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还有些隐患, 不想让你冒险。”
孟晚停住步子, 侧过身拨弄开他的袖口, 看到手上包裹的纱布上渗出的深色,眼神缩了缩,她抬头瞧了他一眼, 在他不自在躲避的动作下,捉住另一只手,果然也是满手伤。
这时候问怎么受伤的就太傻了,孟晚抿抿唇:
“待会儿把纱布拆开让我看看伤口,你应该知道我医术很好对吧”
因为与太医院频繁地交流,后面她就没掩饰自己会医术了,所以众人大致清楚皇后娘娘医学理论知识十分扎实,至于实践,碍于没人有资格让她亲手治,所以并不了解具体水平。
“知道,不过不用。”
顿了顿靳鸿祯又补充了句:“已经上好药了。”
他其实还知道陆浦泽这厮的痊愈多半也与她有关。
“你这应该是昨天包扎的,也该换药了”她望着上面的血迹算着时间,重新拉着他没受伤的手腕往承乾宫走,
——
此时屋内只有他们两人,孟晚坐在男人身旁的椅子上,低着头,手中快速地给他上药,拆开纱布才知道,掌心手背都布满了伤痕。
一个是指甲深嵌皮.肉,一个像是捶打硬物造成的。
两人都未说话,最近殿外种的桂花树开了,鼻端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香甜味,使得屋内的安静不至于空寂。
玉珠敲了敲门扉,端了一碗蜜色的药汁进来,无声地行了个礼,把药碗放下就再次离开了。
孟晚自然而然地抬手托着碗,拇指不经意间划过碗沿,除了她自己没人看见一小滴红药快速淹没在碗中。
她用里面的汤匙搅拌两下,随后把汤匙拿出来,伸手把碗递到靳鸿祯嘴边,“有些苦,你直接喝吧”
“......嗯”
他看了眼自己被包扎严密的手,在对方温柔的眉眼下,还是用手背在一旁抵住碗壁借力,几口吞咽完味道不甚美好的药汁。
不知是不是错觉,喝完后痛感似乎降低了些。
抬头时,一方洁白的手帕凑近嘴边,轻柔地蘸干了水渍,靳鸿祯眼睫颤了颤,满是药味的手搭在她还未收回手上。
孟晚等了等,对方还是没有要说话的打算,轻轻笑开:“若是你没什么要说的话,咱们讨论一下公事?”
靳鸿祯五指用力,握住她的,抬眸看她:“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孟晚眨眨眼:“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她,唇紧抿着不言语,双手不自觉用力,眼看着纱布又要被染上血色。
孟晚轻叹了口气,被握住的手翻转了下,把他蜷起的手指摊平,用了些巧劲儿防止伤口再次崩开,另一只手亦是同样压制着。
然后顺势起身坐进他怀中,对方也不闪不避地接纳她的靠近,腿下的肌肉觉得有些硌,她动了动给自己调整了一下位置。
下一瞬,掌下按着的双手不翼而飞,侧腰与后肩则传来存在感极高的重量,她抬头瞧去,只见男人侧头看向别处,只留给她一道冷峻的下颌线。
“美人计也没用”靳鸿祯声音笃定。
“真的没用?”孟晚被解放了的双手抱住他的脖颈,低头贴近左边的胸膛,里面的心跳明明在做加速运动。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
“好吧。”
孟晚正了正神色,伸手捧住他的脸摩挲着,面对面启唇轻声道:“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嫁给谁。”
“我知道。”
男人眼底的目光骤然变得凶狠,抵住她的额头,一字一顿道:
“但,齐人之福?你别想。”
孟晚眼神虚了一瞬,轻咳一声随即恢复正常,她弯起眉眼笑着回望他:“嗯,我知道的,只是,我还没想好”
“没想好选谁?”男人眯着眼平静地重复。
孟晚拉开距离,不答反问:“你要我现在说吗?”随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行,那我选——唔——”
大概是双手被包扎不便,男人只好以唇堵嘴。
吻毕,他道:“不急,你再想想,好好想想。”顿了顿,望着这双颇为让人心动的眸子又补充了句,“选项不能增加。”
“好哦”
孟晚笑眯眯点头,反正又没说考虑到什么时候,而且,目前沉迷建国,还真没心思发掘新的选项。
要是问孟晚良心会不会受谴责,那肯定是没有的。毕竟撇去无法衡量的感情,权利这块儿的分割也算融洽,关键她或直接或间接地救了两人的生命,这也算是很大的恩情嘛。
陆浦泽这家伙就不说了,靳鸿祯那边若不是她干扰了剧情,对方在去年这会儿已经因算计死于为皇帝挡刀。
不过她也没说谎,若是真的有人突破她的心防,走进了她的内心深处,那她定然会做出选择,不会让心上人受委屈。
不过她是个表面感性的理智派,只有她觉得这个人有可能作为伴侣,才会给他机会走进自己。
好比正常情况下她的心是没有门的,是一堵封闭的厚墙,只有遇到了有可能的人,才会在墙上开出一扇门,给他机会打开。
就像她看到靳鸿祯受伤的手,会心疼,会为此付出行动,但这是浅层的感情交互,深层的内心并未因此打开。
这么多世界,她从未遇到过破墙而入的人,想必之后会越来越难遇到。
靳鸿祯心绪平稳了不少,他瞧着她的笑颜无奈摇摇头,不再多说,转而问道:“什么公事?”
孟晚也认真起来,她坐到对面的椅子上,翻找着资料:
“关于漠北那边的,我想派人与那边各个部落联系,收购他们的羊毛,可以溢价,主要鼓励他们养羊,借以减少骑兵的马匹,另外羊毛可以纺成毛线,经过......
对了,我之前送你的拳套就是用羊毛为原料做的,本来应该在外面包一层真皮的,但没找着合适的......
因为你和那边打交道多,别这么看我啊,没让你回去,而且这个交易可不能显得官方,最好是商队打头,我的意思是你推荐几个手下,和我安排的人一起去......”
——
漠北那边是由一个个部落组成的游牧文明,骑兵很厉害,经常在秋冬季劫掠边境,抢夺粮食不说,还会抢夺女人,他们速度很快,援兵到的时候通常敌人已经走了,只留下被抢劫一空的废墟。
草原又很大,难以找到他们的大本营,即使现在火器有了,也难以剿灭他们,只能徐徐图之。
孟晚初步打算用羊毛的利润引诱部落多养羊,进而逐渐减少牛马的分量,这只是初步计划,之后还要配合火器威慑,边境那边也开始筹备修建参差不齐的水泥墩,用以阻挡骑兵。
就这一系列的布局,两人讨论了许久,等靳鸿祯离开时,孟晚才发现已经错过中午的饭点了。
她起身往外走:“淼淼那边吃了没?”
“没呢,小主子正在外面等您”李嬷嬷一边让人把菜呈上来,一边回话。
孟晚一出来就看到正跟雪貂玩耍的儿子,两人正在玩扑尾巴的游戏。
算算时间,此貂非彼貂,她摸摸儿子的小脑袋让他去洗手,一边笑着递了只胳膊给元宵,让眼神控诉的他,顺着胳膊爬到自己的肩膀上。
“娘亲,你也快来洗,洗完吃饭,我好饿了”淼淼把手里的香皂分享给孟晚,拉着她的手放进水盆里。
“下回饿了直接吃就行,不用等我知道吗”
淼淼摇摇头大眼睛里满是坚持:“不要,我才不要一个人吃饭。”
“好吧,那我下次快一点好不好?”孟晚蹲下身亲手给他擦干净爪爪,领着他一起坐在餐桌上。
“好!”
“主子,把元宵给我吧”
玉珠指了指正四爪并立在孟晚肩膀上的雪貂,这貂被养得油光水滑的,瞧着还胖了一圈,可别压着她家主子。
孟晚侧头看了看他目露询问,对方用尾巴环绕住她的脖颈以示回应,于是她笑了笑说道:“不必了,天冷,它正好当条围脖。”
都是自己人,到不用遵循食不言的规矩,话题一下子来到要怎么保暖上,连淼淼都能时不时说几句,气氛颇为温馨。
饭后,便是午休时间。
由于淼淼最近分房不习惯,孟晚把他哄睡后才来到自己的卧房。
拆了发髻褪了外裳后,她瞧着端正蹲在床边,尾巴悠闲甩着且目光炯炯的雪貂,走近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手动帮他换了个方向,小声道:
“你原先可是这样的”
貂两只耳朵抖了抖,一脸无辜地扭头,见她躺下后,便一派自然地盘在她颈间,尾巴有意无意地划过她的肌肤。
孟晚被可爱到了,她侧过身亲了口毛茸茸的额头,还要再亲一下时,被两只前爪的爪垫抵住了,人性化的眸子半眯着,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正想着,她的掌心感觉正被绒毛有规律的蹭过,低头看去,那条绒长的尾巴极其灵巧的从不同方向滑过掌心。
额,这好像是在写字。
——你、亲、它、和、亲、我、时、很、像!
孟晚感觉那个感叹号十分用力,她捉住尾巴摇了摇,笑道:“怎么会,它是可爱,你,嗯,是俊俏。”
——只、是、俊、俏?
“还有别的,好啦,睡一会儿,上朝时间太早了,你不困?”
雪貂瞧了她一会儿,才点点脑袋,他把尾巴环绕住颈子一圈,鼻尖朝内,保持不动了。
孟晚感觉到皮肤上有些湿漉漉的热息,推了推他的脑袋,但没一会儿又回到原状,于是便不再管。
作者有话要说: 爪爪~
第174章 结局
在淼淼六岁的时候, 孟晚才正式临朝称制,为此南越那边的新帝亲自送来贺礼,东景也派遣使臣以示恭贺。
与别的皇子不同, 孟晚没让淼淼在上书房进学, 一来孩子需要同龄人作伴, 二来专门寻大儒给淼淼或者再加上几个伴读授课, 多少有些浪费人力了。
而且她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自然科学人才, 并不多,还要让这批人多教一些学生出来,自然不能把人困在上书房这一席之地。
所以,淼淼便成为了国子监有史以来地位最高的学生。
不过, 他还没来得及享受众星捧月的待遇,就被繁重的课程和层出不穷的周考月考随机考,砸了满脸!
除了传统的经义文章诗词歌赋外,还要学习越发完善的物化生自然学科,高年级还有政治经济等据说挂科率特别高的学科, 孟晚还把高等数学纳入经济学里了,总得让这些人才学会算账不是?
产业越来越多, 孟晚还要求他们做出各种统计图表以及预期规划, 户部很多官员们都揪秃了头发。
另外,为了防止这些栋梁们身体文弱,导致工作年限下降, 孟晚将原本可以选修的骑射变为必修, 成绩计入总分, 参与每次的排名。
淼淼作为启蒙班的学生,也没逃过考试的魔爪,他身侧挂着一个平平无奇甚至有些丑的书包, 心虚地摸着书包里刚批阅好的试卷,站在国子监门口等人来接自己。
皇城这么多年在孟晚一遍遍地清洗下,安全性还是很高的,不然,她也不会让唯一的孩子出宫进学了。
所以淼淼此时身边只有一个书童跟着,不过他从小被教导自立,书包什么的都是自己背着,没让书童帮忙。
当然,暗中有不少护卫在周围保护着。之所以是暗中,也是不想影响国子监的学习氛围。
淼淼看到一架眼熟的马车逐渐靠近,停在他面前,看到里面走出的男人,他明显松了口气,亲昵的凑上去唤道:“师父!师父你来接我?”
靳鸿祯眼神一柔,牵住他的小手,把小家伙送进车厢说道:“陛下正好有事,便让我来接你回宫。”
“我娘今天很忙吗?”淼淼手指不自觉扣着书包带子。
“不算太忙,陪你用晚膳的时间还是有的”他看着小崽子眼神从期待变成忐忑,勾起嘴角补充道:“陛下说等你汇报完成绩,今晚不用跟我练武了。”
呜呜呜,他娘可能知道他的成绩了!
“师父你跟我娘提议一下,能不能不让我学诗词这些”
孟淼淼是个明显的偏科生,只喜欢自然科学的那种,是传统大儒眼里的榆木脑袋,也是新兴学者口中的天才弟子,也不知道这基因是遗传了谁。
“不能”
“那你跟我娘说,今晚要考察我的武学怎么样?”
靳鸿祯敲敲他凑过来的小脑袋,摇摇头笑道:“也不行,别怕,陛下又不会动手打孩子。”
“你不懂。”
淼淼因为跟着靳鸿祯学武,在他面前很是放松,这会儿往后一靠,摊在车壁上。
想到上回考砸了之后,被他娘逮着穿各种玩偶衣服卖萌,还被画下来的惨痛经历,眼神幽幽地看着对他娘恶趣味一无所知的男人。
——
承乾宫内,孟晚和穆知白谈完两国合作的细节后,便开始了闲聊。
“明早就走?”
她看着眼前五官彻底张开的青年,对方也是不久前才平复了国内的乱子,成为了南越实际上的皇帝,所以身上有种张扬锋利的气场。
“是啊,毕竟陛下又不打算留我。”穆知白湛蓝色的眸子里映照出女人清晰的倩影,他一手撑着下巴,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嗟叹。
孟晚笑笑不答。
“唉,给您写了许多次信件,得来的回复也只有正事,陛下可真是狠心,一点希望都不给”
他们两人一直有书信往来,毕竟是孟晚一路把他扶上皇位的,即使最开始很多人不服他,他手里的权利也不多,帮不了她太多。
“毕竟都是身负责任的人嘛”孟晚虽然很欣赏他的容貌,但她从不打未成年的主意,后来分隔两地,更是没必要掺和更深的羁绊。
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都要走了,穆知白又忍不住道:“南越本就是西景的附属国,我不介意嫁过来,让南越并入西景。”
“你啊,以你的才华,我哪里舍得把你困在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