人,容色清冷,喝酒吃菜都不过浅尝辄止,像是满腹心事一般。
  她心里便忐忑得很。
  方才众目睽睽之下,陛下可是燃了烟花为苏大人贺生辰的,饶是如此,二人之间也不见浓情蜜意,反倒像是怀着几分别扭似的。
  若是此时按原定的计划走,这万一闹将起来……
  她终究只是地方知州,不曾在京中任职,更没有见过宫中的风浪,便不由得揣着小心,多问了一句:“微臣极怕惹出祸事来,却也担待不起。还请姑姑可怜微臣,给指一条明路。”
  百宜瞥了她一眼,只淡淡一笑,不达眼底。
  “咱们都是奴婢,怎能揣测陛下的心意?刘大人无须担心,陛下让如何做,便做就是了。”
  如此,刘钰算是自个儿讨了个没趣,也无法,只得依言办来。
  她先送走百宜,又叫过自己带来的人,低声嘱咐几句,这才回到厅中。
  里头一曲正近尾声,满室的酒菜香气,在船舱内浮动,倒显出几分滞闷来,扰得人昏昏沉沉。
  凤箫的最后一声余韵也散了,只见厅中乐伎舞伎皆静待在场,却迟迟不见新的动静。
  楚滢坐在上头,红光满面,像是有些喝多了的模样,扬声问:“嗯?如何不奏下一曲了?”
  刘钰这才站起身,恭恭敬敬地一揖,“下面人排演了一支新曲,愿请陛下一观。”
  “哦?”年轻的帝王一挑眉,不甚在意的模样,“那便呈上来。”
  她应了一声,轻轻击了两下掌,便见从外头进来一人。
  是个纤纤弱弱的少年,大约才十五六岁模样,生得便如嫩柳一般,更着意穿了一身浅碧色的春衫,越发衬出身段婀娜,腰肢不盈一握。
  若论相貌,实则并不出众,不过当得起一个眉清目秀而已,但或许是江南男子格外婉约,眉梢眼角的那副意态,倒的确是有几分味道。
  他手上抱着一把琵琶,一路进来,便径自弹拨。
  平心而论,琴技并不如何见长,相比先前那些琴师乐伎,要逊色许多,至多是取一个江南小调的清新罢了。
  只是那游走于弦上的春葱玉指,白皙动人,倒显得曲子如何并不重要了。
  他行至御前,短短一曲也便奏完了,在座诸人只听了个囫囵,尚未来得及品评,便见他婀娜福身,眉目含羞。
  “奴给陛下问安,愿陛下万福。”
  席间大臣皆是位高权重,见惯场面的,这一番动静,如何瞧不出来用意?当即有几个,就抬眼向刘钰看去,目光极是轻蔑。
  那意思很明白了——堂堂一个知州,处处阿谀奉承还不够,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施展这般招数,那当真是连半分脸皮也不要了。
  刘钰直感到面皮发烫,让几道锥子似的目光盯着,也不敢擅动,实在苦不堪言。
  她心道,这也不是她谄媚,实是陛下暗地里命人交代了的,她不过是个推波助澜的木头船桨罢了,这与她有何干系?
  无法,只能是她背这口黑锅罢了。
  满室微妙的静默中,她抬眼看了看上首,只见苏锦脸色微微紧绷,一双眸子凉凉的,直望着那抱琵琶的少年。
  身旁的楚滢神色似是漫不经心,一眼扫过来,落在她身上停了一停,却叫人脚底下发颤,不得不掂量。
  她暗自叫苦,心里直道,她好端端的坐在知州任上,如何还要卷进这样的苦差事。
  面上却只能堆起笑,拱手问:“陛下瞧这侍儿如何?”
  楚滢斜斜打量着她,“刘卿有话,不妨直说。”
  刘钰越发觉得,自己这口锅顶得,当真是没有名堂。
  “陛下出巡在外,为了民生晨兴夜寐,微臣心里极是不安。那些教坊里的男子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给微臣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叫他们往陛下跟前凑。”
  她笑得极尽暧昧,“只这一个,是府衙里的奴才,家世清白的,模样也干净。若是陛下不嫌弃,便叫他在跟前端茶递水,以慰路途辛劳吧。”
 
 
第48章 禁足   这就是朕的好帝师。(二合一)……
  她话说得隐晦, 在场又有谁是不曾见过世面的,哪能听不出这其中隐含的意思?
  当即有几名大臣,便别过脸去, 以袖掩面,频频摇头, 瞧那模样深以与这般人同朝做官为耻。
  刘钰私心里瞧着,对面坐的那位李大人, 若不是当着御前不好发作,怕是就要挥起拐杖向她抡过来了。
  她心里不由再度叫苦。分明是陛下自个儿的主意,如今却泼得她一身泥。
  万幸, 上面高高坐着的楚滢, 倒也没让她难堪太久。
  她向着面前的小侍打量了几眼, 就轻笑一声:“这江州果然人杰地灵, 不过是府衙里做杂事的侍儿, 倒也生得清秀可人。”
  那小侍闻言,本就桃花似的面颊上顿时又添了红,半低着头, 羞怯难当, 一缕墨发从鬓边垂下,越发衬得人如清水芙蓉。
  刘钰赶紧趁热打铁,道:“咱们府衙里粗陋, 哪赶得上宫里头的人规矩伶俐?微臣矮子里拔高个儿,择了最乖巧懂事的, 才敢送到陛下跟前伺候。”
  说着,就冲那侍儿使个眼色:“陛下抬举你呢,还不快谢恩?”
  心里只想着将这一节草草过了,别再蹚这浑水。
  那侍儿也是个机灵的, 知道这便是自己飞上枝头的日子了,莞尔一笑,眉目含情,“奴谢陛下恩典。”
  “嗯,”楚滢点点头,像是心情甚好,“那往后便跟在朕身边吧。”
  席间颇有一些耿直的大臣,脸色发黑,瞧着便没有什么好模样,只是不敢在陛下跟前出言无状,只能将钉子似的目光直往刘钰脸上投,将脸色都摆给了她看。
  尽管人人都明白,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但终究她没有将话说死,并不曾当场封了位份下来。
  没有名分,那即便是侍了寝,也不过是一名官男子。陛下身为九五之尊,如今后宫尚且空虚,更没有一女半子,毕竟也是韶华鼎盛的年纪,要在身边留几个人伺候起居,仿佛也没有什么值得指摘。
  只是这巡幸江南,便从民间带了一名男子回宫,且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儿子,不过是江州知州敬献上来的一个小侍,这传出去仿佛总是……
  各人心里刚掂量到半截儿,却冷不防听见一道清冽声音响起。
  “陛下让他跟着御驾,是作何之用?”
  一时间,众人都抬起了头,停了杯箸,望着那发声之人,惊愕不已。
  苏锦一整夜都没怎么开口,即便楚滢特意命人演了一场烟花,为他贺诞辰,他也不过寥寥几句谢恩,不冷不热的,并不见如何上心。
  此刻却一反前态,目光如炬,直盯着身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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