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摸了摸少女柔软的发丝,垂俯在她发间的头颅不自觉的往她充满甜香气息的脖颈处靠近。在快要触碰到的前一秒,忽然顿住动作,稍微移开了一寸。
猩红的眼底闪过一丝疯狂与沉沦,逐渐被他缓缓压下去。
诺亚继续和塔塔聊天,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塔塔这个名字很好听,平常大家都这么叫你吗?”
塔塔这两个字听起来确实很可爱。
可是诺亚不喜欢任何人沾染了独属于他的宝贝,哪怕只是一个名字,也不行。如果塔塔说了还有其他人这样叫她,诺亚会派人暗中杀掉这些幸运的人。
塔塔没有发觉诺亚言语中的深意,她摇了摇头,“十岁以前,我的母亲还会这样称呼我,后来就没有了。在社交场合里大家只会客气的称呼对方的姓氏,就连我的名字,也基本没有人知道。”
诺亚听完愉悦地勾了勾唇角,“看来和血族的规则差不多呢,只有未来的丈夫,才有资格叫妻子的小名。”
啊......是这样吗?
塔塔顿了一下。
她其实不知道这个规则。
十岁之前母亲宠爱她,并没有让她学太多的规矩。后来母亲过世后,珀西瓦尔家再也没有给她安排过正式的礼仪老师,更别提仔细教导她这些社交场合淑女之间相处的规则了。
她又搞错了......
塔塔没敢再继续这个话题,担心话题会走向更加奇怪的方向。
摸了摸鼻子,装作一脸不好意思的模样,含糊其辞道,“小鸟也挺好听的,哈哈......”才怪!
诺亚没有再说话,也没有主动解释这个名字。
小鸟,当然很好听。
他的小鸟。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装满了想要离开的渴望,似乎恨不得立刻拥有一双真正的翅膀,远远地飞离再也不回来。
尽管她试图遮掩,可十几岁的少女太过于稚嫩,再怎么拙劣的掩饰,眼神也依旧干净见底,将内心一切想法毫无保留的全部暴露出来。
诺亚恶劣地想着。
他愿意给她希望,但也会亲手折断她的希望。
就算她真的长了翅膀,也永远不可能从他的身边飞走。
第117章 替嫁的新娘(十七)
十二月三十一日的傍晚, 整座王宫灯火辉煌,受邀而来的客人们陆陆续续的进入王宫。
王宫的大厅里已经站了不少人,相熟的血族互相举杯问候着彼此。他们穿着华丽的服饰,言谈举止优雅高贵, 整个场面看起来和谐极了。
晚宴即将要开始。
楼上的房间里。
女仆送来晚宴的礼服时, 诺亚心血来潮想要亲自给塔塔穿衣服梳头发。塔塔没有拒绝, 她不想因为这些小事惹怒了诺亚的心情, 导致她更加找不到机会提出离开。
可谁知道, 诺亚压根不知道女款的礼服该如何穿戴。
塔塔穿着单薄的白色内衫站在房间内, 看着诺亚一件一件的将衣裙拿到她身上比划,似是很认真的在研究究竟该先穿哪一件, 她几乎要忍耐到崩溃。
她想出声指导诺亚。
可当塔塔拿起裙子才发现,她自己也束手无策, 不知道究竟该怎么穿这种过于复杂的晚礼服。她生平只有婚礼那天穿过这样隆重的裙子,但那一次是家里的女仆帮忙她穿衣服,塔塔没有记住正确的顺序。
好在诺亚非常聪明,很快就自学成才,开始有条不紊的往塔塔身上套衣服。
冰凉的指尖隔着薄薄的布料,若即若离地触碰着少女温热柔软的皮肤。
偶尔指尖在腰间流连滑动, 像是在勾勒着裙子上的暗纹,又像是更透过布料,勾勒着少女纤细的腰线。
有时候手指顺着侧腰的线条向上移动,在快要触碰到少女胸前的柔软之前,才堪堪挪开手指。
塔塔好几次忍不住抬头去观察诺亚的表情。
看到他一脸认真的模样, 塔塔只能按捺住心中的怀疑揣测, 尽量说服自己他的手指只是不小心碰到。
诺亚给塔塔编了繁复的辫子, 少女披散的长发像绸缎一样顺滑, 带着微微卷曲的弧度。他不断地从中挑出几缕,灵活的在手指间交织穿插,最后将所有头发全部编在一起,在后脑挽起漂亮的弧度。
“几千年过去,我不太会穿现在流行的衣服。”最后再次将红色的绸缎蝴蝶结整理好褶皱,诺亚缓慢地松开搭在少女纤腰上的手指,又重新抚上塔塔的发鬓,“也只能委屈你梳以前的头发式了。”
塔塔一直强忍着羞意,现在衣服终于穿戴整齐,她悄悄松了口气。尽量无视鬓边触碰着脸颊的手指,勉强笑了笑,“很好看,谢谢陛下。”
“嗯。”诺亚松开手,最后上下满意地打量塔塔,仿佛在看一件亲手打造的收藏珍品。
“去吧,玩的开心。”
塔塔提起裙摆行了个礼,在门外女仆的带领下,缓缓离开在了走廊尽头。
身后房门自动关闭。
只留下诺亚一人独自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
随着门缝关阖,长廊上最后一丝光亮被挡在了外界。屋内残留的四根蜡烛也顷刻间同时熄灭,房内彻底陷入无边际的黑暗之中。
只有一双猩红的眼眸。
安静地亮起。
---------------
房间外,塔塔走在灯火明亮的长廊里。
耳边隐约传来大厅里华丽悠扬的小提琴舞曲,她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迷离。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曾经的珀西瓦尔家,她无聊地呆在光线暗淡的角落里,听着城堡中夜夜笙歌,尽数是绚烂靡丽的贵族式生活。
塔塔的脚步迟疑了片刻,才再次跟上走在前方引路的女仆。
大厅里原本在交流聊天的血族们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纷纷停下动作。
一双双红眸陆陆续续的抬起,视线不约而同看向二楼长廊尽头的露台楼梯。
片刻之后,一位穿着酒红色礼服裙的少女出现在楼梯的最上端。
她挽着与在场所有女士都不相同的繁复发式,是几千年前盛行后来逐渐失传的编发款式。裙子中间系着一个非常显眼的华丽蝴蝶结,衬托出她盈盈一握的纤腰。
她半垂着视线,看向脚下楼梯,两条细瘦白皙的手臂提起繁重蓬松的大裙摆,面上藏着几分谨慎和认真。
像是一位刚刚学会走路的幼崽,生怕自己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
层层叠叠的蕾丝与绸缎交织覆盖的裙摆,宛如一朵云端盛开的血色蔷薇,飘飘地往下坠落着,又恰好停在悬崖的边沿摇摇欲坠。
单薄脆弱,轻轻一碰就会碎。
人类少女。
预言中......王的女人。
所有血族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动声色的收回落在塔塔身上的目光。
短暂的安静过后,大厅里又恢复了言笑晏晏的画面。
塔塔满心满神都关注在每一节楼梯之上,尽力每一步都踩到实处才下楼。她从小没有教导老师管教,自由散漫地穿各种方便活动的服饰,因此极其不习惯穿这种淑女的高跟鞋,费了好大努力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仪态,没有摇摇晃晃走不稳。
也就没有留意到那一瞬间全场的凝滞和暗潮涌动。
大厅的两侧高台有专门提供给诸位亲王的座位,西蒙一直坐在靠首位的位置,没有进入舞池和其他血族攀谈。直到楼上的塔塔缓缓走下来,他才站起身走上前,绅士地伸出手臂,示意楼梯上的少女搭住他。
“夜安,珀西瓦尔小姐。”
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看到了全场唯一一个熟人,塔塔内心确实有种稍稍安心的感觉。
她不由得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将手指半搭在西蒙的手臂之上,“夜安,亲王殿下。”
西蒙引领着塔塔走到大厅高台处。
沿途路过一些站在舞池边的血族贵族时,贵族们停下聊天的行为,纷纷垂下视线,将右手贴在左边心口处向两人行礼,直到两人离开才重新恢复之前的交流。
塔塔忍不住抬起眼睛左右张望了两眼。
不经意间对上一双双猩红的眼睛。
火速收回目光。
一阵心脏怦怦乱跳后,塔塔在心里暗暗反思自己的行为。
她身为一个人类,此时在血族的地盘上,就像是一只大白羊落在了装满肉食性野兽的领域,时时刻刻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不该因为太久没有见到热闹繁华的场景,而太过于放肆的四处打探。
塔塔按捺住心里的好奇,很快恢复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地跟在西蒙的身边。
两人走到了高台旁的长桌处。
桌上摆满了一支支装着红色液体的高脚杯,旁边还有几叠制作精美的蛋糕和各种新鲜水果。血族以吸食血液为食物,其他的东西在他们看来勉强入口却味同嚼蜡。而塔塔是在场唯一的人类,显然那些蛋糕和水果都是为塔塔准备的。
“这些不是真正的鲜血,你不必介意。”西蒙觉察到塔塔落在那些高脚杯的视线,温声为她解释道。“很多年前,已经有人研究出可以代替鲜血让血族饱腹的食物。”
“那......口感呢?”
西蒙略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似是没想到她会关心血族的食物好不好吃这个问题。
话刚落音塔塔就后悔了,“......”
她也意识到自己问的不对,懊恼地垂下眼,嗫喏片刻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一个人类,换句话说,一种可供血族食用的食物。未来若是稍有不慎,她的命运可能变成被装到瓶子里的一盘菜。究竟是怎么脑子一抽,想到要问问在场高高在上的用餐者,自己的口感和其他代替品比起来哪个更好的?
只能说自从她苏醒了任务者的记忆后,连带着回忆起了之前几个任务世界的经历,就对血族的惧怕感没有最开始那么严重了。于是她才会像是要探索新世界观似的,不断好奇的想要了解血族这种与人类完全不同的生物的各种习性。
——但她又不是什么生物学家!
好好做任务就行了!
塔塔在心里深刻反思自己。
好在西蒙没有深究这个话题。
在少女垂着眼皮,明显一副走神的模样时,西蒙的视线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停留在她的身上。
男人看似冰封冷漠的眼底隐隐藏着熔岩般滚烫的贪婪与渴望,一寸寸从少女的肌肤上游走划过。从纤细的手臂到天鹅般优雅修长的脖颈,在精巧的锁骨处稍作停留,又继续强行克制住心中的欲.望,继续往上看。
可当眼神移到少女比花瓣还要娇嫩的唇上,微微翘起弧度的唇角,饱满娇妍的唇珠,带着一丝亮晶晶的珠光,似乎含苞待放等待着一个亲吻,西蒙的视线就像是凝滞住了,无法继续用自己原本冷静理智到极致的头脑指挥自己移开目光。
最后,他强行逼迫自己撇开视线。
掩去眼神里几分狼狈的神色,西蒙恢复彬彬有礼的冷静模样,往前倾了倾身,“请尽情享受今晚的宴会,小姐。”
塔塔顿了一下,连忙略显生涩的屈膝回了个礼。
下一秒,大厅里切换了新的和弦曲目。
随着大提琴开场低沉饱满的声音,眼前的男人向塔塔伸出手:“请允许我邀请您跳一支舞。”
苍白的手指递到面前,塔塔犹豫着站在原地,嗫喏着想要拒绝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才显得不失礼。可西蒙一直维持着伸手邀舞的姿势,塔塔不好意思僵持太久,只好伸手轻轻搭在西蒙的手掌上,随着他的步伐滑入舞池。
但她并不会跳这种宫廷舞曲。
正僵硬着不知道另一只手该往哪里放时,西蒙手臂微动,捏住她的手腕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塔塔仰头看向男人。
西蒙垂下眼,纤长的睫毛搭在眼睑上,将眼底流光切割成细碎的晶片,宛如流淌着的红色宝石,每个角度散发着内敛矜持又无比华贵的美丽。
“不必紧张,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他的声音清冷浅淡。
话尾落音似乎还含着一句“塔塔......”,稍纵即逝,消融在私语声和笑谈声不断的大厅之中。
这句话的声音实在是太过于轻微细碎,让塔塔不由得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塔塔试图悄悄观察西蒙的神色。
可他面上表情像是被封印了的冰块,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
像是回到了初见第一面时那副不近人情的生冷模样,和前几次几乎毫不掩饰的侵略性和占有欲截然相反。如果不是西蒙主动和塔塔说话,领着她跳舞,塔塔都要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只是套着西蒙壳子的另一个人。
“你......”塔塔忍不住出声。
但又不知道该问什么问题。
只好拙劣的转移话题,说起之前西蒙给她的那本地图册。
为了铺垫后面的问题,塔塔带着几分讨好的语气恭维道:“我看了您给我的地图,真的非常详尽。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想要去看看您的领土上那些漂亮的风景。”
西蒙:“你过誉了。”
塔塔抿了抿唇角,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一个新的疑问,“只不过我有些好奇,在人类和血族领地相邻的那片区域,地图上只简略的画了一片暗夜密林,旁边还有一条很长很长的吊桥......”
似是为了补充,不要让西蒙误解她说这段话的意思,塔塔接连着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又说道,“我是在您的庇护下通过传送阵直接来到血族的,一路上都非常安全平稳。但我之前听说过,其他来到血族的贵族少女,都要穿过那一条人类与血族间的密林。您别误会,我就是有些好奇......那块地方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那座吊桥......”西蒙看着怀里随着自己步伐翩然起舞的少女,冷色的血眸似乎能直直看透她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片刻零星的几秒时间,塔塔紧张地和西蒙对视着,险些撑不住心虚挪开眼睛。
西蒙像是看透了她想要打探路径逃跑的举动,又像是什么也没看透。
他没多说,只是言简意赅地回答了塔塔的疑惑,“那座吊桥终年被大雾笼罩,就连白天最灿烂的阳光也无法突破那层浓雾。而在没有阳光的密林里,会有无数野兽在暗中窥伺。”
塔塔心里一紧,勉强挂着笑容又问道,“那岂不是人类无法穿过那座吊桥?”
就算密林,也会有白日阳光照射的时候。塔塔研究过地图上的注解,如果她真的能够逃到密林周边,可以白天赶路夜晚躲起来休息,以此躲避密林里凶猛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