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桃看上去恹恹的,不怎么高兴。
这段时间她一直不在状态上, 好在她的戏份不重,苏挽雾也知道她遇到了点麻烦,便没有多言。
倒是韩磁总是三不五时找她的麻烦, 每次都闹得熊桃不高兴。
但好歹多了一点活气。
苏挽雾知道她是为情所困, 忍不住想到了盛凭洲。
如果她没有看到那本小说, 没有梦到小说里的情节都变成真的, 也许她现在也跟熊桃一样,深陷在漩涡之中, 被感情障目, 无法看清自己的处境。
杀青宴那天。
剧组的人一起吃火锅, 苏挽雾喝了点酒,脸红彤彤的。
她很高兴。
电影的拍摄很顺利,后期什么也都准备好,宣传应该也能跟上。
这一切都刚刚好,是她想要的样子。
手机响了一下,在吵闹的包间里显得格外没有存在感。
桌上的人说说笑笑,没有人注意到苏挽雾的手机上收到一条新的未读短信:
【恭喜杀青。】
简短的四个字,来自盛凭洲。
苏挽雾只看了一眼,就按灭掉手机屏幕,继续跟剧组的同事说笑。
盛凭洲已经好几天没有联系她,她也没有联系盛凭洲。
经过那无言的一夜,两人的关系好似降到了冰点。
甚至比刚结婚那会还冷淡,那时候盛凭洲至少对她礼貌周全,不会怠慢。
那天说了喜欢她之后,反而对她疏离了不少。
苏挽雾叹了口气,火锅的热气升腾起来,遮住了她脸上的愁云。
有人来跟她敬酒,言语间满是对她的感谢:“……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碰到苏导这样的导演,在剧组的这段时间,真的很开心!”
“感谢苏导!”
“苏导,我也敬你一杯!”
“诶诶,可不能灌苏导!”
“对!这都是我们的心意,心意到就行了,苏导今晚喝得有点多,以果汁代酒也可以!”
“……干脆我们一起敬!祝苏导以后都收视长虹!”
苏挽雾眼睛亮亮的,也站了起来,“这是我第一部 电影,我也很开心,跟你们在一起工作,我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她还说完,突然有人哽咽了一声。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着问:“哪位猛男在哭泣?”
桌上的人都笑了起来,看向那个正在拭泪的男演员。
演员共情能力强,被氛围感染了,都忍不住红了眼。
气氛突然就变得伤感起来。
苏挽雾不喜欢这种氛围,连忙说:“吃火锅吃火锅,等会眼泪掉到汤里可就太咸了,我吃不了太咸的……”
她还没说完,韩磁就皱着眉打断了她,“不要说得这么恶心!”
熊桃嘲笑他,“人就开个玩笑,瞧你龟毛洁癖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损,气氛这才活络起来。
吃完火锅,时间已经不早。
苏挽雾喝了酒,让司机过来接她。
跟剧组的人一一告别之后,她让司机开车:“回别墅。”
“好的,太太。”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盛凭洲才走了小半个月,她就习惯了一个人在家。
洗漱完之后,她美美地躺进被窝里,点开平板,开始追剧。
安城。
盛凭洲刚结束一个会议,习惯性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苏挽雾的对话框空空如也。
只有他几个小时前发去的一条:【恭喜杀青。】
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苏挽雾没有回复他,再往上翻,两人的对话变化很明显。
一开始都是苏挽雾在主动找他,他出于礼貌回复。
看上去更像是苏挽雾一头热,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他的态度可以说得上是敷衍。
一直到苏挽雾出车祸之前,都是她单方面的热情。
甚至她千叮咛万嘱咐的那个夜晚,他也因为舒蜜的事情耽误了时间,还没来得及回家,就得知了苏挽雾出车祸的消息……
男人眸色缓缓暗了下来,沉沉地看着屏幕上苏挽雾发过来的消息。
她从前那些关心、喜爱,都快从字里行间溢出来。
但他似乎没有珍惜过。
盛凭洲摩挲着她的名字,想到她的手机密码都是自己的生日,胸口某处地方生出一些难言的滋味。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是陌生的,甚至有些失控。
“她联系你了吗?”他突然看向魏晗昱。
魏晗昱还在整理之后的行程,闻言有一瞬间的茫然。
他很快意识到盛凭洲说的“她”是指苏挽雾,顿然道:“太太最近好像很忙,没怎么联系,盛总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盛凭洲沉吟不语,扯了扯领口,“……没什么,你去忙自己的事情。”
“好的,盛总。”
魏晗昱走了之后,盛凭洲看着满屏幕的消息,唯独没有苏挽雾的。
他顿了顿,点开她的朋友圈。
果然看到她最新发的一条:
【杀青快乐!】
她发朋友圈很频繁,但配文大多都只有一句话,再配上一张照片,看上去跟大多数人的风格差不多。
合照里有不少人,几乎全组的人都在,找到她不容易。
但盛凭洲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穿着米白色毛衣,风衣外套放在身后的椅背上,脸上红扑扑的,不知道是吃火锅辣到了,还是喝了酒。
柔顺的长发束成一个丸子头,一两缕碎发垂在脸颊旁边,看着有些孩子气。
盛凭洲伸出手,想帮她把碎发挽在耳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幼稚。
他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片刻后,盛凭洲点开照片,放大,找到苏挽雾的脸,定格。
他截屏下来,设置成了桌面,随即给她点了个赞。
“叮”的一声——
苏挽雾正看到兴味的地方,手边的手机响了一下。
她看了一眼,没当回事。
盛凭洲在那头等了半天,没有等到苏挽雾的反应,揉了揉眉心,将手机收了起来。
傍晚时分,安城中心大厦。
例行会议后,投资商安排了温泉酒店,活动行程都准备得很满。
盛凭洲对酒桌文化不热衷,但人多的时候无可避免。
父亲刚病倒那会,他还是个学生,为了那些项目,他也经常面无表情喝下那些或好意或看好戏的人敬来的酒,一个人忍着胃痛到次日清晨,早餐随便应付了,再去继续跟人周旋。
时至今日,盛世在他的管理下逐渐走上正轨,如日中天。
他的酒量早就锻炼出来,却已经没什么人敢灌他酒。
面对着形形色色的恭维和讨好,他突然就觉得没什么意思。
尤其是在一些小明星靠过来的时候。
“久仰盛总大名,不知道能不能敬您一杯?”
席间,一个方才还在别的老总那里如鱼得水的美人突然坐到了他身边:“盛总很少出席这种场合,我以前总想着见您一面,今天好不容易有这种机会……”
盛凭洲私下似乎放松一些,白色衬衫解开两颗扣子,包厢里烟雾缭绕,一张俊脸看上去有些慵懒。
美人这才敢鼓起勇气上前,说话也是端着恰到好处的试探。
是不是同类人,说几句话就知道。
盛凭洲睨着她,似笑非笑,接过她的酒杯,却没有喝:“刚才在傅总那里碰了壁,还不死心,跑过来找我的晦气?”
他的语调平缓,听着不像有怒气。
只是吐出来的字眼却叫人胆寒,不自觉生出一些畏惧。
美人脸色有些僵,“抱歉盛总……”
她也没有想到,一晚上碰到两个硬茬。
这种应酬,像她这种级别的美色是很吃得开的,哪怕不少有家室的男人也不会拒绝她,那些有分寸的,不至于太过火,但面对美人的殷勤,很少会直接给脸色看,相反大部分都很受用,也是一种面子的象征。
在场都是一些不好得罪的人,其中一位是安城首富,傅家的继承人傅野,跟盛凭洲一样,样貌出色,衬得周围一行人姿色无比平庸。
这两位算是年纪轻的,地位却不轻,但也都不好接近。
傅野连表面的客气都没有,直接对黏上来的人说滚,拒人于千里之外。
盛凭洲刚才的话,也算是对他的调侃。
傅野听过盛凭洲的名声,对他举了举酒杯:“家里那位管得严。”
盛凭洲突然来了点兴趣,“傅总似乎结婚好几年了?”
两人都是英年早婚,傅野还要更早一点,听说毕业就结了婚。
安城跟凛城的豪门圈有很大的重叠,尤其这种名声大的,互相都有耳闻。
傅野的神情缓和了一些,“嗯,最近才复婚。”
他的太太不是门当户对的千金名媛,据说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子,还是个悠悠球世界冠军,以前有人开过玩笑,说悠悠球就是小孩子的玩具,惹了傅野不痛快,后来就没人敢这么说。
不知道是不是苏挽雾的影响,盛凭洲突然问道:“傅总跟傅太太这么恩爱,傅太太也管得很严?”
傅野不知道想到什么,勾了勾嘴角,“大概只是想我,借着查岗的理由想跟我说说话罢了。”
真的恩爱,就会互相信任,哪会正儿八经查岗?不过是打情骂俏。
盛凭洲懂了他的意思,看着始终没有动静的手机,陷入了沉思。
他这边手机没有任何动静,傅野的手机倒是响了起来。
他没说什么,起身去外面接电话。
盛凭洲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柔和,就猜到应该是他太太。
四周浮着清甜的香气,他揉了揉眉心,提不起半点兴趣。
苏挽雾没有给他打过电话。
他出差之后,她连一条短信都没有,更别说是查岗了。
想到傅野刚才说的话,盛凭洲心底莫名闷堵。
……她是不是半点都不想他?
盛凭洲闭眼小憩,再睁开眼时,身边多了一个熟悉的人。
“盛总……”舒蜜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穿着不适合她的裙装,脸上带着笑,缓缓坐在了他身边,“好久不见。”
她举着酒杯,言行神态都跟已经大相径庭,似乎成熟了不少,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男人,也在她身边落座。
那个男人似乎很是诧异,“蜜蜜,你还认识盛总?”
舒蜜笑了笑,大大方方跟他介绍:“是啊。”
她看向盛凭洲,“都是老朋友了,对吧盛总?”
第53章 思念
在旁人挤眉弄眼的视线中, 舒蜜起身,跟着盛凭洲离开了包厢。
她看着男人高大挺阔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为了能见他一面, 她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
即便她是当年救他的那个人, 她也得到了盛夫人的认可和支持, 但只要盛凭洲一句话,她见他难如登天。
“找我什么事。”男人停住脚步, 直奔主题。
舒蜜缓缓走了过来,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反而不敢再继续上前。
对她而言,盛凭洲始终是那高高在上的天上月, 只能够远远地崇拜。
可她曾经有过能摘月的机会, 这机会却被人夺走——
她不甘心。
“没事就不能来见你了吗?”舒蜜勾起了嘴角, 带着自嘲的意味:“盛总,我以为你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会想跟我叙叙旧。”
她提起当年那件事,语气满是苦涩:“那年我才几岁, 却始终记得深林寒潭里救下的那个小男孩……但我从没想过,你会把我忘了。”
已经过去了十八年,即便盛凭洲忘记了, 她都没有那么难过。
她怎么都没想到, 他会因为认错人而娶了苏挽雾……
“那时候绑匪满山找你, 为了引来他们, 我泡在山泉里,浑身都冻僵了……”
舒蜜眼中闪着泪光, 声音也有些哽咽, “我还记得那水有多冷, 之后很多年都记得……”
盛凭洲背对着她,手放在栏杆上,缓缓收紧。
他眸色很深,如这夜色一般,让人看不分明。
长久的沉默之后,舒蜜先按捺不住:“……盛总?”
她摸不准盛凭洲的态度,心中忐忑。
时过经年,这个男人早就成长为最优秀的模样,时间将他锤炼成面前这个成熟稳重的盛凭洲,不再轻易被人窥探他的情绪。
片刻后,她听到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你要说的就是这些?”
盛凭洲转过身来,俊逸眉眼间总是缀着皑皑白雪,仿佛万年不化。
他的声线也一如既往的冷:“该说的,魏晗昱应该已经都告诉你了。”
他身着最简单的白色衬衫,黑色的西裤裹着一双长腿,即便什么都没说,站在那里便不怒自威。
舒蜜发现,不管她的身份如何,在盛凭洲面前总是难以抑制的自卑。
但又渴望。
她一直以为只要盛凭洲发现她的真实身份,认出她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一切都会不一样。
但她想错了。
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她感受不到丁点温情。
“……那都是你的真心话吗?”她的声音莫名沙哑,“魏助理说,让我以后没事不要再来找你,这都是你的意思吗?”
她不敢相信,又或者说,她不愿意相信。
“盛凭洲……”
舒蜜第一次喊他的名字,不再是生硬的尊称,“你忘了吗?我救过你啊,在云津村,你都忘了吗……我才是当年救你的那个小女孩,不是苏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