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他刚刚一路走过来的时候,只是把兜帽拉起来罩在头上。
尤尼侧过头看着他,无奈地笑道:“中原先生可以靠近一点吗?”
虽然路上没什么行人,但是屋檐下躲雨的人还是有的。
在他们看来中原中也明明大半个肩膀都在伞外面却不会湿,大概是什么灵异事件吧。
大多数普通人在看到自己不能理解的事物,第一时间都不会觉得那是异能,而是以为自己看到了什么奇怪的现象。
中原中也看了眼他们之间的距离,他和尤尼的身量都不大,按理说就算只是一把单人伞也足够撑他们。
但问题就是他有意无意间,与尤尼之间的距离隔得有些远。
“中原先生要是不嫌弃我的话,我可以再站近一点吗?”尤尼这么开玩笑地说着,微弯看向他的蓝眸澄澈明亮。
中原中也条件反射地抬头、看了眼四周,见不少在屋檐下躲雨的学生族、上班族都在有意无意地打量他们,顿时耳根通红,胡乱应了几声。
笼罩在伞面上的重力红光消失,他主动向尤尼靠了过去,肩并着肩,伞面也不再需要倾斜向她。
“……这样可以吗?”中原中也靠过去低声问道。
尤尼笑着点了点头,“中原先生不会被淋湿就好。”
虽然隐约听说过中原中也的异能是重力,但是尤尼其实并不清楚重力的应用范围,她只是单纯觉得同撑一把伞中原中也没必要离得那么远。
钴蓝色的眼睛还是有些不自在地乱飘,尤尼看了不禁好奇问道:“怎么了吗,中原先生?”
中原中也拘谨地压低声音,“他们为什么还看着我们?”
顺着中原中也警惕的视线看过去,尤尼对上路人频频看过来的目光,她弯起眉眼礼
貌性地冲对方笑了笑,路人顿时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
“大概只是想快点回家的人吧。”尤尼回过头笑嘻嘻地道。
脸旁的墨绿色发扫过眼角下的黄色小花,尤尼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开心。
中原中也虽然不明白尤尼在高兴什么,但是看到她的笑容,神经也不禁微微放松了些。
“说起来,你脸上的花是纹上去的吗?”走回去的路上,未免无聊中原中也问了他好奇了很久的问题。
距离第一次见到尤尼的时候也有几个月了,直到今天中原中也还记得像白色小鸟般无助地缩着身子落下的女孩。
白色的宽大披风被风吹得鼓起包裹住她的身体,与脸上、帽子上如出一撤的黄色小花放大到极致之后反而变得不再像花,而是某种特殊的标志。
那种算是,比较古老的家族家徽吗?
尤尼下意识地抬手碰了碰眼角,她摇了摇头。
“这个是胎记,是我出生的时候就有的。”
钴蓝色的眼睛瞪大,中原中也顿住脚步,俯下身忍不住仔细去看尤尼脸上的花。
外围是橙黄色的花型,内里的蓝色类似花蕊却带着星星一样尖锐的弧度,形态完整、优美,让人不禁怀疑纹都不一定能做到这么细致的痕迹。
这真的是天然形成的吗?
握着购物袋的手稍微抬起,中原中也忍不住想去碰碰那特殊而优美的胎记。
浅粉的色晕上脸,尤尼不禁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中原中也之间的距离。
俊美的少年骤然贴近的脸让她稍有些不自在。
说句实话就是,尤尼很少会和男性靠得那么近,尤其是这种几乎贴脸的距离。
幻骑士和γ面对她都是有礼而拘谨的,即使她年纪尚小,但是出于意大利男人的风度,他们也不会刻意与她靠得太近。
便是抱着也只是像孩子一样抱在臂弯上,不会让她觉得冒犯不自在。
“抱、抱歉!”瞥到尤尼略显不自在的神情,中原中也尴尬又狼狈地后退一步。
伞歪斜着撑在尤尼头上,中原中也还勉强记得提着购物袋的手抬起挡在脸前,雨点落下来打湿了卫衣的后背和微卷的赭发,意识到不妥的时候,少年的脸已经涨得通红。
“中原先生,
伞!”尤尼看着中原中也被雨打湿的样子,赭发上滚落的水珠落入他的眉眼、颈间,担忧地上前一步。
“别、我自己冷静下!”中原中也抬手把伞塞给尤尼,冰冷的雨水落在他身上,脸上的热意稍降。
面对尤尼担忧的眼神,他抬手抹了把脸,用重力再次隔绝了雨水。
“这样就行,”他顿了顿,语气稍缓,“走吧,送你回去。”
刚刚确实是他失礼了,就算在擂钵街长大对男女的意识不明显,他也不应该就这么伸手去碰尤尼的脸。
之后一段路,中原中也都是埋头走在尤尼身后,不顾身前的女孩好几次回过头看他。
她脚步慢下来,他就跟着慢下来,她正常速度,他也跟着正常。
反正就是保持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尤尼握着伞无奈低叹口气,是不是她刚刚反应太大才把人吓到了。
低头看着脚上被溅上污水的小皮鞋,蓝色的雨伞架在肩上挡住了尤尼整个上半身,手指捻着胸前的大空奶嘴转了转。
直到把人送到兰堂宅前,中原中也这才松了口气。
他正要把购物袋还给尤尼回去羊,就看到她小心地回过头,眸中满是歉意地看着他,“中原先生,要进来喝杯热茶吗?”
虽然刚缓过神后,中原中也就用重力隔绝了雨水,但是之前他终归是被淋湿了。
湿漉漉的赭发黏在他的额上,上半身的卫衣被打湿了一半,整个人狼狈得就像是被淋湿的野猫一样。
中原中也抬手把湿透的额发往后一撸,露出俊俏到逼人的面容,看向别处的眸光晃回来,“嗯?”
眼帘轻垂下来,尤尼打开门,轻声道:“中原先生进来用毛巾擦擦吧,不然会感冒的。”
就算是强大的异能者,也是会生病的。
中原中也踟蹰了片刻,终是摇了摇头。
“不了,羊那边还需要我回去看顾。”
尤尼抿着唇,难得板下脸上前拽住中原中也,昂头认真地看他,“中原先生,如果是我反应太大伤到你了,请告诉我。”
“如果不是的话,也请不要讨厌我。”
女孩这么昂着头看他,一双湛蓝的眼眸明亮而真挚,眸中映出中原中也错愕的脸庞。
中原中也仿佛一瞬间被镇
住了般,他迅速反驳了尤尼,“不,跟你没有关系。”
不擅于口舌的少年,抬手抓乱了头发,扭过头不敢去看尤尼那双异常澄澈的眼眸,“……是我的问题,你别在意。”
本来这事就不是尤尼的错,长在眼角处那么特殊位置的胎记,他也没过脑子似的伸手,尤尼躲开是应该的。
他刚刚只是在思考,他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既不是尤尼的家人,也不是什么特别亲近的人,于情于理这事都是他太过唐突。
“……我没有讨厌你。”他这么低声说道。
眼眸扑闪两下,尤尼脸上的神情一松,带着些许笑意道:“既然中原先生不讨厌我,就进来烘干一下再走吧。”
说实话,有那么一刻尤尼是真的害怕中原中也会讨厌她的。
即使拥有看穿人心的能力,尤尼也不想时刻看得那么明白。
与预知能力一般,看穿人心的能力与其说是读心术,倒不如说是由于阿尔克巴雷诺的大空内心感情较之常人更加丰富、敏感,因此才会对别人的情绪感知更敏感。
中原中也是尤尼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也是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人。
她对他有些许雏鸟情节,在平时的生活中尤尼总是克制住想要依赖于人的感情。
她对中原中也的感激之情,不应成为他的负担。
“……我,”中原中也哽住,他不是没办法甩开尤尼,羊之王甩不掉一个普通小女孩的手,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好吧。”
比起他的窘迫、不自在,他更怕的是会伤害到尤尼,不管哪种意义上的。
中原中也泄气地想,羊晚上的巡逻反正已经晚了,再耽误点时间也不差那一点半点。
跟着尤尼极轻的拉扯感,中原中也别扭着走进兰堂宅,进来这里这么多次,也就是前几次进来的时候才会有这种难受得浑身发痒的感觉。
但是现在中原中也仿佛一夜回到几个月前,窘迫尴尬的感觉笼罩着他。
尤尼推着中原中也进浴室,“中原先生快进去洗一下吧,要是感冒就不好了。”
中原中也还想挣扎,“我喝口茶、哈嚏!”
他顿时心虚地对上尤尼湛蓝的眼眸,她不赞同地看着他,“再不去洗真的要感冒了。”
中原中也动作一顿,最终恹恹地被尤尼推进浴室,把衣服脱下来给她。
在擂钵街长大的他,对病魔的可怕再清楚不过,纵使异能者身体素质较普通人强大,但也不是不会生病的超人。
第15章
“中原先生?”尤尼在门外小声地催促。
浴室内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半响中原中也闷声道,“……这里。”
浴室门被打开了一条缝,半湿的卫衣、裤子被他抓在手里递出来,尤尼伸手拽了两下,他都抓得死紧。
羞耻到极致的少年完全搞不懂他是怎么落到这步的,他最开始明明想的就是,进来喝口茶就走。
“中原先生……”尤尼无奈地喊道。
他抓那么紧,她是真的没有办法拿出来。
“请不要任性,今天下雨气温降了不少,中原先生对自己的身体再重视点吧。”尤尼这么低声恳切地说道。
中原中也不自觉地松开了手,捂着脸蹲在地上。
他怎么好意思说他并不是尤尼想的那样不爱惜身体,只是单纯觉得羞耻。
尤尼整理了下脏衣篓里的衣服,“中原先生安心享受热水吧,我先去把衣服洗了。”
“……麻烦你了,尤尼。”
……
好在之后没再发生什么让中原中也尴尬得浑身发烫的事,他换上清洗干净烘干好的卫衣、裤子,走出浴室时清澈的茶汤已经放在桌上。
中原中也甩了甩半湿的赭发,小心谨慎地道:“喝了这个我就回去了?”
尤尼这孩子他是真的招架不住,明明她也不会说什么强硬的话,只是那么真诚恳切,带着担忧的目光看着他,瞬间就能让他麻爪了。
被人温暖、关切的感觉太过陌生,又太过美好,让中原中也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尤尼笑眯眯地点头,“是的。”
“中原先生太紧张了,放松放松。”
尤尼像是没意识到谁才是中原中也紧张的源头,秀美的眉眼弯起,带着甜美可人的笑容。
中原中也红了红脸,把茶汤一饮而尽砰地一声砸在桌子上,瓮声瓮气道:“……我先回去了。”
尤尼笑着挥了挥手,“中原先生路上小心。”
推开门的手顿住,中原中也忍不住回过头叮嘱,“下次出门记得带伞,不要太晚回家,横滨晚上非常危险。”
“嗯,让中原先生费心了。”尤尼乖巧地点头应承。
中原中也弹了下舌,“没什
么费心的,下次如果真要晚上出去就等我跟你去。”
……他又说了不该说的话了。
扭过去的脸直接皱成一团,中原中也咬牙他怎么就控制不住嘴。
老早之前他就想远离尤尼的生活,毕竟跟他走得太近,很难说羊的敌人会不会找上尤尼。
即便尤尼跟在港口黑手党的兰堂身边生活,但是区区一个黑手党底层或许会吓到些普通的混混,但是对于高濑会的成员来说真算不上什么。
尤尼不适合里世界,他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
这孩子心太软,没办法理解看透里世界中的血腥与争斗,现在她还不明白羊和港口黑手党意味着什么,终有一天她因为他们受到伤害时就会恐惧、回避他们。
中原中也并不是害怕离别,在擂钵街长大的孩子见过的生死比任何人都要多。
他只是不想看到那双像横滨海一样美丽的眼眸变得黯淡、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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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尼降落横滨几个月,由于各种各样的事情,身份信息一直没有补全,直到今天兰堂才把尤尼的证件带回来给她。
“里面都是你在横滨所需要的证件,监护人这一栏上写了我的名字。”兰堂坐在被炉里,身上穿着米色的毛线衣,保暖耳罩取了下来。
他把放在桌上的牛皮纸文件袋推过去给尤尼,金绿色的眸子带着些感慨落在尤尼身上。
距离森鸥外刚把这孩子介绍过来好像才没几天,不知不觉中原来他已经跟尤尼同住相处了好几个月,甚至隐隐有把她当做真正的家人一般,甘愿成为她的监护人。
最开始拜托森鸥外帮尤尼补全身份信息让她落户横滨的时候,黑发紫眸的地下黑医甚至开玩笑地提出让他成为尤尼的监护人。
而这也被兰堂拒绝了,并让森鸥外在尤尼监护人那栏写上他的名字。
合适成为尤尼监护人的只有兰堂和森鸥外,原本森鸥外还以为兰堂不会成为尤尼的监护人。
最开始兰堂愿意接手尤尼的时候,他也只是因为尤尼在法国长大,会说法语、看过些法国的诗歌。
没想到几个月过去之后,兰堂似乎对尤尼上心了不少。
兰堂是五年前荒霸吐事件中的受害者,他被救起的时候甚至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来历
,身旁只有一顶写着Rimbaud的旧帽子。
救起他的医护人员以帽子上的名字为他登记了兰堂,自他醒后他就一直以这个名字活动。
在浑浑噩噩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兰堂加入了港口黑手党,成为了其中不起眼的一名底层黑手党,他每天工作就像是例行应付,不属于他的事,他决不会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