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莞感慨不已,在心中道:“若是别人也就算了,谢明月竟然也觉得钱大人是个好的,这我可是万万没想到。她果真是什么穿越女吗?”
零零九也有同感,谢明月刚才那番夸赞钱大人的话和圆圆说的简直一模一样,如果不是检测出她的确是来自异界的灵魂,它甚至以为如今的谢明月也是在谢家村土生土长的人了。
姜莞同样是对她融入谢家村中思想转变得这么快而惊奇不已,照理说一个人的思想该是最难改变的,前几世谢明月很爱拉着男主畅谈一些人人平等之类的话,怎么如今倒能欣然接受这些落后制度的存在?
从谢明月过去说的那些话中姜莞可以感受到她在穿越前生活在一个极理想的国度,人人生而平等,不分高低贵贱,三六九等。
姜莞不大明白在那样的国家生活以后谢明月为何能如此心安理得地接受现在的生活。过去或许可以说是她在谢家村中被条件束缚,但她能真情实意在当今世界夸赞一个深思后就知道并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官员,姜莞的心情十分复杂。
她好像对这个世界尊卑贵贱有序并不排斥,甚至要融入其中,想去做最尊贵的那一个来压迫别人。
她口中的平等只是为了展现自己与旁人与众不同的工具。
姜莞不能理解。
零零九也不能理解。
“她真是穿越女。”零零九怕姜莞不信,还是补充道。
姜莞叹一口气:“我知道。”
第120章 谢晦,你快答应啊!……
众人期待已久的钱大人终于降临到他忠诚的谢家村。
钱大人是带着陈老爷一起来的,天冷山路滑,两个人上山几次险些跌下去,却又不好半途而废,硬是为了树立起个好形象硬生生坚持下来。若是让百姓们知道他们畏难畏苦,他们原先光辉的形象可就要一下子暗淡了,这会是非常大的损失。
陈老爷默默记住谢家村,想着日后自己当上县令可一定要避开这里。
二人吃了午饭才来的,这么一走,他们都觉得中午饭白吃了。
直到看见村门口站好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村民们,他们才稍微得到安慰。
至少这些穷酸的百姓还知道迎接他们,不是什么白眼狼,姑且算他们没有白来。
村民们见着二人就要下拜,钱大人快步上前:“哎,不必多礼,不必多礼,我是来看望你们的,又不是要你们跪的。你们再跪,日后我就不敢来了。”
村民们被他的话打动,感激不已。过去他们见着县令总要跪拜,拜得不好县令还要发火。而真正体恤他们这些老百姓的官,是不忍让他们下拜的。
钱大人带着众人向村子里走,他早就恨外面太冷,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个地方避避风:“咱们都别在这里站着,进去说,进去说。”
村民们以为钱大人是关心他们,怕他们冷,心中更加熨帖,随他一同向村内走。
钱大人看着人群最前的老者笑问:“您是村长?”
村长被点名,荣耀加身:“大人英明!”
“你来带我参观参观你们村子,顺便为我介绍一下如何?”钱大人十分和善。
“是。”村长激动地声音发颤,钱大人是多么高高在上的人物啊,竟然愿意让他来亲自介绍。这传下去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谢明月看着人群最前方的钱大人,心里感慨万千。也不是没好官,只不过没让他们遇上罢了。
祁国有这么好的官员还能覆灭,一定是三个男主中身为皇帝的姜琰的过错!
想到书中暴戾恣睢的男主姜琰,在谢晦这里受挫的谢明月重新斗志昂扬起来。谢晦对她不为所动,但这种暴戾男主她还是有信心拿下的,他们最喜欢和他对着干的人。
谢晦再厉害,最后不还是要为姜琰做事。纵然姜琰是个末代皇帝,那也是谢晦的上司。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村长在前方带路。
村子里实在没什么好介绍的,不是这家,就是那家。偏偏村长有种被赋予责任的使命感,严肃地为钱大人介绍着十分枯燥的事。
钱大人面带微笑地听着村长无聊的介绍,根本不想了解哪间破屋子是谁家的,却还要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时不时点点头,再反问一句“是吗”。
村民们都被介绍到,纷纷露出与有荣焉的神色,都觉得自己荣耀加身,在钱大人面前有了名字。
直到介绍到谢晦家时,钱大人神情才有所松动:“谢晦?可是那个谢晦?”
村民们面面厮觑,还有哪个谢晦?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人群中的谢晦身上瞅。
谢晦倒没什么反应,被点名了也无甚表情地站在那里,眼睛眨都不眨。
村长谨慎地问:“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个谢晦?”
钱大人笑呵呵:“就是那个敢于抗税的谢晦!他不是你们村的吗?我记得是啊?是我记错了吗?”
村长听他说起谢晦抗税之事忽然惴惴不安,最后还是转身点出人群中的谢晦道:“那个,那个就是谢晦。”
钱大人本就随口一问,看自然也是随便一看,谁知道这一看之下他反倒眼前一亮,不由问:“你是谢晦?”
谢晦不冷不热:“是。”
村民们在背地里简直要跺脚叹气,深以为谢晦这样冷脸是对大人的不尊重,于是纷纷斥他:“谢晦,你怎么跟大人说话呢!”
谢晦不明白自己这么说话有什么问题。
反倒是钱大人呵呵笑着,看上去并不当回事:“无妨,年轻人嘛,很有勇气。咱们啊,就缺少这份勇气。面对不公呢,就得像年轻人一样,敢于抗争!你带着人们抗税是正义之举,像原县令那样的人,就该狠狠地反抗他!”
村民们更觉得原县令很通情达理,能容忍谢晦的冒犯,还为他找借口,说好话。
谢晦听到如此夸赞并没有什么反应,没有什么尊重地看着他。
钱大人也难得一愣,没见过这么油盐不进的年轻人。照理说听他这么一鼓舞,人怎么也该激动起来,要为国效力。
这位怎么看上去不痛不痒的。
钱大人劲头没了大半,还不能在众人面前露出不虞,只得继续道:“我不会罚你,你且放心。非但不罚,还要奖赏你!”
谢晦大概觉得这样不为所动也不大好,很冷酷道:“不必。”
他还不如闭嘴,这么说显得他更加欠揍。
钱大人惊讶,这么多人,谢晦是第一个拒绝他奖赏的人,这个种地的年轻人究竟知不知道“钱大人”这三个字在祁国代表什么?他竟然敢拒绝。
钱大人又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现在的年轻人总是太浮躁,喜欢用这种与众不同的方式来吸引人眼球,倒也有些心机。
他自以为看穿一切,愈要让这虚伪的年轻人在他面前点头哈腰:“我的奖赏你且听了再拒绝啊,年轻人就是太年轻气盛,做事太急切了。”
谢晦实在不想听他说教,若他什么也不知说不定还会被他训教,然而他经过姜莞教导,哪里还会被这点话忽悠,又觉得再不听他说他还要纠缠,于是道:“您请说。”
“你愿意去县衙做事吗?”钱大人轻咳两声,“原县令手下许多贪官污吏已被整治,衙门百废待兴。我看你性情虽然激烈了些,却是个有识之士,能分辨是非,你愿意为巴中百姓出一份力吗?”
百姓们的呼吸肉眼可见地变重,恨不得能立刻替谢晦答应。他们期待地看着谢晦,虽然早前已经放狠话说谢晦从此不再是谢家村的人,并将之从族谱上除名,但这个时候他们又想着谢晦不是谢家村的人还能是哪里人呢?血脉亲情可是割不断的。
谢晦就是谢家村的人!
而如今,他们谢家村要出一个在县衙做事的官爷了!
村民们屏住呼吸,半天等不到谢晦回答,一时间都焦急起来,在他身旁小声叫道:“快答应啊!你还在等什么啊,谢晦?”
“是啊,你如此艰苦还要读书认字,不就是想科考当大官吗?如今有了机会,你怎么还不答应?”
“你忘了你娘的遗愿吗?当个好官,谢晦。”
……
谢明月重燃对谢晦的追求欲,终于感受到光亮的男主光环,即便在山野之中,也总能得到大人的赏识。她同样盼着谢晦能快些答应,好让她可以跟着一起往巴中城里去。
“谢晦哥,你快些答应啊。”
谢晦看着一群人期盼的目光,认真思索起他答应下来后是究竟是他来当这个官还是他们来当这个官。
他沉默不语,钱大人也不心急,这样山村中的小年轻只怕听见这样的好消息已经喜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虽然那年轻人看上去并不怎么高兴,但或许是他不会笑呢?
谢晦在所有人的期许中扔下一句话:“不了,我无心为官,请您恕罪。”
村民们又惊又气,也顾不得是在钱大人面前,几乎疯了似的质问谢晦。
“你怎么不答应?你怎么敢不答应!”
“这可是钱大人,你怎么敢拒绝钱大人?”
“谢晦,你这不肖子孙!”
……
谢家村村民们上一刻还在将他当作荣耀,下一刻恨不能将他撕碎了。
钱大人的笑也干在脸上,像还未完全撕下的面具,看上去虚假极了。他很快将神情变回,依旧是那个时刻笑眯眯的钱大人,看上去十分随和,并未因为谢晦的拒绝而失态过。
他刻意等着众人将谢晦谴责一通,心头那点郁气早就散了,很心平气和道:“无妨,无妨,是我唐突冒昧了。大家给我个面子,莫要再斥责他了,不然岂不显得我在仗势欺人了?”他后半句话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体面极了。
村民们依旧愤怒,好像是谢晦害他们错过了当大官的机会一般。
谢晦冷硬道:“多谢大人。”
钱大人只是在那一刻感到自己被冒犯,很快就原谅了谢晦的行为。他甚至很可怜谢晦,一个只有一张脸的山野村夫,还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机会。也不知道他日后明白过来自己究竟拒绝了什么会不会非常后悔。
谢晦的事被揭过,村民们尽量将气氛恢复,重新簇拥在钱大人身旁争着和他说话,没人愿意理会谢晦。
一群人最后终于到村长家院子外,只不过村长家太小,显然是进不去这么多人的,而让一部分人站在外面则很不符合钱大人向来的慈悲。
但这也难不住钱大人,他慈悲地看了一眼在场众人问:“这便是咱们村子里的全部人吗?我都记住啦!外面天太冷,咱们都快些回去吧,别被风吹病了,不要再在这里聚集,都知道了吗?”
村民们只想流泪,能有这样一位在乎他们的大人为他们做主,是他们多少年修来的福气。
唯独一人扫兴,是弱弱开口的谢明月:“村子里还有人未到……”她说话声音算得上小,但在一片伤心中格外明显。
村民们哭声都顿了顿,不期想起确实还有人未到。
只是,只是那位女郎她也不是村子里的人啊!
第121章 心慌慌
陈老爷在听见谢明月那句话时已经想起她说的是谁,当即头皮一麻,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回忆中。
钱大人倒是真没想到还有人没来,虽然他也并不曾下令规定各家各户人人必须要出来迎接他。他很有自信,不由问道:“是怎么回事呢?有什么困难吗?”
谢晦不喜不怒,睇向谢明月:“因为她娘重病,无法下床。”
谢明月面皮一红,全然没想到谢晦无情到直接用她娘来堵嘴,心里又是恨他无情,又气他护着姜莞。
钱大人一愣,听到是这么回事便露出忧愁的神情:“病可严重吗?药还够吃吗?”
谢明月不得不回答:“还够的,多谢大人关心。只是我说的不是我娘,是另有其人。”
钱大人不是傻子,从二人对话中得出信息,还有人未来。他本身并不是很在乎谁来或不来,只是二人推拉的态度引起了他好奇心,他好奇问:“是谁呢?”
村长急忙撇清:“那女郎并不是,并不是我们村子中人……”
陈老爷一头一身冷汗,这时候叫风一吹,人清醒过来,急忙道:“那是名柔弱的尊贵女郎,因有病在身,方士说她得寻一方山清水秀之处静养。她便一直在谢家村疗养身体。她是个好清静的人,想来大家也是平日里不多与她交流,才忘记了的。”纵然“好清静”这三个字用在这里十分离谱,他还是咬咬牙说了出来,希望钱大人看在这三个字上不要去招惹她。
虽然他并不清楚那女郎的身份,但她折磨人的花招让人记忆犹新。她离开陈家的那日,阖府上下含着欣慰的泪好好庆祝了一番。
或许人总是会下意识选择忘记让自己痛苦的事情,陈老爷自打姜莞走后过起安稳日子来想到她的时候并不多,刚才谢明月说起,他才记起自己究竟忘记了什么事。
村民们连连点头:“是。”他们这么齐声附和是怕被姜莞的不敬之罪连坐,急忙撇清关系。
倒也十分矛盾,在村民们眼里钱大人明明是个好官,但他们潜意识中还是将他当作一个祁国中一个最普通的官员,怕这事或那事惹他动怒。
他们究竟有没有真正将钱大人当作青天呢?或许是有的,但一个钱大人并不能改变他们骨子里就怕官这回事。之所以对钱大人表示出无上的热情,是因为他们盼着能和钱大人一直维系着这样平和的关系,哪怕钱大人只是虚情假意。
钱大人愈发感兴趣起来,一个在村中养病的小女郎,不止整个村子关注,就连陈老爷也关切得紧,他便道:“静养不来见人是正确的,我若为此怪罪那女郎,岂不是个小心眼的人?我不会怪她的。不过既然知道村里有病人,我便不会坐视不理,先去你家看看吧。”他笑着对谢明月道。
谢明月没想到没让大官怪罪姜莞,甚至将火引到自己头上,只能带着钱大人往自家去。
好在她娘是真病不是装病,这一去之下叫众人同情起她娘来,却并不同情她。当日她随谢晦抗税的时候可没想过她娘的死活,她哪有半分可怜?若不是有女郎照顾……
说到女郎,村民们也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谢明月一个劲儿地要将祸事往女郎身上引,更瞧不起她恩将仇报,打算将此事告诉圆圆,好让她来提醒姜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