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着手,九夷终于露出笑容。
“等会若是有危险,你不用顾着我。”
——
话说这头,乔孜跟熊小鱼两人壮了胆,一脚踹开大门。
天井里的枯藤爬向四周,在地面上纵横交错,若是不小心便会被绊倒。随处可见的萧瑟凄凉与门外形成对比。
熊小鱼抓着乔竹,谨慎道:“你千万跟着我不要乱跑,我现下总觉得不对劲。”
乔孜:“我也是,我觉得有鬼。”
熊小鱼:“有鬼才好,鬼没什么好怕的,来一个吃一个。”
乔孜:“你吃鬼不嫌恶心吗?”
身旁的少年难以置信,瞅着她反而道:“鬼有什恶心的,吃人才恶心。”
说话间脚边忽然跑过什么,她猛地一跳,倒是吓得熊小鱼吼了声。
“什么东西?”
两个差点抱成一团,左顾右看,未几乔孜想起了传统鬼片套路,推测道:“我觉得这里有东西跟着我们。”
她爱看恐怖片,但不爱进入恐怖片,于是先拔出护身小刀。
两人跨过垂花门,眼前又陡然明朗,身侧的少年忽而止步,闭上眼,末了捂住乔孜的口鼻。
空气里是淡淡的花香,可放眼望去尽是枯败,毫无生机所在,这香气来的极为诡异。
乔孜后知后觉,被他捂得喘不过气,而后猝不及防被夹起追向方一闪而过的人影。
一堵门被他撞烂,乔孜顶着木屑呆滞地看着屋内。
这就是追踪的终点——一间平平无奇的卧房。
鲛绡帐层层垂落,屋内陈设简单,一张架子床,一架屏风,一几一榻,空旷异常,不过干净整洁,或许就是杜宜修平时休憩之地。
乔孜大口呼吸,面色涨得通红,脑袋还有些晕眩,思绪变得迟缓。
熊小鱼撩开帷幔打探里面,不过许久过去,乔孜猛然发觉不对,唤了他几声,却毫无回应。
刀背拨开这些素白甚至有些透明的幔帐,当中没有半点人影。
背后起风了,又是大团的花瓣涌入,柔.软.娇.嫩,粘在发丝上,素白衣衫上胭脂点点,裙摆轻纱被吹动,裸露在外的肌.肤.感到微微的凉意,就像是——
一群鬼围着她,呼呼冷气直冒,等着看她露丑。
麻蛋,偏不回头,就跟你们耗!
乔孜屏住呼吸,心跳极快,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正当她站麻了腿,耗不住准备豁出去时,有人突然夺了她的刀。
冰凉的手抓住那只细腕,蓦地四周有无数藤蔓袭来,乔孜惊恐地睁大眼,头皮发麻,腰被勒的死紧,嘭的一声挂在了房梁上。
这这这!
枯藤逢春,一朵一朵小花绽放开来,洁白如雪,混杂着胭脂色的玫瑰,诡异却有美的难以言喻。
乔孜低着头,脖颈上也被一根细藤勒住,四肢无法动弹,垂落的发丝遮住眼睛,她只听到两个人的言语声从层层的幔帐那头传来。
未几琴音起,寂静中显得万分突兀,以至于她的心都仿佛被捆住,无法自拔,只能陷入这由他人所操控的起伏中。
脚步声、谈笑声逐渐靠近,乔孜失了神,指尖上开了小花,露水打在身上,激起一阵战.栗感。
“咦,你怎么哭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拨开她的发丝,轻轻为她擦掉眼角的露水。
幽暗的光线里乔孜缓缓抬眼,看到一青一白两道身影伫立在前。
乔孜杏眸圆睁,莫大的惊恐侵袭而来,当下声音堵在喉咙里,半点也吐不出,像是被蛛网困住的小虫,只等着最后被吞吃入腹的结果。
第44章
乔孜面前是两具傀儡, 不知何时由杜宜修照着孟潮青他二人样貌所制成,一颦一笑无不逼真,只是附魂之后失了原有的气度。
他们笑容浅浅, 视线几番流连, 模仿出的神韵便散的一干二净, 勾着衣岱,触上一双惊恐的眼。
光影重叠, 窸窸窣窣的声响里似蕴藏了无限的爱未.,在看不见的角落里催生出不明于众的邪妄。
乔孜闭着眼,侧过脸躲开那只青衣傀儡的指尖,随后脖子一疼, 身后是孟潮青的声音, 语调轻缓, 微微上扬。
“不舒服吗?”
乔孜头皮发麻:“把你绑起来玩,我也觉得舒服,你这不是废话吗?”
话音一落便被捂住嘴,那张她万分熟悉的面容轻轻贴来, 柔软的唇印在眉宇,留下湿润的印记
本是冰壶秋月,莹彻无暇, 偏偏叫这小人杜宜修在暗地里侮辱, 乔孜皱着眉, 莫名地躁。
“万疏君连他衣摆也没碰到, 何苦受连累遭辱。”
这皮相上的完美复刻,恍惚间当真令人有过刹那的误会。
系统阿实:“叮, 变态的想法谁知道呢?”
“吃得苦中苦, 方夺宝中宝。NPC拦路, 请宿主发挥聪明才智解决当下危机。”
暗沉沉的光,轻飘飘的幔帐,薄烟袅袅,捆在身上的藤蔓萌生出无限的生机,花繁枝茂,陷在当中渐渐看不出被桎.梏的痕迹,面上一只手在描绘她的眉眼。
指尖冰冷,拨开发丝上的花枝,乔孜听到一声轻轻的问,浅浅的呼吸像是要钻到她的耳蜗里。
“为什么闭着眼,为什么不说话?”
白衣傀儡猜测道:“或许她不喜欢你,把眼睛蒙上便是。”
靡靡香气挥之不散,察觉到真有方巾贴着肌肤一点一点收紧,乔孜一颗心脏狂跳,吵得脑子都在嗡嗡响,事态似乎往着不可捉摸方向发展。
眼睫扫过月白纻丝方巾,映入眼帘的是一对模糊的面容。
眼睛被完全蒙住后其他感官便格外敏感,几次吞咽,喉咙干涩极了,乔孜哑声道:“你们要做什么?”
明知故问,但又不得不说,这样才能刺激NPC走剧情。
多么睿智的套路。
青衣傀儡蹭了蹭她,笑道:“难得有人进来,想好好招待你罢了。”
一个大冰块贴着,乔孜打了个寒颤,身上温度更低,声音不稳。
“其实我是来找一个朋友的!”
“朋友?多一个想来没有关系。”
前后夹击,两只傀儡看着无力挣扎的猎物,指腹揉按着她泛白的唇瓣,道:“原来梦里早有一番殢.云.尤.雨,今日是该重温旧梦。”
人间小苦瓜·乔孜:“可是我没钱。”
“牡.丹.花.下,谈这孔方兄太煞风景。”
白衣傀儡那张脸贴近面前,与孟潮青往日里的矜持模样比浪.荡.极了,深衣不整,雪上红萼初绽,柳丝弄春柔。
“……”
这里既然是杜宜修的窝,里面的东西想必也是他曾拘禁的冤魂,用以取.悦他人。
如此招待方式大概是日常基操了。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老板就有什么样的员工。
乔孜脑子里思绪万千,乱糟糟一片,情绪稍稍镇定些许便开始进行表演。
万籁俱寂中,沙哑又低缓的嗓音响起,深陷危机中的小医女眼神放空,似乎在回忆。
“牡.丹.花.下,就谈一谈我的朋友杜宜修罢。”
两只傀儡手一顿,纷纷抬眼。
杜宜修的名字显然很有震慑力。
“我们前段日子在六朝府城里相识,那时他是个很灵巧的木匠,我们一见如故。分别多日,现下甚是想念他,于是照他所言找了上来。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世外之地,若是有得罪,还望两位海涵,切莫如此戏弄我。若是可以,还请二位替我通报一声。”
乔孜吸了口气,片刻不到便脸色惨白,像是所有血气都做了这藤蔓的养料。
杜宜修绝非良善之人,哄骗人上门的目的无非只有几个。
两个人审视着这送上门的皮囊。
没有血色,像是一匹素白的绢,裹挟在恣意生长的绿藤妖花里,一点一点被吞噬。眉眼五官却是极为柔和,细笔勾勒而出,莹莹如玉,摘了方巾后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被缠住的手腕。
她继续道:“我袖子里有他给我的东西,说是上门若有人为难,便拿出来,如今我行动不便,这点事情只能劳烦你们二位。”
未几,银丝线被摸出来,手里小小一团,乔孜舔着唇,心里躁郁,生怕今天就栽秧,偷偷打量这两个傀儡。
面容虽是俊美,可此刻眼神却黯淡无光,像个空壳子。
银丝线用以操控不听话的傀儡极为有效用,他们想来都是吃过它的苦。
“主人未归,得罪贵客实在是抱歉。”
认出银丝线,两人僵着身子像是捧着烫手山芋,五官都要扭曲,末了双双拱手冲着乔孜道:“我们原以为有强盗上门,适才如此,况且姑娘身上留有朝闻楼的印记,适才有所冒犯。还望姑娘不计前嫌。”
藤蔓退回角落里,一人接住乔孜,另有一人将灯烛点燃,刹那间阴森可怖的氛围退却,明朗的光线下室内又是另一副景象。
乔孜松了口气,拍落身上的花叶,冷不防一个抬头,看到角落里一双含怒的眼眸,不过又像是受了巨大的屈辱,眼里隐隐有泪花。
被藤蔓五花大绑的少年嘴里塞了一朵胭脂玫瑰不能言语,整个贴着墙,面色亦是惨白,愈发衬的花色艳灼。
原来他在撞见当中的白衣傀儡是诧异一秒,露了破绽,不慎遭了暗算。
“小鱼?”
乔孜忙扑上去扯下他嘴里的花,嘴角的血沾到她的指尖,脑子里忽冒出系统提示音。
“叮,恭喜宿主获得奖励——【神奇的玫瑰花种】。”
手上花瓣渐渐枯落,一颗圆润坚实的种子被握在手心里。
她没来得及揣到袖子中,失了禁锢,面前的少年猛地挣脱,他一双眼已然泛红,额角青筋凸显,再也维持不住,转瞬间化作原形,一尾巴砸烂了门墙,乔孜险些都被掀翻。
“我要杀了他们!”
“一点一点杀。”
而两只傀儡早有预感,熟悉此间地形,当下跑的不见踪影。
受此奇耻大辱,熊小鱼扯着乔孜追了一段距离,却最终止步在杜宅后门。
紧闭的门扉没有一条缝,墙头花叶茂盛,乍一眼看去像一堵墙,积年累月被遗忘,逐渐要与和这些绿植融为一体。
“这——”
乔孜话还在喉咙里,不妨被熊小鱼叼住奋力一击,撞烂了这一片。
妖兽的嗅觉向来灵敏,此番不见人影,熊小鱼嗅着乔孜身上蹭留的味道,又捡起了在孟潮青身边时常干的活。
他急急冲入偌大的玫瑰园圃里,黑色的身躯压倒一大片花树,竟是片刻也不愿停留,黝黑的兽瞳眯成一条线。
一人一蒲牢追了不知多久,终于,他停住步伐,居高临下看着同样落入藤蔓、被五花大绑的人,扯出的笑变得阴狠、狰狞,兽.性不受压制,眼睛愈发黑深。
藤蔓纵横交错,四下树木高深,乔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只发现一只落单的白衣傀儡。
“怎么不跑了?”利爪探过去,他割开扎入血肉里的花枝,将躯体粗.暴地丢到更深处,垂眼看着昏迷不醒的人。
闻着浓厚的血味,花枝藤蔓窸窸窣窣攀爬而来,熊小鱼趴在一旁拨他的伤口,动作没个轻重,分明就是故意的,像是玩.弄他的新玩具。
失血过多的傀儡昏迷中因疼皱着眉,白衣渐成一片血色,鸦青的眼睫微微翕动,像是将碎的琉璃,过分脆弱。
第45章
“叮, 请宿主阻止角色【熊小鱼】接下来的危险行径。”
盘曲的兽身压在一片花叶上,四下吮满血液的藤蔓被他一一咬断,乔孜趴在两角之间, 低头便见熊小鱼张嘴舔了地上傀儡一口。
他似乎有吃掉的想法, 兽瞳眯成了线, 爪子轻轻拨开血红的外衫,像是剥糯米纸一样。
血肉模糊的伤口一览无余, 浑身没有几块好肉,如此似乎更加激起他的兽性,那条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地,垂下头颅嗅了嗅, 慢慢露出尖锐的獠牙。
他真的想吃掉!
乔孜只瞧了眼, 浑身不适, 头皮发麻,可随即顿住,目光扫过某处,强迫自己扭头仔细看去。
他苍白的肤色上一点丹朱色点缀得极淡, 与周边血色相比仿佛是溅上去的。
似曾相识。
“等等等等!”
头上一声惊呼,熊小鱼顿时神经紧绷,张嘴吃了口空气。
未几眼前滚过一抹白, 乔孜跳下来, 踉跄几步跌倒在傀儡身边, 取出帕子擦了擦那点丹朱色。手上微微用力, 素白的帕子吸足附近的血,修长的脖颈上那一点红痣便分外醒目。
她慢慢扭过头, 盘曲的妖兽不明所以, 一双眼眸里情绪极为简单, 还未打消吃掉他的想法,爪子在缓缓逼近,而后将身前的小医女往边上一铲。
熊小鱼:“他活着就是侮辱。”
乔孜眉头一跳,果断用刀背打他不老实的爪子。
他歪头强忍着,游蛇一般绕到她身旁,眸光幽幽,怨道:“你挡什么?”
乔孜问道:“如果他是孟潮青,醒了之后会如何?”
熊小鱼:“你不要瞎说。”
“要不你也验验?”
乔孜欲言又止,生怕自己认错了。毕竟杜宜修的底线极低,造出如此相似的傀儡,恐怕没少观察孟潮青,偷看过人家洗澡也不一定。
片刻后刮了阵风,少年的轮廓渐渐现形,神情莫测,低头看着乔孜,到底身上先将她拉起来,嘴里道:“也不嫌他脏。”
“你刚才差点还把我铲翻了。”
熊小鱼扭过头,余光却瞥了瞥乔孜,嘴里声音冷硬:“我都没有用力。”
“你听过小马过河的故事吗?”
她揉了揉肩,见他还别扭地站着,当下将人推过去。
乱糟糟的花地里早已被搅得面目全非,白衣傀儡躺在一片狼藉之上,衣襟松散,伤痕遍体。视线逡巡着,玄衣少年半拉起眼帘,虽看起来不情不愿,可面上线条逐渐绷紧,末了他屏着呼吸悄悄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