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青瑶房门口时,门窗紧闭,他嘴角露出一丝期待的笑。
踏进书房,他朝着那熟悉的位置一看,那丝笑意僵在脸上。
没有。
没有青瑶,甚至连案桌工作台都搬走了。
陆承榆脸上霎时冷了下来。
福顺顺着他的目光伸着脑袋一看,哦豁,要完。
人跑哪儿去了。
福顺趁着太子殿下还没发火,赶紧抓了个人问怎么回事,青瑶去哪儿了。
小太监在陆承榆的冷脸下,战战兢兢道:“青瑶姑娘把东西搬到她房间隔壁去了,都搬走了。”
陆承榆倏地就松了口气。
面上的冷凝闪过委屈、庆幸。
福顺觉得自己恐怕看错了,太子爷怎么会委屈呢。
陆承榆平静的走回自己的案桌,原本坐在他的位置上,他一抬头就能看见青瑶的身影。
有青瑶陪着,满身疲惫都仿佛被洗净,书房里弥漫的淡淡香味都是青瑶的熟悉香薰味。
然而此刻,书房里少了一个人,却像是失去了生气。
一本又一本的折子被翻阅,陆承榆面上却始终无波无澜,像是一个只会看着折子的木偶。
“殿下,用膳了。”福顺提着食盒进门。
陆承榆手一顿,“不饿。阿瑶可用了膳?”
福顺对自家太子爷了解,方才他就提前问了兰初。
“青瑶已经用过了,这会儿已经去午歇了,殿下你也多少用些。”
陆承榆一摆手,“不用,撤了吧。”
他唇角抿成一条直线,阿瑶气得不轻,若是他此刻去,说不准会更加生气,他只能等她气消了。
一连几日,陆承榆都看似平静,却日日仔细询问福顺青瑶的情况。
今日吃多了些,他便高兴一些。
昨日吃少了些,他便整个人都泛着寒意。
青瑶的一举一动都牵挂着。
青瑶从兰初那儿知道陆承榆会每日都询问她的情况。
有时候她故意搞事,少吃一些或者不吃,就想知道殿下是什么心情。
福顺自会反馈回来。
青瑶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可若是不惩罚一下他,她心里不舒服。
为了让自己舒服,那就只能搞一搞殿下。
这一搞,青瑶忽然发现,原来她对殿下影响还挺大的。
她像是抓住了陆承榆的把柄,笑得像一只偷腥成功的猫。
昨日青瑶故意没用晚膳,倒也不是别的,而是午膳用了太多,晚膳吃不下。
早早歇下之后便沉沉一觉到天亮。
早朝时,众位大臣发觉殿下今日面无表情,那双眼像是冷刀子一般,注视着谁,谁都会头皮发麻。
大臣们互相对了眼色,都不敢大声说话。
陆承榆冷漠的看着下面的一群人,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心绪不宁,像是有动物在抓挠,却又找不到宣泄的地方。
陆承榆看着下面的人,冷声道:“诸位大臣可有事上奏?”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忽的,他厉声冷笑道:“你们不上奏,那孤来找你们算算账。”
“刘大人,金州的连环凶杀案,已经死了七人,刑部可有派人去督查、协助破案?”
“没有?孤再给你们十日,若是抓不到罪犯,那孤就拿你们是问,把你刑部全部塞进监狱之中充数。”
“王大人,你治下有人作奸犯科之事,上回孤已经提点过,你可有追究?”
“没有?拖下去,依法惩治。”
“赵大人……”
被叫到的一众官员瑟瑟发抖,没叫到的也瑟瑟发抖就怕被叫到。
陆承榆把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最后厉喝道:“贪墨案正在调查中,你们要搞小动作的最好小心些,否则被孤抓到尾巴,决不轻饶。”
“退朝。”
工部侍郎徐鹄捧着个木盒跟在公公身后往御书房走去。
他此刻冷汗直冒,只敢垂头看自己的脚尖,后悔刚才为何脑子一热就要送东西过来。
东西明日送也一样啊,今日殿下正在发怒,他这不是上赶着触霉头吗。
他上司可真是坑人精。
站在御书房门口,福顺看他一眼,悄悄问了一声:“徐大人这是拿的什么?”
他心善,放着一个老实人进去挨骂到底不好。
徐鹄啊了一声,掀开了盖子,“公公,这……殿下会不会……”
福顺瞧了一眼,冲他勾了勾手指,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徐鹄深吸了一口气,等到里面喊了进便一脚踏进去。
太子殿下神色不辩的坐在上面,也没看他一眼,徐鹄行了礼。
“殿、殿下。”徐鹄打开盒盖,“这是微臣在东海收集的南珠,那边的闺阁姑娘们都十分喜爱,特意献上给殿下的。”
陆承榆手中一顿,抬头看过去,“拿过来给孤看看。”
第47章 和好
徐鹄心跳很快, 腿也在微微颤抖,他吞咽了下唾沫,往前走了几步。
双手举过头顶, 他把盒子呈到了殿下面前。
盒子里的南珠又大又圆,泛着夺目的光泽。
陆承榆拿起一颗看了看,露出这许多天的第一个笑。
“徐大人做的不错, 赏。”
福顺笑眯眯的进来,“徐大人愣着做什么, 赶快谢恩啊。”
徐鹄回过神来, 连忙道:“多谢殿下赏赐, 殿下万福。”
陆承榆并不在意他的胡言乱语, 只道:“徐大人下回若是得了这些, 便呈上来吧。”
徐鹄机灵了一下,“是, 微臣明白,一定能寻到合殿下心意的东西。”
“福顺送徐大人出去吧。”陆承榆难得声音带上了些温度。
福顺把徐鹄送出去, 徐鹄走到门口便对福顺道谢。
“方才多谢公公提点,徐某感激。”
福顺依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徐大人客气, 都是为殿下分忧而已,是徐大人呈上来的东西得殿下喜欢。”
徐鹄点了点头, 若有所思。
与福顺辞别后,徐鹄出宫的路上摸着下巴沉思着。
他记得上回, 殿下似乎要了一匣子宝石,看来殿下对这些珠宝情有独钟啊。
掂量着得的赏,徐鹄决定下回还有这种差事,他得第一个答应下来。
*
青瑶写完最后一个字, 放下毛笔,对着宣纸轻轻的吹了吹。
她拿起宣纸看了几眼,满意的点了点头。
老宫人的三本册子她这几天专心誊抄,总算是誊抄完了一遍。
剩下的准备给伊雪那份倒是也不急。
只不过老宫人技艺好不说,画工也十分了得,册子上画的珠钗样式,纤毫毕现,宛若真的一般。
她跟着殿下学了好几年,画技却差了不少。
兰初端着点心从外面进来,看见她面色轻松,手中拿着纸。
“姑娘誊抄完了,过来吃些点心吧。”
青瑶点头放下东西,洗了手便捻起一块杏仁酥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杏仁酥还是从前的味道,忽的她就想起了殿下。
兰初拉过她伤了左腕仔细瞧了瞧,拿出药膏准备抹上一层。
“姑娘腕上的痕迹快消了,不过你皮肤太过娇嫩,这么瞧着当真吓人。”
紫红的一片,不知道还以为被人虐打了。
青瑶垂眸看了眼手腕,收回了手:“别涂了,就这样吧。”
兰初看见姑娘嘴角的笑,莫名的觉得姑娘要使坏了。
姑娘莫不是受了刺激,变坏了吧。
兰初这般想着,便听姑娘问:“这几日殿下那边可还好?”
“殿下这几日食不下咽、寝不安睡,听说都瘦了好多了。”兰初悄悄去看姑娘的脸色。
青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默默地骂了一句狗男人。
明明是他做错了事,还赌气一般的不好好用膳不好好睡觉,现下还让她忧心。
兰初见姑娘脸色微变,轻咬着唇,又继续道:“殿下伤了姑娘心里也不好受,自责了许久,福顺公公说殿下看折子时,总是盯着姑娘从前的案桌那里瞧。”
“行了。”青瑶倏地有些烦躁,不想再听了,她站起身,“出去逛逛吧。”
她好几日没去喂鱼,一走便到了鱼池。
鱼池边上的栅栏已经换了高些的,高度在她腹部,即便是失足也落不下去。
上次她差点失足,陆承榆便让人立刻换了。
青瑶有些烦躁的在重华宫里转了好几圈,最后回了房。
她想去找青杏说说话,却又怕被青杏看见手腕的伤,于是作罢。
一整日青瑶时不时的往宫门口看一眼,可直到她要歇下了,才听兰初说殿下回来了。
陆承榆这几日回了书房,便总是时不时往先前青瑶的案桌看。
每次一抬头,他便会想起自己伤了青瑶,让福顺去问,青瑶的手还没好全。
青瑶不在身边这几日,他觉得日子从未如此难熬。
从前没有青瑶在身边陪伴,日子便也就过一日算一日,自从青瑶来了重华宫,每一日才像是被赋予了意义。
陆承榆紧握着盒子走到青瑶门口。
他闭了闭眼,心中紧张,他怕看见青瑶冷漠和带着恨意的眼睛。
越是期盼,越是小心翼翼不敢轻易触碰。
“阿瑶。”陆承榆声音哑涩,“我给你寻了上好的南珠,你……”
他忽的没了声音。
青瑶就坐在窗边的榻上,她听见了陆承榆的声音。
手中的书根本没看进去,她侧着身子,想听听他还要说些什么。
陆承榆声音极低,“阿瑶,你别生我的气,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不要不理我。”
青瑶叹了口气,收了书。
“兰初,你去跟殿下说,我今日乏了已经睡了,让他回去好好休息。”
兰初看了眼姑娘的脸色,应了声是。
陆承榆听着兰初说的,只淡淡的嗯了一声,目光落在窗纸上的影子上。
少女依然那么窈窕,脑中显出少女言笑晏晏和伤心落泪。
月华如水,颀长的身影站在树影下,手里握着木盒。
他目光落在已经黑暗的房间,静静的一动不动。
福顺站在一旁,忍不住叹了口气。
早朝时辰一到,陆承榆便去换了衣裳上朝。
福顺被他留下,让他把南珠拿给青瑶。
福顺回去睡了一会儿,听到小太监说青瑶起了,就连忙赶过去。
看见青瑶他就语重心长道:“瑶啊,你晾了殿下这么久也该消消气了,再这么下去,殿下这身子怕是吃不消了!”
福顺是真的愁,但两人感情的事情,他如何插手。
“这几日殿下日日吃不好睡不好,昨晚又一夜没睡。”
青瑶垂着眼,睫毛颤动。
福顺叹了口气,“殿下从来不会多说什么,你是知道的。那日他或许冲动了,伤了你,你生气恼他是应该的。”
“殿下对你的情谊我们都能看见,你也能感受到,他只是太在乎你了。”
青瑶不语,福顺把盒子推过去。
“殿下几日没有笑脸,整日都绷着,看见这盒南珠才有了笑。”
“快收下吧,殿下的一番心意。”
福顺说完便不再说了,站起来就往外走。
青瑶怔愣的看着面前的木盒子。
眨了眨眼。
这个傻子。
*
夜已经深了,寝殿里燃着助眠的熏香,角落的灯烛只剩下一盏昏黄的灯光。
青瑶放轻脚步靠近了床榻,床榻上的人睡得并不安稳。
他蹙着眉,头微微摆动,似乎在做什么噩梦,嘴里念念有词。
青瑶靠近了些,听见他在说:“阿瑶,别害怕我,别离开我……”
她抿了抿唇,伸手握住他的手。
“我不会离开你的。”她轻声说。
陆承榆睡得还是不太安稳,可握着青瑶的手却紧紧抓着不放开。
青瑶坐了一会儿,索性躺到了他身边,男人即便是在睡梦中,也自动的给她让出一个位置。
青瑶轻笑了声,往他怀里靠了靠,手环上他的腰。
男人立刻把人抱进了怀里。
青瑶微仰起头,看见男人泛起青茬的下巴,她手指轻轻抚上去。
男人的唇有些干裂,这几日定是思虑过重、上火心急,鼻梁依然高挺好看,眼下却有淡淡的青黑。
瘦了好多。
青瑶抽出手捧起他的脸,往上凑了凑亲吻上他的下巴。
一抬眼,青瑶对上了一双清明的带着惊喜的眼睛。
他紧了紧双臂,立刻闭上了眼:“我一定是在做梦,我不要醒。”
青瑶刚要说话,就见他闭上眼,很快呼吸平稳。
顿时哭笑不得,这人真是,让人还怎么生气。
她再次环上男人劲瘦的腰身,在他怀里蹭了蹭寻了舒服的位置,闭上眼。
没有这个怀抱,她夜里也睡得不安慰。
陆承榆这一觉睡得很沉,他好几日没睡过好觉,一睁眼天已经大亮了。
怀里似乎还有另一个人的余温,他抿了抿唇,按下了心中的怅然若失。
随即他沉声道:“福顺,今日为何没叫孤?”
他含着怒意,显然对此不满。
福顺从外面进来,面含犹豫,支支吾吾。
陆承榆眉心紧蹙,眼见着就要发火。
“是我让公公不叫你的。”青瑶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端水的小太监,她眉眼一挑,看向陆承榆,“怎么,殿下要冲我发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