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摇头后又点头, “小姐没开口要，但是我端过去她会喝的。”
宋夫人浅笑，“倒是听你的话。”
小桃连连摇头, 补充道：“小姐最近都挺好说话的。”
宋夫人从她手里接过托盘，“我去吧, 你去忙你的。”
小桃屈膝行礼, 应了一声是, 目送着宋夫人离开。
从前几日薛景玉走后, 宋清漪确实如她保证的那般, 不怎么出府了。
每日里她都安安静静的待在院子里，或练琴或学画, 整个人内秀不少。
宋夫人走进院子，看着自己女儿正趴在窗口, 垂眸看院子里的梅花，手指拨弄着伸过来的花瓣玩。
她笑着唤宋清漪的小名, 一边走到那株快要落败的梅花边, 一边歪着头隔着窗子去看她。
宋清漪有些被惊到，轻轻眨了眨眼睛, “阿娘。”
宋夫人笑吟吟地让她看雪梨汤，“要喝吗, 方才从小桃手里抢过来的。”
宋清漪如她所愿的笑笑，乖乖的点头，宋夫人便转身进了正屋，把汤给她。
宋清漪低着头用勺子一口一口的喝汤, 宋夫人就在一旁看着。
看她吃的差不多了，宋夫人忽然柔声道：“小幺，要出去玩吗？阿娘陪你，这几日正好有时间。”
宋清漪提不起什么兴趣，“玩什么呀，外面冷，我不太想出门。”
宋夫人看了看外面的天气，“也是，等开春了我们再出去也不迟，春日正好放纸鸢呢。”
宋清漪“嗯”了一声，片刻后忽然小声开口。
“阿娘，可以让我养只小狗吗？”
宋夫人诧异一瞬，却立刻答应下来了，“好，你蓉蓉姐也快离府了，到时候你能有个新的玩伴也好。”
为了表示自己这次完全赞同，宋夫人还道：“我一会就去让人来找几个，你挑哪个都可以，想要什么花色的也跟娘说。”
宋清漪却摇头，抬头看着宋夫人，神情看起来振作不少，语气轻快，“我不要那些。”
“我已经有了一个小狗。”
……
宋夫人亲自跟着宋清漪到了府外，去找卖糕点的王大娘找她说的小狗。
说实话，宋夫人得知她同薛景玉瞒着所有人一直在外面养着一只小狗，是很哭笑不得的。
她本想念叨几句，话到嘴边又将这些话咽回了。
马车带着她们二人到了那条喧闹的长街，宋夫人留在车上等她，宋清漪自己下车去带狗回来。
然而街道上卖糕点的摊位并未开门，旁边医馆倒是热闹，宋清漪左顾右盼了一会，试着抬手叩了叩门，半响无人应答。
路旁正好路过一个怀里抱着小孩的妇女，大概是觉得她眼熟，一直盯着瞧。
许久，见她仍旧无措的站在那里，妇女问她，“小姑娘，找王大娘呢？”
宋清漪回头看，不好意思的笑笑，“你知道她在哪里吗？我有急事要找她。”
妇女好心提醒道：“王大娘她腿有毛病，在医馆呢，你若是急着找她可以去那里看看，不过她近日不会摆摊的。”
宋清漪朝她道谢，“我这次不是来买糕点的。”
妇女怀里的小孩本来正哭闹着，听宋清漪说话便止住了哭声，好奇的看着她，眼睛里还有水光。
宋清漪几乎是下意识的也擦了擦自己眼睛，手碰到脸上又意识到自己没哭，羞赧的对小孩笑笑。
妇女终于想起来了，前几日她在街道里看热闹，那个和贵人小世子说话的小姑娘不就是她嘛，当时哭的可厉害了，怪不得这么眼熟。
她一边哄着怀里稚童，一边往远处走，心里还想着怎么哥哥去京都了，妹妹还留在这里找人呢？
宋清漪没去医馆直接寻人，自己等在门口，不时往里面看一眼。
她运气好，刚站定一会儿，就见王大娘拎着一袋药包正同老大夫告谢，被人扶着往外面走。
宋清漪看她出了门，赶紧到她身前叫了一声阿婆，王大娘早认识她，看她过来脸上带了笑。
“小姑娘怎么跑这里来啦？身上哪不舒服吗？”
宋清漪摇头，颇为不好意思道：“我想问阿婆一件事，就是之前我朋友不是在这里寄放了一只小狗……”
王大娘诧异，摇头打断她，“找错人了吧，没人往我这里放小狗啊？”
宋清漪顿时有些急了，给她仔细描述，“是一只黑色的小狗，应该是和我经常待一起的那个哥哥抱着它的，全身都很黑，小小的。”
王大娘回想出一点记忆，恍然，“你说的是那个受伤的黑狗啊，我倒是见过，可不就是你哥哥抱着来医馆的。”
“它是受伤了吗？”宋清漪心里忐忑，立刻追问。
王大娘啧啧叹息，“是被人打伤了吧，我前几日看见那狗被你朋友抱着，伤还不小哩，不知道谁那么缺德，狗都不放过。”
宋清漪心都提起来了，紧张道：“阿婆，我可以把它带回去吗？它受伤的话放外面我不放心。”
“啊？”王大娘摸不着头脑，迷茫道：“那不是我家的狗啊，怎么来我这找？”
宋清漪整个人呆了，“阿玉没有把它送给你吗？”
王大娘摇头，看她像是不信，还念叨着给她描述了一下当时情景，“我那次也是正好瞧见，小公子抱着那小狗来这里，我听着声音叫的怪惨的就多看了一眼，一瞧，可不就巧了是熟人。”
“我当他哪里救回来一个野狗，多问了几句，他也没多说啥，我看那狗伤的严重，就没敢耽误时间，那小公子后来就带它去看了。”
宋清漪有点迷茫，语气飘忽，“……可是他说送给阿婆，让你帮忙看了。”
她看王大娘一直摇头，嘴里不住道：“我一个老婆子骗你这个做甚，看小公子对那狗挺亲的，咋可能给我。”
宋清漪好一阵没能说出来话，大脑空白一片。
直到扶着王大娘的那药童催促着，说老人家腿伤站不了那么久，宋清漪才缓过神，同王大娘道了谢，看着她们离开。
马车帘子被掀开的时候，宋夫人还以为会看到一个小狗一起回来，手里的棉褥都准备好了。
却见宋清漪两手空空，表情也愣愣的。
“小幺，怎么了，是人家不肯给吗？”
宋夫人心道若是这样，她就是砸多少金银都得要过来，自家女儿近日总得遇见一件顺心如意的事情。
宋清漪却摇摇头，语气还挺轻松的，“阿娘，我们去青石胡同巷子看一看吧，小狗在那里的。”
宋夫人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哪里，毕竟她听过李家大公子在那里买了一所空宅子，位置有点偏，她当时觉得新奇就记住了。
宋夫人看她表情虽然是松快的，手指却紧紧绞在一起，没多问什么，只吩咐外面车夫往那边赶去。
宋清漪身体一直坐的很端正，马车驾驶一会后，她有些累似的，身子默默歪倒一旁，倚靠在车壁内，手里摆弄着今日特地给小黑狗带来的玩具骨头。
宋夫人看着心里总不安。
马车到了巷子拐角处就进不去了，只得步行进去，宋夫人这次没留在车里等她，同宋清漪一起下去找。
她们去的算是这所宅子的侧门，虽然如今宅子有了主人，平日里却也不会有多少人从这里进出，整个青石巷都很安静。
宋清漪最近其实已经挺久没过来了，但是毕竟十年间都往这里跑，对这里依旧很熟悉。
她知道往前面直走着再转个弯，那附近的青灰院墙上会有攀爬的藤蔓野草，从青石台阶一直爬到高墙最顶部。
就在那片墙附近，会有一株茂密的杏树枝桠伸出来，再等几个月，枝杈上就会结出许多青杏，从院墙内伸出来的那枝一定是结的最多的，几乎要把枝桠沉弯。
以往的时候，通常阿玉会把青杏拽掉，让树枝轻松一些，再把摘下来的杏子都往宋清漪怀里塞。
小黑狗会很好奇的围着他们转圈，吐着舌头汪汪叫着，尾巴甩的又急又欢。
但是若真合了小黑狗心意扔给它一个的话，小黑狗通常是闻闻就嫌弃的把青杏踢走，然而没过一会就挺定会用湿漉漉的眼睛看他们。
薛景玉不仅一次因为这个教训过它，小黑狗却装傻听不懂，薛景玉说一句，它汪一句，如此循环往复，直把人弄得没有再凶它的心思。
反正薛景玉现在走了，没人凶小狗了，这下她和小狗都自由了。
宋清漪这么想着，心情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走到青石台阶那里。
然而，小黑狗的叫声并没有如愿响起来，那里静悄悄的，连风声都没有。
明明以往每次她来，小黑狗远远的就会听到动静，然后摇着尾巴等着扑向她。
宋清漪抿唇，跑下青石台阶，去找以往阿玉堆得那个狗屋。
青灰院墙干干净净，那记忆中的藤蔓都被人清理干净了，别说什么狗屋，连肆意生长、枝桠扭曲的青杏枝都被修剪了。
宋夫人跟了上来，打量了一下四周，挺意外他们找的地方的。
又看宋清漪弯着腰到处搜看，嘴里还一直喊着“小狗”。
她喊了好几声，四处都有隐约的回音了，也没有见一只狗跑出来。
宋清漪声音越来越小，却还坚持一块石头一块石头地看，嘴里固执地叫着，“小狗？”
“小狗，我来接你啦，你出来一下。”
“小狗，是我呀，你不想和我一起回家吃肉包了吗？”
“出来一下，别躲好不好，我们快些回家……”
宋夫人在一旁看着，心里意识到什么，实在不忍心，走过去拉住宋清漪，“小幺儿。”
宋清漪回过头，满眼的惶恐不安，指着院墙角落惊惶道：“阿娘，我的小狗以前真的在这里的。”
宋夫人蹲下身子，柔声道：“阿娘给你再买一个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样的，我让人买一模一样的。”
“我已经有一个小狗了，不用再买。”
宋清漪使劲摇头，生怕宋夫人不信一样，眼泪却一颗一颗的往下砸。
宋夫人只好点头说信，抱住她安抚，“阿娘知道了，我们不要别的，兴许小狗饿了出去找东西吃了，你们刚好错过。”
她给宋清漪擦干净眼泪，轻声劝哄，“我们先回家，阿娘保证让人来找好不好，你给阿娘说它长什么样，让许多人一起来帮你找好不好？”
宋清漪闻言满眼希冀的看着宋夫人，眼里泪光还没褪去，可怜兮兮的确认道：“真的吗？”
宋夫人跟她保证，“真的，我们回去了阿娘就让人帮忙画像，肯定给你找回来。”
她说完，轻声询问，“现在先和阿娘一起回去好不好？”
良久，宋清漪才使劲擦了擦脸，抽了抽鼻子，拉住宋夫人的手，“好。”
她晃了晃母亲的手，仰头对宋夫人道：“找回来后我要给小狗取个名字，我怕它下次听不到是我在找它。”
有了名字，小狗就会好好的待在她身边，以后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学着好好照顾它。
第54章 回京都 一个熟人也没看到
长街上行人熙熙攘攘, 街道边的商铺或挂着灯笼，匾额上字迹大气落拓，每走几步都能看到立着幌子的酒肆茶楼, 街边的商贩叫卖吆喝更是一声越过一声。
炒栗子的摊位前围着一堆小孩，热气从炒锅上晕染开来，香气四溢, 围着的稚童顿时叽叽喳喳闹腾起来。
马车里，宋清漪偷偷掀起一角帘子, 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眼巴巴看着那锅栗子。
她心里默默回忆以前吃栗子的感觉, 妄想借此止住馋虫, 却越想越馋, 猛然间被人敲了敲头，脑海中的栗子霎时都烟消云散。
“小幺儿, 快坐好，不许探头探脑的。”
宋清漪回身捂住头, 委屈的哦了一声，重新坐好, 双手合在腹处, 不再往外看了。
然而没坐好一会，她就又忍不住了, 揉了揉眼睛，“阿娘, 什么时候到啊，我好累。”
宋夫人淡定的坐在一旁，双眸闭着休憩，一边道：“安心等着吧, 你父亲已经接到消息，想必也正准备接我们呢，兴许你表哥也在。”
宋清漪郁闷的吹气，额前散乱的碎发被吹到一边，“早知道坐马车这般慢，我们就和父亲一同出发了，还白白待在镇里那么久。”
宋延年初忽然被圣上升为正三品，还被调任到京都任职，猝不及防之下自然全家皆欢喜。
毕竟近几年永安镇被调来了几位大人，宋延等原本一众老官手中职权被分割，行事也越发受掣肘。
尤其是贺家同当地一些富商抱团，很迅速的立稳脚跟，慢慢的宋家也不得不主动去与贺家打好关系。
贺家爱举办宴会，大节小节都要来上一次，声称京都贵夫人便是如此风雅，以设此奢靡宴会为荣。
她设宴归设宴，每次还必定会请宋夫人过去，宋清漪自己也跟着母亲去赴过几次乱七八糟的宴，什么名头都有。
宋延今年调职之前，受了贺大人不少气，以至于后来提起贺家就堵心，却也不能眼不见心不烦，着实郁闷。
这下一朝被召回京都，压了贺家一头，宋延可算出了这口气，神神气气的带着妻女收拾东西，走时还特意请了贺家来赴自己的调职宴，看贺大人强颜欢笑心里好一阵舒爽。
宋延因为要接手官职处理许多杂事，便先行离开，宋夫人带着宋清漪停留了几日，收拾好东西后也跟着归京。
她们中途又是水路又是马车的，好不容易才进了京城，又是一阵奔波，宋清漪坐车坐的浑身惫懒。
宋夫人递了一个软枕给她，佯嗔道：“那家里的东西不要啦？想想车上装的衣服首饰，还有各种你非要带的乱七八糟的小玩意，你若是舍得都不要，我们进程自然也可以和你父亲一样快。”
宋清漪如临大敌，据理力争道：“又不全是我的，我要带的东西只有小小一半也不到，你和我爹的东西才多呢，好多瓶子都要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