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不确定这户人家究竟是不是好人,留下常用名难保不会发生不必要的纠纷:“我叫桃矢,我需要你让你家少爷房里的人全都出去, 谁都不能靠近房间, 连门口也不可以。”
这个要求近乎蛮横, 就不说伺候的仆从, 连其他医师也不让在外。他这个父亲也不能在房门口等候?富商心里越发不信任, 但少女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任何迟疑,眼神坚定、面色从容,像是很有把握。
富商心里清楚,那三个医师是救不了他儿子的。
如果有救,他也不必去镇上给所有的商贩钱财让他们替他广招医师。
“我儿子他还有救吗?”为保心安,他又废话般地问了一句。
少女笃定:“有。”
“……好。”
富商咬牙,答应了风荷的全部要求。所有的仆从和医师都被遣散,他自己也退到了楼下。
G带着真菰和富商一起下楼,而Giotto则是被风荷委托守在了门口。
「人上人不造」虽然能帮她以使用荷牌的魔力消耗量去使用文豪牌,但异能的威力远不如原版文豪牌,像「请君勿死」这样的能力更是无法复刻。
从上一个世界离开之后,她的魔力精进了不少。但正式在这个世界使用文豪牌还是第一次,她不确定在她使用完「请君勿死」后还能不能醒着,所以需要一个人守着她。
“如果我要晕了的话太宰先生就去开门哦?”解放了法杖,风荷看了一眼飘在她对面的太宰治。
青年鸢色的眸子因为全身的半透明而显得浅淡许多。
从这一个眼神中得到心安,风荷甩出了「请君勿死」:“挽救弥留之人,「请君勿死」!”
在富商儿子的身下,金色的魔法阵贴伏着地面描绘纹路。这个法阵的精细度更甚从前。
金色的蝴蝶从卡牌中振翅而出、鳞粉飞溅。
富商儿子身上被鳞粉沾染的地方逐渐开始复原,深可见骨的伤口长出新肉、化脓之处过往无痕。
这是起死回生的术法。
见富商的儿子痊愈,风荷停下了魔力供给,「请君勿死」回到了她手中。
虽然身体会感觉到疲惫,但风荷这次至少没有两眼一抹黑的晕过去。她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抬头去看飘在她对面的太宰治。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朝她笑了笑。
风荷轻轻抚摸了一下卡面,把「请君勿死」收回了卡槽。
门外等候的Giotto知道少女不希望别人窥伺她的治疗过程,所以一直背对着房间门口替她盯梢。
他无意窥伺少女的秘密,但刚才整个房间都骤然亮起,纵使他背对着房间也能感觉到周边都被照亮。
她会的不是普通的医术。
意识到这一点,Giotto突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身后传来移门拉开的声响,他问:“结束了?”
少女的声音听上去疲惫不堪:“结束了。”
Giotto这才转身和她一起下楼。
楼下的大堂里零零散散地候着很多人。看到他们这么快就下来,富商的心凉了半截,勉强维持着体面:“这么快就放弃了吗?不再看看?”
风荷捏着眉心有气无力:“已经治好他了,你可以上去看看。”
已经治好了!?
如果不是周围的人都和他一样不可置信,富商甚至要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从他儿子逃回来至今已经过去了十余天,伤口恶化也已经五天不止,连续多日的反复高烧折磨得他都快精神崩溃了。
现在才过去不到一杯茶的时间,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就告诉他,他奄奄一息的儿子已经治好了。
富商心里激动,让仆从好好招待他们,自己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不宁往楼上去。
趁着这个只有仆从在场的机会,风荷状似无意地和仆从们打听起了富商及其儿子的为人。
没说两句话,富商连滚带爬地从楼上下来扑通一声跪在了风荷身前:“您是神明!”
枯骨复生、血尽复元。
这一定是神明降临。
做生意的人大多都有点迷信,富商不顾周遭仆从异样的目光虔诚地拜了拜,吓得风荷差点跳起来跑开。
但Giotto按着她的肩膀把她定在了原地。
如果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拥有起死回生之术被传开,那她以后就再没有安稳日子可以过了。不如就坐实了怪力乱神之说,反倒可以震慑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不用风荷多说什么,富商就捧着钱财献上:“您有什么需求鄙人一定尽力达成!”
已经从仆从口中得知这确实是一个好人家的风荷看着富商俯首称臣,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她回头看向被G背着的真菰,小女孩已经被大堂里的喧闹声吵醒,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你愿意留在这里吗?”风荷问她。
这户人家不坏又富有,而且没有和真菰同龄的孩子,真菰不会被排挤欺负。如果留在富商这里,她应该能得到很好的照顾。
真菰摇了摇头:“想跟姐姐在一起。”
“我不会一直在这里的。”风荷语气温柔:“我迟早有一天会离开,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你需要新的家人。”
听出了风荷的意思,富商连忙开口:“如果这位小小姐愿意留在这里,我一定竭尽全力抚养她长大。”
真菰倔强:“真菰以后……杀鬼,不要家人。”
村民的惨死仿佛还是昨日,她总能梦见鲜红的血和村里人凄厉的叫声。
风荷微微一愣。
这是她第一次清楚地认知到鬼在这个世界里的横行无度。
富商见小女孩不愿意留下,赶忙改口:“我一定会请鬼杀队来把那只鬼消灭,”
“鬼杀队?”风荷捕捉到了富商话里的关键词。她用眼神询问她身边的Giotto,只得到了金发青年一个无辜的眼神。
好嘛,看来他也不知道。
富商及时做出了解释。
在完全理解鬼杀队定义的瞬间,风荷清楚地感知到魔法书发生了一些变化。她不欲与富商再纠缠,于是匆匆找了借口就要离开。
真菰最终还是留在富商家里,但只会留到真菰完全把身体的亏空补全。
风荷和真菰做了约定,等她养好了身体,就介绍她去一位师父那里学习杀鬼。为了让真菰安心养身体,风荷向富商借了一个空房间给真菰做了“魔法师的祝福”。
真菰很听话,她说要闭眼,她就真的全程都捂得死死的。
等风荷和Giotto、G从富商家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富商再三挽留过他们,不过三个人一致决定趁着夜色离开。一是为了安全,二也是怕雨月会担心他们。
被他们惦记着的朝利雨月在自家的庭院里练习今天无意中撞见的呼吸法练得不亦乐乎。
他本来是替知世去送信,到了狭雾山就看见了少女形若过的肉色中长发的少年和黑发的少年这对组合。他刚想上前搭话就见肉色中长发的少年握刀呼吸,整个剑刃卷起水花,身体轻盈迅捷地借助冲力劈断了石头。
“太精彩了!”他忍不住喝彩。
之后发生的事情虽然在预料之外却仿佛又顺理成章。
鳞泷左近次看朝利雨月天赋异禀,只点了两句就抓住了呼吸法的关键,忍不住倾囊相授起来。
朝利雨月本就是天才,雨属性火焰和水之呼吸又不相冲,学得异常之快。
因此风荷和Giotto、G风尘仆仆地赶回朝利宅一开门就撞见了朝利雨月拿着刀喝了一声“水之呼吸·一之型·水面斩击”,然后他就真的和锖兔义勇一样剑刃上卷起了水花。
直面斩击的风荷大脑一片空白。
这……开门赢大礼?
第29章 悲鸣的彼端·07
这还是风荷第一次留宿朝利宅, 好在昨天真菰睡过的客房刚刚打理过,她可以直接住进去。
一到客房风荷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魔法书查看。
原先被迷雾遮住了大半的任务列表有一部分已经散开。
【击杀鬼王】0/1
-本世界鬼杀队伤亡<原世界鬼杀队伤亡(0/1)
-本世界○○(存活/死亡)
-消灭鬼(1/999)
-消灭○○○○(0/12)
鬼杀队。
风荷摸了摸鬼杀队的字样。这是她今天新学到的词汇,魔法书就立刻解开迷雾限制。
“这是要救鬼杀队的人吗?”
太宰治捏着腕骨处的绷带摇头:“这个伤亡如果已经到了两个世界做对比的程度, 一个个去救并不一定能有效达成这个‘小于’的条件。”
“可是鬼杀队是个很大的组织吧?我也不知道这么多人里谁会出事呀……”
更何况她到现在都还没见过鬼杀队。少女满面愁容。
“有一个人或许会知道鬼杀队。”太宰治整理好了手腕上的绷带,抬头提醒她:“狭雾山的那位鳞泷左近次先生。”
风荷眼睛一亮。
锖兔和富冈义勇跟着鳞泷左近次学习杀鬼也许就是以进鬼杀队为目标的呢?
查看完任务列表,风荷又把魔法书翻回到首页。代表着能量多少的星星正明亮闪烁着五颗星, 这是她救了真菰和富商儿子积攒起来的能量。
她还是照旧留了三颗星以备不时之需, 剩下的两颗星星都用来抽卡。
在她所有的卡牌里,武装侦探社的卡牌收集进度已经完成了十一分之七,而势力卡槽则是因为她上次抽出来的「华丽的菲茨杰拉德」而多了一个Guild。
两张新牌落在她手上, 风荷向两张文豪牌注入了魔力,卡牌里沉睡着的人立刻被唤醒——是「罪与罚」的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棉被」的田山花袋。
费奥多尔少年气十足。面容精致却不阴柔, 只是看上去气色很差、不太健康。他笑着向风荷问好,态度友善至极。
而田山花袋人如卡名, 披着一床被子奄奄地和她打招呼。
不论是谁都会更青睐得体有礼的费奥多尔先生吧?风荷认为这绝不是因为她颜控。
把两张卡牌都放回各自的卡槽里,武装侦探社的收集进度就达到了十一分之八, 而费奥多尔则是又开启了一个新势力的图鉴。
做完这一切, 风荷安心地躺下了。
她这一觉睡得很沉。
Giotto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来叫醒她, 这也就导致了风荷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好在房间的遮光不错, 她没有被刺眼的日光强制从睡梦中拉扯出来。
自然醒的风荷简单洗漱后就精神饱满地出去觅食了。
“早上好。”风荷朝气满满地向正在练习水之呼吸的朝利雨月打了声招呼。
端着茶杯端坐在一旁的Giotto向她笑着问安:“已经是中午了哦,该说午安了。”
“哎?”风荷从屋内悄悄探头看了眼屋外高照的艳阳:“居然已经正午了,我还以为还早呢……来了这边以后总是没什么时间概念。”
没有那些现代社会的设备, 她对时间的概念经常会很模糊。
Giotto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蒲团对少女发出邀请:“还没吃饭吧?这里有茶点备着。”
“那真是太好了!”风荷欣然接受了邀请。
茶点是G的手艺。之前风荷就一直很想吐槽朝利宅里三个人,竟然是看起来最凶的G家务全能。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Giotto笑:“别看G总是凶着一张脸, 在意大利的时候基地里的小孩都喜欢追着他玩。就连蓝宝——哦, 也是我的一个家人,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也还只是个孩子。蓝宝当初也是由G带着玩的。”
“基地?”这个词对风荷而言显得有些陌生又新鲜, 让她想起了以前在李家大宅的时候莓铃堂姑总是会带她去堂姑小时候的秘密基地。
风荷好奇:“是什么基地?”
“这种说法你可能不太熟悉。我们姑且被人称之为……”Giotto抿了一口茶,神态放松和软,与他脱口而出的那个词极不相符:“Mafia。”
……
风荷差点被茶点的碎末噎住。
一旁的Giotto一边给她递茶水一边伸手帮她顺气:“你听说过这个名词?”
那可是太熟悉了。少女看似在远视着天空,实际上正在默默用魔力敲打魔法书里的几位沉迷麻将的现代Mafia。
然而这几位正经的现役Mafia正沉迷麻将玩物丧志中,并没有人打算出来看看古时候的同行。
只有中岛敦趁着港口Mafia的众人被少女敲打的时候溜了出来:“芥川太可怕了——”关键还是他牌技太烂又输不起。
风荷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中岛敦的感慨,又是应了Giotto的问话:“听说过一点。”
Giotto看少女对基地有些感兴趣,就捡着一些以前在意大利的趣事讲给她听。
午后温和的风穿堂而过,少女粉色的长发摇曳几次又慢慢地落回木质的长廊地面上。她晒着太阳听着故事,惬意地用完了茶点:“我该回去了。”
“我送送你。”Giotto跟着少女缓缓起身。
当初他们选址朝利宅的时候就考虑过以后还会有人陆续来日本定居,为了不给周边人造成困扰,他们选了这个四下无人的最偏僻的地方。
Giotto送着风荷走出了好几里地也还是荒无人烟。
一直到见到了集镇的影子,风荷才朝Giotto笑了笑:“到这里就行了,谢谢你送我,也谢谢你昨天帮我守着门。”
Giotto微微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她会再提昨天的事。
他尊重任何人不想为人所知的隐私,所以即使少女信任他选择留他守门,他也自觉地不去窥伺。这种悄无声息的绅士总是容易被忽略,她却郑重其事地惦记上了。
看着少女明亮的晶蓝色眸子,Giotto突然开口问她:“最近还会来吗?”
不明白这个问题的意义,风荷歪头:“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