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为何如此卑微——稽侯珊
时间:2021-11-12 00:30:09

  皇后按住了他的手腕,冷酷的望着他,“赛坦,不许去。”
  “母后,你为何如此?”云昭王按捺着怒气。
  皇后不语,只是定定仰望着他。
  那目光中掺杂了众多的情绪:爱子情深、抑不住的愤恨、殷殷的恳求和不忍……
  云昭王绷紧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垂下了眸子。
  转首望向大海,呼啸的海浪已将画像卷向了远方,那一卷白色,在黑蓝色的远处越来越小。
  皇后道:“不属于你的让它去罢。”
  云昭王望着大海的尽头,说:“我从未想过去抢夺别人的东西。”
  “若世人皆看出你对这样东西的渴望,你抢与不抢又有何差别?”
  “这已是我最大的克制了。”云昭王望向皇后,目光如剑,毫不避让。
  一时间,皇后心如刀割,忍不住红了眼眶。
  既是同情儿子的爱而不得,为儿子的隐忍感到心痛,又为这段隐秘的不伦暗恋而惶惶不可终日,生怕有一日太子要觉察,到时兄弟二人为个女人刀剑相向,那是她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船舰修好后的第三日,云昭王便送走了高桥半梅。
  敖岚和高桥半梅依依不舍,诉说了许多衷肠.
  高桥半梅许诺等秋祭之时在夏都再会,并私下给了敖岚一份航线图和一块令牌。
  那航线图是自夏国至北瀚国港口最近的路线。
  高桥半梅说:“若你有一日过不下去了,只管来投奔我,拿了令牌给港口督察看,他便能直接将你送进皇宫。万事还有我这个朋友,保重。”
  敖岚想不到会得到如此的信任,只觉这份半空而降的情分如此珍贵。
  她小心地收好了航海图和令牌,不敢令其他任何人知晓。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谁也不敢预料之后会如何,有这样一个保底之处总是好的。
  或许,这是冥冥之中,上苍为她指的一条明路。
  待北瀚国女皇一行离开,在胶东的日子便又恢复了平静。
  敖岚自是全身心都是搜集亲人消息上。
  正经的消息没有,倒是一个卖螺的老大爷喝醉酒吹嘘,被耳目社的人听了,也不怎么信,随口与敖岚提了这件事。
  敖岚自不会放过任何一方蛛丝马迹,便命人将那老大爷请来喝酒,她在屏风后听着。
  那老大爷见了好酒,喜不自禁,话也多起来,耳目社的人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我祖传的螺汁秘方,那可是能解热毒的!去年有个有钱大爷专门坐船来我这里买螺汁,他臂上那热毒一下子好了!”
  敖岚的心猛然跳动几下,眸子瞪直了,不由得站起来,更贴近屏风。
  皇兄平凉王少年时就在外作战,条件艰苦,思虑又重,身上的确有几处热毒。
  其中臂上有一大块,发作起来痒得发狂,直欲撞墙。
  “那人与这画像上的人看着可像?”耳目社的人展开画轴。
  老大爷瞥了几眼,“有几分像,但比画像上要老靠许多。”
  敖岚心跳愈快,快要从胸腔中跳出来。
  她画的是印象中二十出头的皇兄,现在七年过去,皇兄在东海岛上风吹日晒,又满是灭国愁绪,定然苍老了许多。
  “那大爷治好了往哪里去了?”
  “这我如何得知?只听他随从说了个什么风岛,还说买祭祀之物,要替好友祭祀长辈。”
  那耳目社的人看了看敖岚,敖岚朝他招手,向他低语了一句。
  那人出去又问:“到底是什么风岛?”
  老大爷拍着额头,想也想不起来,“哎哟我这记性实在想不起来了。是三个字的,什么风岛……”
  “可是冷锋岛?”
  老大爷欢喜道:“是这个了!冷锋岛,对对对!”
  ……
  敖岚将信将疑,因为呼雅泽的师父图汗雄死于冷锋岛,呼雅泽便将冷锋岛作为师父的陵园。
  那里有重兵把守,皇兄怎会去那里?
  可这老大爷说的又有可信之处。
  图汗雄是与鹿大哥师父龚啸天打斗时,两败俱伤,同时葬命于那里的,尸骨埋于海泥中,根本无法取到。
  那里不仅是图汗雄的陵地,也是龚啸天埋身之地。
  皇兄去那里替好友鹿大哥祭祀,也在情理之中。
  只要有一丝希望,她便要去一探究竟。
  自从得了这个有几分可信的消息,敖岚已然在胶东待不住了。
  只可惜皇后还想与爱子再多待上几天,想趁机劝动云昭王回京。
  敖岚也只得耐着性子待在这里等着,心思早就飞到冷锋岛了。
  这日天气颇凉爽,她在思索如何才能让呼雅泽同意她去冷锋岛,杏溪在旁做针线,主仆二人彼此安静。
  望着碧空如洗的上空,敖岚正凝眉,听得杏溪说:“公主,云昭王人还是不错的。”
  敖岚不料她能说起这话,便望向侍女,“就因他每次来都带些我爱吃之物?”
  杏溪有些心虚的笑笑,“奴婢只是觉得现在这样体贴女子的男子不多,云昭王之前又总让人觉得害怕,对比之下,便觉得好,公主可是觉得奴婢太幼稚?”
  敖岚不甚在意地说:“未触到他的底线,他自然和蔼可亲。”
  杏溪“哦”了声。
  想想云昭王那冷硬的形象,忽地大发雷霆、六亲不认,肯定会十分骇人。
  那次因公主私自去胶东大集被人推来搡去,他发火的样子将满院的侍从吓得腿都软了,有好几个人事后站都站不起来。
  杏溪将针插进衣料中,双手合十朝天道:“愿老天保佑云昭王一直待我们这样好。”
  “放心,他真要为难我们,早就为难了。”
  敖岚倒是宽心,太子的各种作妖她都见识过,云昭王又怎比得过太子,即使他翻脸,也没什么好怕的。
  杏溪心中稍安,想到云昭王那铁石般的面庞,少见能见到其他情绪。
  这样的男子如果有了妻子,难道也会这样吓人么?二十二岁了,仍未听说这位王爷有妻妾,真是一件奇事。
  她隐约听得一些无聊之人在背后非议云昭王……
  敖岚见侍女神情有异,便问道:“想什么?”
  “算了,公主还是不听罢,省得污了公主的耳。”
  敖岚见不是什么好话,便也不问了,只是道:“不管别人怎么说,你不要非议云昭王。”
  “奴婢怎敢。”杏溪说着起身给敖岚倒一杯花茶,却看到了云昭王。
  不知他在这里站了多久,脑中迅速回顾方才的话,幸好公主明智,非礼勿听,她才没有将那番“听说云昭王不行”的小道流言说出来。
  杏溪脊背上顿时都是冷汗。
  她僵硬地一笑,“王爷要不要坐下喝一杯茶?”
  云昭王似对方才的话没反应,脸上也未见不悦,双眼投向敖岚,坐到敖岚对面,将一个纸袋放在桌上打开。
  里面是一捧红色的野果,色泽清亮,像是刚采摘下来的。
  他开口,声音温柔,“我尝过了,酸中带甜,你应当喜欢。”
  敖岚尝了一枚,味道清新,淡淡的酸,掺着一缕甜意,再回味,舌尖上是淡淡的果香。
  这几日他都会带这样不知名的野果来给她品尝,论味道,今日这枚红果是最可口的。
  敖岚便点了点头,给点回应,“口味的确特别。”
  云昭王欣喜若狂,连忙道:“你若喜欢,我再去摘,海崖边有许多。”
  敖岚瞪大了眼睛,“海崖边?岂不是很难采摘。我不是非吃不可,你不要去冒险了。”
  听得她关心他安危,不想让他涉险,云昭王刚毅面庞的线条柔和下来,眉眼间浮上春意,说:“于我而言,小事一桩。”
  只要她爱,他连心都可以奉上。
  敖岚被迫承了这样大的情,吃红果的心情都有些沉重了。
  一个默默吃果子,一个沉默饮花茶,两人相对无言。
  即使那杯花茶味道怪异,实在不合云昭王口味,他也硬着头皮啜饮着,一次一小口,好拖延时间在这里多坐些时间。
  他目光飘向她面前那一沓密密写着字的雪白纸张,“抄的什么佛经?”
  “地藏经。”
  云昭王对佛经也是一无所知,又不想让敖岚觉得他内里空无一物,盯着她整齐的字体,说:“你写得一手好字。”
  可能是被云昭王崖边采野果感动,今日敖岚愿意多说点什么,回道:“我的字哪能上得台面,小时候都偷懒不愿练,我皇弟写得一手好字,他每日都苦练……”
  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脸色也一瞬间灰白。
  是啊,若是霈儿还在世,该是怎样一个才华横溢的男子?
  写得一手好字,满腹经纶、温柔善良,与她是这世上最亲密之人……
  而让她沉沦在痛苦中无法上岸的人,是眼前人和他皇兄。
  所有颠倒乾坤之事都是他们一手策划。
  只是因为他比太子多了丝人情味,就让她那一瞬间忘掉了仇恨么?
  她为自己感到羞耻。
  敖岚霎时变了脸,仓皇起身,快步走进房内,将云昭王晾在外面。
  云昭王也“霍”地站起来,紧随两步跟上,本来想追进去,又硬生生停在门口,脸上肌肉紧绷,面色沉郁。
  他愣愣站着,不自觉抬手按住胸口,原来真的可以为一个人心痛。
  杏溪吓得不轻,看云昭王那夹风带雨的步子,直以为他发怒了要冲进去呵斥公主,她不禁又出了一身冷汗,打着寒颤对云昭王道:“王爷息怒,公主她……她……”
  云昭王丝毫不觉被冒犯,只是催促她,“进去守着。”
  一路上,凉爽的海风也吹不消他的烦闷。
  回到衙署,看了一会折子,心也静不下来,脑海中反复映着敖岚陡然色变的模样,那样悲痛与无助,还有无尽的悔意。
  不知皇兄有无后悔过?
  他已经后悔了。
 
 
第57章 让她知道这么多年来,他……
  第二日起来,敖岚的双眼都肿成了桃子。
  吃完早饭,她躺在凉椅上,杏溪拿着冰块给她冷敷。
  过了一会,杏溪拿开了冰块,帮敖岚轻轻揉了揉眼眶,说:“公主,先晾一晾,我去看炖的汤,一会再敷。”
  敖岚闭目等着,感受着凉意渐渐消散。
  没一会冰块又敷上来,轻轻地在她眼皮上滚。
  “往这边些。”敖岚握住杏溪的手,拿到眼角处。
  杏溪的手没有这么大、这么硬?
  敖岚移开覆住双目的纱绸,睁开眼睛,却见云昭王手中拿着冰块,立在她身旁。
  敖岚脸登时变色。
  见她脸色羞红,就要发怒,云昭王连忙道:“昨日惹你不快,方才进来见你需要人帮,便顺手帮了,就当我向你赔个不是。”
  在敖岚的注视之下,他脸颊发烫,有些手足无措。
  不知怎的,倒让敖岚想到如风,如风犯错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站在太子面前。
  云昭王平常总是冷面冷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看起来比太子还要不好接近。
  与现在的样子判若两人。
  联想这些日子以来他低眉顺眼的样子,敖岚心内翻起惊涛骇浪,涌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像太子和遂王子那样为色/欲所迷,她能一眼辨出。
  可像云昭王这等寡言少语,时冷时热的人,她一时无法确认。
  要说他也为她外貌所迷,可他又从未表现出像遂王子那样热烈炙烫的眼神。
  要说他只是为了太子嘱托,对她上心,可也不至于这样纵容她。
  想想她那一套小脾气在他身上悉数发泄过,他不仅不恼,还上赶着来道歉。
  生怕她对他有坏印象一般。
  若他真对她有心思,对她而言,不是件坏事。
  只是,不知他能为她做到什么份上。
  她可徐徐探之。
  敖岚便冷淡说:“男女授受不亲,请王爷下次勿要吓人。”
  云昭王沉默不语,似是虚心接受了。
  杏溪端着煲好的汤出来,放到桌上凉着,热情招呼云昭王,“王爷请坐。”
  云昭王便坐下了,杏溪想起他昨天还挺爱喝花茶,便给他倒了杯花茶。
  她想继续给敖岚敷眼睛,敖岚示意她不必了。
  院中有个男人杵在这里,再让她躺下去,太不雅,她心内甚感别扭。
  云昭王说:“你不是喜欢热闹,今日胶东大集,我带你去。”
  敖岚明白他还是在为昨日道歉,刻意讨她欢心。
  这语气,都有些像太子向她示好时的样子了。
  敖岚作出冷淡的模样,拒绝了。
  云昭王眸中闪过失落,却也默默接受了这份拒绝。
  不论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只有接受的份。
  见他那样,敖岚心内怪异的感觉又升腾起来,她抬眼望向对面山一样强壮的男人。
  云昭王起初坦荡跟她对视,可没有多久,他喉结滚了几下,移开了目光,很快又再望回来。
  眼神仿佛带了温度,落在敖岚身上,灼人一样。
  敖岚极不喜欢与“闷嘴葫芦”打交道。
  若他能直接一些,亮明真实想法,为她所用或者被她彻底唾弃,她倒会给他些阳光灿烂。
  这样忽明忽暗,像隐在雾中,令她猜不透,又费神,真使她有些烦躁。
  她直截了当问了出来,想看他反应,“王爷为何这样看我?”
  云昭王愣了一愣,尽管他早已不想让这疯草般滋长的感情藏于暗处,可此时若是承认,必然会吓到敖岚,敖岚也不会给他任何接近的机会。
  “我未与女子长处过,也不知该如何相处,皇兄叮嘱让我照顾好你,我不善言辞,只能勤来看望,安排好吃住。若我行事让你困扰,我便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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