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思暮想——橙墨沫
时间:2021-11-13 00:24:00

  四目相对,近得能数清他的睫毛。
  一根两根三根四根又四根……
  不对,赵思睦脸熟透了,她在想什么啊!
  也太能让人犯罪了哇。
  “要吗?”蒋铭绎眼底弥漫起笑意,眉眼温柔。
  赵思睦下意识点头,想啊。
  又摇头。
  蒋铭绎笑了:“那让你画?”
  他尾音微微上扬,含着些许缱绻的味道,像是根羽毛在赵思睦心头不轻不重挠了一下。
  不行了不行了。
  上午还窃喜自己用微博套路他,静静看他演,结果,下一秒,天道好轮回。
  救命!
  她眨了下眼睛,本能的捂住鼻子和嘴,可别流鼻血,更不能流口水。
  但为什么蒋铭绎的脸越来越靠近?
  男狐狸精本精!
  赵思睦猛地后仰,再一跳,膝盖撞到桌角,死疼。
  她抄起手机,忍着痛落荒而逃。
  可出息了呢。
  赵思睦跑出茶楼,脸红心跳,早忘了程骁的电话,她拍拍脑门,一瘸一拐原地打转。
  美人的诱惑,挡也挡不住啊。
  嘶,膝盖好疼,疼得要跳脚。
  身后忽然脚步声,蒋铭绎匆匆追出来,赵思睦哀嚎:“你怎么出来了?”
  他披上外套:“你觉得呢?”
  蒋铭绎半蹲着检查她膝盖,那一下挺响,大约很疼,里头肯定红了一大片。
  他伸手揉了揉:“疼吗?”
  他掌心滚烫,她明明穿的是加了绒的牛仔裤,好像还能感受到那抹灼热,从膝盖直冲天灵盖。
  “不……”刚说了一个字,赵思睦撞上他的眼睛,里头还有笑意,“疼,很疼,疼死了!”
  蒋铭绎又低头,认真替她揉着。
  她小心翼翼觑了眼,哦,扣子又扣好了,还是那个一本正经的蒋总。她选择性遗忘在包间里丢脸的一幕,可仿佛又有一丝隐秘的遗憾。
  要是刚才看下去好像也很好的样子。
  蒋铭绎将她的小表情收藏起来,牵住她的手,“回家?”
  赵思睦躲了一下,没躲过,老老实实任他牵着手,“好。”
  今年的冬天很冷,她把半张脸都藏到厚围巾里,余光时不时瞄向身旁的男人,他没有看她,像是在看路,嘴角若有似无的笑将他原本眉眼间的冷厉化得没有踪迹。
  这是蒋铭绎,是她的蒋铭绎。
  想起这个就要开心得冒泡泡。
  赵思睦把喜悦尽数藏在围巾里,独自笑着。
  好像空气里都是甜的。
  一路无言,又很安心,到家,外婆正招呼简颜浇花,“回来了?”她抬了下眼,忙着收拾玻璃杯,是一套全新的,她一个个洗好擦干。
  赵思睦把包放好:“今晚他留下吃饭。”
  原本都准备好告辞的蒋铭绎惊喜不已,但……不是说他粘人?
  “打扰了,外婆。”他想得多,奈何没嘴巴快,“谢谢外婆。”
  外婆把玻璃杯擦完,蒋铭绎顺手接过端到客厅,外婆就对赵思睦说:“你爸妈明早到。”
  赵思睦在逗暴美:“这回住几天?”
  “没有说。”
  “好吧。”
  半年前身世大爆发,她躲在苏州,爸妈只有逢年过节会来。
  这会儿么……
  赵思睦想到另一个问题,她忍不住去看蒋铭绎。
  爸妈都要来,他也在,那要不要见见?
  她无意识摸着暴美的狗头,暴美脾气好,躺平任揉,还眯起了眼。
  赵思睦纠结,说了会不会显得太上赶着了?还是发微博在线等?
  有点愁人啊。
  晚上是赵思睦和蒋铭绎下厨,外婆一直低头在织毛衣,四个人五道菜一碗汤,有肉有菜,简颜习惯性挑刺,“能吃吗?”
  她盯着赵思睦做的梅干菜扣肉:“我不会进医院哇?”
  外婆轻拍她手背:“胡说什么?”
  简颜嗷嗷叫:“本来就是么,让她煮碗面就不错了,还做大菜。”
  暴美蹲在赵思睦脚边,脑袋搁在她毛茸茸的拖鞋上,就等着被投食。
  蒋铭绎拿起筷子,夹了个虾仁到她碗里,这是他做的芦笋炒虾仁,她直接夹起放嘴巴里。
  一抬头,撞上对面外婆笑吟吟的目光。
  怪不好意思的。
  那,是不是要礼尚往来?
  赵思睦也挑了块肉放到蒋铭绎碗里,顺便对他笑了笑。很奇怪,前两天的别扭和无形中隔着的那层纱好像被抽走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茶楼?
  两个人黏黏糊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简颜受不了,踢了踢赵思睦的椅子。
  【简颜:能不能别眉来眼去?】
  【简颜:带坏小孩!】
  两条消息发得飞快,特别流畅。
  赵思睦挑衅的看简颜一眼,刚要怼,碗落地的声音。
  “外婆!”蒋铭绎眼疾手快,一手托住。
  外婆已经晕了过去,碗碎了一地。
  “外婆?”赵思睦手忙脚乱打120。
  简颜更是手足无措,只顾着喊“外婆”。
  谁都没想到,变故会发生得这么猝不及防,刚才还好好的外婆就这么倒下了。她双目紧闭,总是带着笑的脸上苍白得毫无血色。
  赵思睦觉得天塌了。
  到医院挂上水,外婆没醒,主治医生要找家属说病情,蒋铭绎按住她,“你陪着外婆,我去。”
  赵思睦自己都六神无主了,别说是听病情,“我……”犹豫一瞬,“好。”
  蒋铭绎安抚的摸摸她脑袋,跟医生出去。
  病床上,外婆闭着眼睛,怎么叫都不醒,是半年前刚知道外婆病情时,赵思睦常常被噩梦惊醒的画面。但这半年来,外婆每天都按时喝中药,每周去把脉,定期去医院拍片复查,上个月的片子显示外婆的肿瘤已经明显小了。
  为什么会突然倒下?
  赵思睦跟简颜一左一右守着外婆,没有针锋相对,一人握着一只手。
  赵思睦把自己手垫在外婆手下,外婆打着点滴,手冰冰冷。
  “外婆?”简颜感觉到外婆手指动了,激动的指着自己的手,“外婆动了。”
  赵思睦也看过去,又没了动静。
  简颜紧张:“刚才明明就是动了。”
  赵思睦放软声音:“外婆总会醒的。”她给外婆掖了掖被角,语气坚定,“很快就会。”
  简颜用力点头,也帮外婆压了压被子。
  蒋铭绎回来时,面色不是很好看。
  “怎么样?”赵思睦握着外婆的手问。
  他到她身旁坐下:“别担心,医生说低烧。”他又说了几个专业名词,大致解释,“他建议外婆出院后回上海再做个检查。”
  赵思睦点点头,紧了紧握着外婆的手,其实手小小的颤抖。
  蒋铭绎见状,搂住她肩膀,“别怕,我刚才联系了专家团队。”
  安静的病房里只有他的声音,很温柔。
  赵思睦又是点头:“嗯,不怕,外婆都没怕,我怎么会怕?”
  她这模样落在蒋铭绎眼中,又心疼又无奈,他有心说点什么又觉得不如不说。
  时间随着点滴瓶的液体一点点过去,夜幕降临,病房里静悄悄的。
  “榕榕?”外婆的声音。
  赵思睦和简颜几乎同时扑过去,又怕压着外婆,只敢围着,不敢太靠近。
  外婆咳了两下,她睁开眼,眼角的皱纹挤在一块,是在笑。
  “铭绎昨天又来看我了,你不在,他也只敢在门口跟我说话。”外婆意识显然还是迷糊的。
  赵思睦一僵,看向蒋铭绎。
  外婆眼神是散的:“你别生他气,这些时候他一直都在,不敢让你瞧见。”
  这些时候是什么时候?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赵思睦眼底浮现水雾:“外婆,我不生他气了,不生气了昂。”
  于是,外婆笑了,笑得很开心,“不生气就好,外婆好几次差点忍不住要告诉你,你看,暴美都特别喜欢他,他真的很好。”
  她又咳了,又喘又咳,简颜赶紧给她顺气。
  “榕榕啊,但他再好,也没有你好。”
  一句话像是打开了开关,赵思睦眼睛里下起了暴雨,呜呜哭了起来。
  她跪坐在床边,脸颊贴上外婆的手,“外婆,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的。”
  蒋铭绎腰板挺得笔直,眼眶也悄然泛红,他轻轻拍着赵思睦的后背,一刻没停。
  “还有,外婆昨天在他走后,又在你的嫁妆里添了件首饰,还有颜颜的,你们姐妹俩一人一件。”
  简颜别过脸,悄悄抹眼泪。
  外婆伸手想摸摸赵思睦,抬起手,眼睛像是失去聚焦,没找着。
  赵思睦赶紧握住,叫“外婆”。
  外婆安心了,又笑起来,“榕榕,你别怪你妈妈,她从小要强,什么都藏在心里头,你不要怪她。”
  这情形让赵思睦害怕:“不怪,是我妈妈呢。”
  “程静就是嘴硬,心是好的,兄弟姐妹里就数她脾气最硬。”
  “没有的,妈妈这样就很好,我可羡慕了。”
  “好什么?还是你跟颜颜好,女孩子要软一些,活泼任性一点也没事,招人疼。”
  “嗯,所以,我跟颜颜最招外婆疼,蒋铭绎也疼我的。”赵思睦抹着眼泪,一直在笑。
  “好好好,疼你们……好……”外婆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
  赵思睦呼吸一紧,颤抖着去摸外婆手腕的脉搏。这半年外婆瘦了很多,皮贴着骨头,手腕细得她一只手抓住还留了许多。
  触手是温热的,在她拇指下跳跃。
  幸好。
  赵思睦大松口气,脱力的往后一倒,跌进蒋铭绎怀里。
  “外婆没事的。”他搂住她,拿了张纸巾给她擦眼泪。
  赵思睦用力点头:“那当然。”
  简颜先回家收拾外婆的衣物和陪护的行李,赵思睦守着,蒋铭绎去外头打了几个电话,每次回来都看她傻愣愣坐着,“休息会儿?我守着。”
  她摇头:“我想等外婆醒来。”
  蒋铭绎没辙:“好。”他碰了碰她的手背,手是热的,他放下心来,“你爸妈在路上了,我去买些吃的,多少吃一些。”
  赵思睦没说话,他看了眼快打完的点滴,穿上外套去打包吃的。
  蒋铭绎拎着打包盒进住院部时,门口遇上登记的赵行之和程静,“叔叔,阿姨。”他打招呼。
  被他这么一叫,赵行之还愣了一下,还是程静反应快,很冷淡,“你还在?”
  蒋铭绎面不改色:“不放心榕榕。”
  赵行之心里着急,勉强笑笑,“你有心了。”
  “应该的。”
  程静又看他一眼,没说什么,三个人匆匆去病房看外婆。
  赵思睦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外婆,三个半小时,外婆只醒过来一次,还是迷迷糊糊的以为现在是好几个月前。她该再多关心些外婆的,医生中途来看过,说外婆应该咳了有几天了,但她跟简颜都没有发现。
  她还忙着套路蒋铭绎。
  不该。
  病房被人从外拉开,熟悉的高跟鞋落地的声音。
  赵思睦回头,红了眼眶。
  是爸爸和妈妈来了。
  在赵思睦的眼泪水失控要流下来前,程静走到病床前,她俯身看了看外婆,对着女儿时是同样的冷淡,“哭什么?”
  赵思睦瞪大眼,额头硬是挤出了抬头纹,只要眼睛够大,就能把眼泪水憋回去,她想。
  程静移开目光:“出去哭完擦干净脸再回来。”
  赵行之欲说话,被她瞪了一眼,只能叹着气退到一边。
  赵思睦吸了吸鼻子:“哦。”
  竟然真的耷拉着肩膀要离开病房的意思。
  蒋铭绎放下打包盒,跟上。
  出门,他看到赵思睦贴着走廊的墙壁站着,像是被罚站的小孩。
  倒是没哭了。
  蒋铭绎到她跟前:“多大了?”
  赵思睦抬眸看他,一头扎进他怀里,“就是长不大了。”
  一碰到他,眼泪就不受控制的落下来,她蹭了蹭,都蹭在他衬衫的领口位置。
  好像湿了。
  可她就是控制不了嘛!
  蒋铭绎揽住赵思睦的肩膀,无声的安慰她。
  许久,她靠着他,“你看,我多没用。”
  蒋铭绎摸了摸她头顶的头发:“外婆说了,这样招我疼。”
  赵思睦脸埋在他怀里,“噗嗤”笑了,“你背着我常来苏州?”
  他扶着她肩膀转了个身,换他背靠着墙,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是。”
  赵思睦圈住蒋铭绎的腰:“多大了?罚站?”
  “外婆说了,这样招人疼。”他说。
  赵思睦的眼泪水又要下来了,她又蹭了蹭,“所以,你来苏州是为了我?”
  蒋铭绎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一记,“嗯,为了你。”
  赵思睦把眼泪水都蹭他衬衫上,没作声。
  难怪外婆对他出现在视频电话里毫不惊讶,就连他来苏州到她们家也丝毫没有多问一句的意思,还有暴美对他这么亲热,根本不是初见。
  赵思睦粘他粘得更紧了:“所以,你说你到底喜欢我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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