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我拎着裙子跑着去。”
“……那倒也不必。”
相比之下,徐苍曦就显得艺高人胆大,匕首别在腰间,金属杆就单手拎着用外衣随便遮住,此刻他正在重新组装。
贺屏默默背了一遍那首歌谣,试图记清歌谣提示的每一处细节, 以免出错。
他有条不紊地分工:“祭坛的火一旦烧起来,到时候路先生用圣水泼祭坛,徐先生用长矛刺岛主,欧阳小姐去营救盛小姐,我和冉小姐负责挡住其他岛民——大家觉得可以吗?”
队友们都没什么异议,只有冉素素,她有点顾虑。
当然,她的顾虑也很正常。
“小贺总,你真认为咱俩挡得住千军万马?”
“白天的岛民们没有变成海怪,战斗力应该是相对较弱的,如果她们采用人类的攻击方式,我认为咱们还能有几分胜算。”
“你的意思是菜鸡群殴吗?”
“可以这么讲。”
欧阳飞鹰提出疑问:“不知道岛主的战斗力怎么样,既然是岛主,总该有点特别的本事吧?”
冉素素实话实说:“咱们可能没法亲身体验,这是徐先生要去证实的问题。”
“唉,辛苦徐先生了。”
夕阳慢慢西沉,晚霞余晖晕染了这片神奇的土地,柔金色光芒降临祭坛,居然也真有了几分装神弄鬼(?)的味道。
也不知是哪位女岛民真的吹了一声唢呐,这声唢呐正式拉开了继任典的序幕,其余女岛民也各自奏起了乐器,嘀嘀哩哩哇哇哇,没有指挥,全凭个人发挥,那感觉就像是一场婚礼和一场丧礼撞了车,双方为了逼对方让路各显其能,先震聋对方的就算赢。
在这热热闹闹的阴间气氛里,有两位穿着稍微华丽的女岛民,大约是岛主的左膀右臂,她们各持一把火炬,弯下腰去将祭坛点燃了。
火焰很快就蔓延开去,围着祭坛汹涌燃烧,坐在中间两把座椅上的岛主和盛绯迩,脸均被映得通红——于是盛绯迩那张化过妆的脸,就显得更吓人了。
岛主突然站起身来,她高举双手朝向天空,嘴里念念有词,具体念的什么不知道,总之底下的岛民们听了极度亢奋,吹唢呐的精神头更足了。
群魔乱舞,这场景像极了邪.教大型洗脑现场。
岛主念完咒语,转身抱起一束黄.菊,又将面前那束白菊递给盛绯迩,她原本慈祥美丽的脸上,忽而露出了阴森的微笑。
盛绯迩看着她,心底警兆顿生,迟疑着没有接花。
谁知岛主只等了几秒钟就失去耐心,索性强行将花束塞进了盛绯迩怀里。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白菊瞬间化成两根柔韧的绳索,像蛇一般游动着,缠住了盛绯迩的双臂,将其牢牢固定在了左边插有黑珊瑚的树枝座椅上。
盛绯迩试图挣扎,但越挣扎绳索就缠得越紧,她察觉到了这一点,理智地停了下来。
她目光飘远,想从密集的人群里,辨认出队友们的身影。
这一关,得靠他们来救她。
与此同时,她的队友们正采取迂回战术,悄悄从四面包抄。
没错,就是他们五个人,打算包抄这一大群岛民。
路晓凤作为计划的第一环,身负重任,他拎着水桶,趁乱挤进狂欢的队伍里,小碎步靠近祭坛。
……然后他恰好目睹岛主和那两位亲信岛民,合力抬着黑珊瑚座椅,想将上面的盛绯迩扔进祭坛燃烧的大火里。
他大惊失色,根本来不及思考,连忙一头撞开前方挡路的女岛民,慌慌张张就冲了过去。
“来人呐着火啦——!!!”
他将那桶稀释了的海上圣水,全部泼向了祭坛。
事实证明,即使是稀释了的海上圣水,也照样能发挥作用。
换作普通的水,这一桶用来灭火是绝对不可能的,但圣水可以,金光一闪,它使得熊熊火焰登时黯淡下去,最终火苗渐弱,只剩下一圈烟雾还在缓慢逸散。
唢呐声戛然而止,岛民们大约也没料到继任典开到一半,会有捣乱分子突然闯进来,还一举熄灭了最重要的祭坛火。
她们无比愤怒,从四面八方朝路晓凤涌去,想要把他按倒在地进行制裁。
关键时刻,贺屏赶去帮忙,而冉素素左手挥舞着板砖,右手挥舞着高跟鞋,也喊打喊杀勇敢加入了战局。
岛主催促自己的手下将祭坛火重新点燃,她仍不依不饶想把盛绯迩推下去,将仪式完成。
欧阳飞鹰踩着发烫的石头,从后方爬上了祭坛,她趁一岛民不备,猛地扯着后腿将其掀了下去。
她抓住座椅上方的黑珊瑚,与岛主发起了拔河之战,谁赢谁就能抢走坐在上面的盛绯迩。
盛绯迩虽然手不能动,但脚还可以动,她努力抬脚去踹岛主,想要以此达到帮助队友的目的。
岛主怒了,她那张从来带着笑容的脸,在这一刻就像是被利器割裂一般撕扯出骇人的沟壑,她的嘴蓦然张大,露出里面根根尖利的牙齿,呈圈状分布,犹如变异的食人花。
她像个飞头蛮,脖子至少伸长了一米多,朝着欧阳飞鹰的脑袋就咬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徐苍曦双手撑着还在冒烟的祭坛跃上石台,长矛直挥,替欧阳飞鹰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他迎上去和岛主缠斗在一起。
岛主那边一松手,盛绯迩就连带着座椅栽倒在地,欧阳飞鹰慌忙将座椅扳回原地,想帮她把绳子解开,结果发现那绳子解不开,手头边又没工具去割绳子,只能先拖着她走。
“我们先离开祭坛范围,刚才路先生把砍刀给了小贺总,我们去找小贺总。”
然而此时拥有砍刀的贺屏,正遭遇被岛民群起攻之的尴尬场面,根本腾不出手来割绳子。
他先前猜得没错,这群岛民在没有午夜变身之前,确实只有普通人类的攻击水平。
问题是几十上百的普通人类,全体冲上来想把你撕了,这场面也实在很难控制。
砍刀对阵腰鼓和唢呐,也指不定哪样才能赢。
冉素素左手板砖右手高跟鞋,在包围圈中疯狂抡砸,生怕自己稍微松懈一点,这群披着人皮的海怪,就会瞅准时机挠花自己的脸。
说来也是可笑,这俩人一个老总独子,年轻有为富二代;另一个一线明星,风情万种大美人,平时全是娇生惯养的主儿,哪能料到有朝一日,竟然在这莫名其妙的游戏里打群架。
路晓凤正用空水桶,抡圆了砸一女岛民的脑袋,他抽空吐槽。
“你们有钱人也未必体会过这种刺激吧?”
“这么一比我不算有钱人,平凡打工人罢了。”冉素素说,“你应该有针对性的去问小贺总和欧阳小姐——诶对,欧阳小姐呢?”
“欧阳小姐她……”
还在跟那把椅子做斗争。
四周的腰鼓在咚咚作响,锣镲重击,差点震碎冉素素的耳膜。
她扯着嗓子喊:“要不先掩护小贺总冲出去吧——救了盛小妞,咱们也能多俩帮手!”
路晓凤抓狂:“怎么掩护?要不你给个计策?”
还好贺屏没有辜负队友们的殷切期望,他以被挠了二十几道血印子为代价,终于找到机会突破重围,冲向欧阳飞鹰和盛绯迩的位置。
他半跪在地,用刀刃磨断了捆住盛绯迩手臂的绳索。
盛绯迩终于恢复自由,她万分感激,并展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谢谢小贺总和欧阳小姐!”
欧阳飞鹰委婉劝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不用谢,但盛小姐我建议你暂时不要笑,你这妆不太适合笑。”
“……对不起,吓到大家了。”
盛绯迩试图用衣袖擦脸,后来发现越擦越离谱,擦到贺屏和欧阳飞鹰已经不敢正视她了,不得已放弃做无用功,决心投入战斗。
“可我们要去帮谁呢?”
徐苍曦和不需要午夜也能随意变身的岛主,依旧你来我往战局胶着,双方势均力敌,看样子别人一时半会儿也掺和不进去,进去没准还会帮倒忙。
而这时的路晓凤,已经被岛民的浪潮冲倒在地,眼看着就要被拖进去踩死,而冉素素正抱着他的脑袋,勒着他的脖子,像拔萝卜那样,想把他从里面□□。
被扼住命运咽喉的路晓凤:“大明星,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啊!”
“我这不也是没办法了吗!”
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优先帮谁是很显而易见的,所以这边三人热情飞奔,再度加入了打群架的行列。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盛绯迩没有称手的武器,她直接把刚才座椅上那两支黑珊瑚给拔下来了(……)
场面离奇混乱,这简直是一场畸形的狂欢。
当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的另一端,夜幕降临,月亮悬于高空。
打得精疲力竭的一行人,终于决定改换战术,跑为上计。
但跑也不是瞎跑,而是往东面跑,毕竟待会儿的希望之花,还要种在东方的土地上。
队友们引开了大批岛民,盛绯迩却留了下来,并用两支珊瑚交换了贺屏的砍刀。
她拎着砍刀冲上石台,见岛主已彻底化成了海怪本体,从牙齿到四肢都变得无比锋利,且攻势疯狂——再这么耗下去,徐苍曦怕是要吃亏的。
她定神找了很久的机会,最后选择俯身靠近,一刀横扫,砍中了岛主的脚踝。
岛主冷不防一个趔趄,随即更加暴躁起来,气势汹汹将目标对准了她。
眼看着那道弯钩式的利爪,就要迎面抓上自己的脸,盛绯迩的第一反应不是躲,而是下意识横刀格挡。
……不过岛主并没能再上前半步。
那截匕首,正从岛主的胸前探出锋刃,粘稠黑红的血液,正沿着长矛雕花的纹路往下流。
徐苍曦的出招,永远能在最精准的时刻,又稳又狠,一击毙命。
他反手持矛,就势用力上挑,直接从后心剖开了岛主的胸膛。
岛主的前胸被切割开,露出了里面与常人并不相似的、形状奇特的心脏。
而心脏的外围,绕了一圈泛着暗光的珠链。
是剩下的那半串珍珠手链,这一半是黑珍珠。
盛绯迩戴上专业手套,从岛主烂哄哄的血肉里,把珍珠手链捏了出来。
她细心擦干净上面的血迹:“我们去找欧阳小姐,就可以把镇岛之宝还原了。”
“嗯。”徐苍曦关注的显然不是这个问题,他淡声问她,“刚才那下为什么不躲?”
盛绯迩想了半天,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她不好意思挠头。
“其实我来不及考虑的,刀就迎上去了。”
“你挡不住它。”
“我知道。”盛绯迩说,“但这不是有徐先生你吗?有你在我们一定能杀了它。”
“你过分展现的勇气,偶尔也该收敛一下。”
她弯起眼睛笑起来:“好,我以后会注意的。”
这本该是一个非常治愈温暖的笑容,可惜她的纸人儿妆容本就很阴间,尤其在被一阵乱擦之后,搭配上这样的笑,甚至产生了恐怖片特写般的效果。
徐苍曦沉默半晌,平静移开了视线。
“你暂时可以保持严肃。”
“……哦。”
岛主一死,那些岛民们也仿佛失去了生命力的支撑,一个个变得表情呆滞、行动迟缓,自然也追不上贺屏四人组了。
欧阳飞鹰拿着希望之花,在东面找了块正能沐浴月光的好地方,和队友一起跪地刨了个坑,把花种在了里面。
冉素素一边埋土,一边叹气:“种完这朵花,我们是不是就能通关了?求求了,再不通关我就崩溃了,我干脆死在这给花做肥料算了。”
路晓凤也叹气:“可是你不够肥啊。”
“……你以为冷笑话就能抚慰我心灵的创伤吗?”
“冷静一点,你想想,回到现实世界你立刻就要面临经纪人的责问、不赶通告甩大牌的舆论,以及承担代言违约的责任——这样你还想回去吗?”
冉素素呆滞片刻,突然抄起板砖就要砸向自己的头。
“那我还是死在这做肥料算了!”
在她无比哀怨的声音里,希望之花已经种好了,月光照进花蕊,四面土地隐约有嫩绿新芽冒出,这似乎是个好兆头。
这时盛绯迩和徐苍曦也回来了,盛绯迩取出那半串黑珍珠手链,展示给大家看。
“黑珍珠就在岛主的心脏里藏着,我们可以合成镇岛之宝了。”
欧阳飞鹰把存在自己这的半串白珍珠递给她:“合成之后呢?我们就算完成所有任务了?”
路晓凤说:“不是还得逃离夕照岛才算通关吗?”
“那怎么才算逃离,如果杀了岛主还不能逃离,难道我们要去西岸找那艘渔船,再出一趟海?”
大家精疲力竭,要说再去爬山赶海,真是豁出命去了。
不过这种顾虑,很快就有了答案。
当盛绯迩将黑白两串珍珠重新系在一起,并将其放在希望之花旁边的时候,四面风声骤起,紧接着全岛的地面都猛烈摇晃起来。
冉素素惊叫:“不会是要海啸了吧?!”
话音未落,脚下土地应声塌陷,就像当初在陌生会议厅里那样,强烈的失重感袭来,六人再度坠入深不见底的未知黑暗。
——珍珠终将化作天上的月亮,年轻的勇士,请将正义留在这残酷的地方。
—— —— —— —— ——
—— —— —— —— ——
盛绯迩睁开了眼睛。
她花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勉强恢复视线,以看清面前的景象。
屋里摆设照旧,她仍穿着那天离开时的白大褂,盘着发髻戴着口罩,前方安静躺着那具等待入殓的尸体。
她表情愣住,而后深感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墙上挂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