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拜托你了!实际上……”
“您是说,这些钱寄托了那个女人的诅咒,不替她打理不行,有所亏损也不行?这种形式我倒是没听说过……啊,我知道我知道,您没有说谎。既然这样,那我接受这份合同就好了吧?”
“谢谢你!七海,真的很谢谢你!……”
在那之后,七海建人就成为了那笔资金的管理人。令他惊讶的是,在正式在转交合同上签了名之后,他很快就有种被诅咒的感觉。
而那个咒灵,也在他有意亏损之后现了身。因为只是个普通的三级咒灵,七海建人轻而易举就解决了那只咒灵,甚至没有用上咒具。
但在无论是眼睛还是感觉都已经祓除之后,七海建人却不知为何对这个咒灵的来历起了兴趣。
前辈只告诉他这是一个跳崖的母亲死前特意为自己的女儿留下的遗产,等女儿十八岁,会有律师找过来要求管理人全部转交给她的女儿。
第一个管理人因为亏了不少,连夜做噩梦,差点被撞死,然后迅速把这笔资金转交给了别人管理。第二个情况也差不多。而七海的前辈是第四个。其余的,什么都没说。
七海建人根据合同上的认证律所,找到了相关律师询问。又根据情报调查当年的报纸和询问当年的知情人,终于得知了一切真相。
也正是因为这份真相,才让他即使正式辞职了,也依旧尽心尽责地为那个死去的亡灵打理这笔资金。
但令人意外是,原本的诅咒仿佛变成了祝福。他所打理的这笔资金,无论投资什么,这几年来一直顺风顺水,涨了几百个点,几乎没有跌过。
等到了雇主的女儿十八岁生日这天前,七海建人把那笔资产全部变现,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达到了一笔惊人的数字。对于普通家庭的女孩子来说,这笔钱足够她们一辈子的吃喝玩乐。
但就在成年这天,对方家庭的成员却声称还有一个多月。
七海建人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其中内容——对于收养家庭而言,如果不知道具体的出生时间的话,把收养的日期定为出生日期也很常见。
在问清对方的具体成年时间后,七海建人和律师讨论了一番,最终决定等人成年再正式说明。在此之前,就准备好资金转移的种种手续。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如果他没有见到对方的照片的话。
那么,也许他就不会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也许他就不会在感觉对方应该起床了之后一大早给对方打电话,也许他就不会对明明只见过一面的女孩说出那样的话。
七海建人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东西。
成年人总是会遗忘一些不重要和不想要的记忆的,这是很常见的事。而有时候即使是发生的时候以为比生命还重要的记忆,在时间的流逝中也会逐渐被遗忘,这也很常见。
也正因此,非要去追究个来龙去脉,搞清楚自己忘了什么,其实是完全没必要的。
只有未成年,精力过剩初入社会的年轻人和无所事事的啃老族才有那个闲心和功夫。
而七海哪种都不是。
所以他本来该迅速把这种事抛在脑后,然后回归本位。继续重复着无趣又繁忙的打工日常,花费一整天等待着每天下班后的自由生活,然后随意地浪费掉,继续等待……
但他没有。
自从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七海建人既没有像个毛头小子那样急切而漫无目的地寻找,也没有想自己想的那样无动于衷回归本位,而是做出了令自己都意外的改变。
从每天早上起床会根据天气精心挑选服装,到更准时回家、而回家的第一件事是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他在这种微妙的地方一点点发生着微妙的改变。
同事兼好友以为他谈恋爱或者秘密结婚了,学生觉得他每天的心情都好了许多,就连祓除咒灵时都比以前更加认真而迅速……属于七海建人的日常仿佛被什么人介入了一样,成为了共同的日常。
哪怕是去买个面包,店员小姐都会极力推销:“这一款新上市的甜品在女性之间相当受欢迎……”
路过某条街道的时候,提着花篮的少女会羞涩地递一枝花过来:“先生,要买一枝玫瑰送给爱人吗?”
超市购物中奖的时候,还会有人想用婴幼用品换他中的游戏机:“你有孩子,或者等你有了孩子,这些会很有用的……”
生活处的细节在一点点改变。
而七海建人本人却是最后才意识到的那个。
等他确认自己并没有中什么诅咒或者异能力,也没有在睡梦中和哪位女士约会甚至结婚时,真准备给自己雇主的女儿说一句生日快乐或者成年快乐的时候,电话被挂断传来的“嘟嘟”声让他一下子好像被一盆冷水浇了过去。
在维持了那么多天的“变好”之后,七海建人头一次失眠。等到太阳从地平线升起,散发出的光芒点燃了天空的那一刻,七海建人才像是充满电的机器,重新动了。
洗漱、挑选服装,按照得到的地址,一大早等候在门口。
然后——
“您在哪里?”
“……你家门口。”
真是奇怪。
***
七海建人先把初始资金和投资盈利亏损报表给了吉野弥子,让她可以看一下。为了方便外行理解,他特意做了做了很多简化图,并且标注每一阶段的结果。
吉野弥子看他做的这么认真细致,虽然内心是只想跳到最后一页甚至根本不想看,但还是耐心地看完了所有自己能看懂的内容。
越看,她就越惊讶。
吉野弥子合上最后一页的时候,情不自禁感慨:“您可真厉害。”
“是运气。”七海建人很认真地说,“我想大概是你的母亲在天之灵在庇护着。”
一个能幡然悔悟在死后为了女儿的未来,竟然执念大到附在钱上,形成诅咒。那么,被祓除后的执念化作灵,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继续保佑着这笔资金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想起这个世界各种特殊的能力,七海建人由衷地这么觉得。
而吉野弥子却是移开视线,不愿多谈,只是问道:“照结果看来,这笔资金从今天起全都属于我名下吗?我怎么处理都可以吗?”
“理论上是这样的。”七海建人皱了皱眉,“但是我建议你最好存在银行,或者交由可靠的经理人继续进行投资……”
吉野弥子垂着眸子思索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向面前的人求助:“我需要取出三亿,其他的,如果您愿意的话,帮我找个靠谱的渠道捐了吧。”
“……能告诉我那三亿你想做什么吗?”
“还债,”吉野弥子喝了口调制的奶茶,冷静地解释道,“因为我父亲的缘故,我欠下了一笔债,虽然对方不需要我还,但既然有这个能力,自然还是要还的。”
七海建人眉蹙的更高:“虽然有子承父债的说法,但那是在当事人有经济能力并且双方都认可且签订合同的情况下,你完全没有必要……”
“我六岁那年,父亲把我卖给了一个封建家族,”吉野弥子轻描淡写地说着,视线却紧盯着对方,“有人把我赎了回来,花了三亿,所以我需要三亿偿还。”
七海建人的脸色沉了下来:“……什么家族?”
吉野弥子双手托住下巴,稍微凑近了点,歪了歪头:“禅院——七海先生,你听说过这个姓吗?”
第83章
吉野弥子没想到七海建人听到“封建家族”之后反应会这么大,一下子让她的情绪也变得冲动,下意识就说了出来。
但是说完她就后悔了。
有关禅院家的事,一直都是她心底藏着的最耿耿于怀的秘密之一。
原本被家人千万般宠爱着的女孩,突然被另一个少年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冷嘲热讽,贬的一文不值——哪怕再包容再豁达再不记仇的性子,也很难对此不在意。
吉野弥子曾经一直都不会去追究也不会去想,一方面是不想回忆那段往事,另一方面,是没必要,也没能力。
尽管不想承认,但那时禅院直哉说的并没有问题,至少对当时的她而言,的确是事实。
更别说她没有身份、也没有超高的武力或者智力,只是个长得好看点的普通女生,根本没有能力对抗那样一个庞大的家族。
即使被禅院直哉那样对待,认清现实后,也只能当成被狗咬了一口,倒霉罢了。
小弥子都很清楚的道理,吉野弥子自然更清楚。她比谁都明白自己的无能,也因此这么多年来一直努力,让自己最后至少能够有手段自保,而不像当年那样被动。
对方说的,能改变的吉野弥子都改变了,不能改变的也认了,自然无需再过度在意。
硬要说有什么耿耿于怀的话,就是对方的对她的家人的评判了。
如果可以再次见面,她一定要亲口告诉对方:现在的自己很幸福,妈妈疼爱弟弟乖巧朋友热心,一切都很好。
她的身份和外貌都不是原罪,她也拥有了最基本的努力保护自己。当初他将她贬低的一文不值,但最后她用实际行动证明那并不是绝对的。
吉野弥子想见他一面然后告诉他,其实也是想告诉当初的自己,然后原谅过去的自己。
最开始回忆起一切的时候,吉野弥子是习惯性想问问她最熟悉的咒术师——也就是伏黑甚尔能不能帮忙引见一下。
她对见禅院直哉并没有什么阴影。
毕竟禅院家虽然已经烂了根,禅院直哉虽然也是烂人一个,但他们烂也只在家族内部烂的无可救药。对她这种完全的普通人,他们反而不能随便动,只能用钱打发。
不然就是违反规定,现在的她也有办法自保。
当年就认识到了这一点,也是吉野弥子能那么快从那段过往中走出来的原因。
但是,因为系统的存在,她还知道了一件事——禅院甚尔。
这已经足以说明很多了。
根据游戏和甚尔先生和夏油杰透露出的部分情报,很显然,甚尔先生以前就是禅院家的人。而她所得知的现实中的禅院家和游戏里的禅院家也的确就是同一个家族。
那么,吉野弥子怎么能求助她的甚尔先生呢?
但除此之外,吉野弥子确实不认识什么可以开口求助的咒术师了。
杰她避都来不及更别提求助,忧太又只是个学生,不适合知道这些东西,其余的,吉野弥子也想不出来了……
在看见七海建人面前,吉野弥子的确是这么想的。
但是,七海先生不仅实力强大,性格也靠谱,即使告诉对方内情,对方应该也可以理解,就算不认识禅院家的人,但也许也有办法联系……
因为种种理由——或者说本质是吉野弥子内心深处对七海建人的信任,导致吉野弥子原本不再打算实行的想法又开始活跃起来。
以至于她一下子脱口而出。
但是她很快意识到,七海建人性格的确很靠谱,不仅靠谱,还很负责——也就是说,不追究个来龙去脉他不会随意出手,也不会轻而易举放下。
哪怕他自己觉得自己是不会为了多余的人浪费精力的类型,但实际上,等他意识到自己是在“浪费精力”的时候,事情往往已经解决了大半。
所以吉野弥子求助的话,对方不仅会同意,还会负责到底,追究到底。
从吉野弥子的角度上来说自然是有利的,毕竟问题可以解决,说不定还能出出气。
但从七海建人的角度来看呢?
为了一个陌不相识、初次见面的客户,舍身涉险,去和一个御曹司对上……怎么想都很糟糕吧!
想通这一切之后,吉野弥子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端正地做了回去,抿了一口奶茶。
“七海先生看起来好像知道这个家族?啊,也难怪,如果七海先生接触过他们那个圈子的话,应该是知道他们的。”
七海建人低低应了一声:“你……”
“安心吧,”少女转头看向了窗外,高高扎起的马尾轻盈地晃了一圈,又散漫的落下,“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也是通过别人知道的,早就不记得了。”
“我们继续说之前的事吧——不知道您有没有靠谱的渠道?”
“……我知道一家,”七海建人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顺着她的话题道,“我以前一直都是通过那个渠道捐助……”
在讨论完这个问题之后,也签了合同接受这一笔遗产,吉野弥子向内伸了个懒腰,肩膀也松了下来。
她背上带过来的小包,礼貌地鞠了一躬:“麻烦您今天特意过来,真的十分感谢,那我先走了……”
手臂被握住了。
男人梳得很整齐的金色发丝在玻璃窗射下的光斑的晃动下,像是一片被阳光照耀的深湖。而那双因为混血所以格外立体而深邃的眼睛,迎着湖面看了过来。
“关于遗产和资金的事情告一段落,那么,我们来谈谈禅院家吧?”
少女被握住的纤细手臂颤了一下。
而七海建人却刻意忽视,只是探究地看着她:“你……知道诅咒吗?”
吉野弥子试图收回手,却没能做到,只好继续坐下,眨了眨眼睛试图蒙混过关:“您说恶灵吗?我看得见恶灵的。”
“不,和恶灵还是有些区别……”七海建人忽然探身向前,扶住她的肩膀,稍微往右边挪了挪,指引着她盯着对面的店,轻声道,“不要动,盯着对面,假装发呆或者看风景……对,就是这样,你看,那个蓝衣服的女人,肩膀上有什么东西?”
……他靠得太近了。
吉野弥子知道自己不该在意。
但今天早上,为了表现出和千满的差别,她特意选了一身平时几乎不会穿的吊带和短裤的搭配。
现在的时间还早,即使有阳光温度也并不高。穿着这样的衣服,自然会感觉到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