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飞鹰趴在地上,试图往洞口深处窥探,可惜就算是她也很难看清。
“黑漆漆的,一点光都没有。”
这时最后一丝晚霞余晖,也随着夜色的到来而沉没,新月透过云层,清冷俯视整座荔山。
徐苍曦和贺屏加快了挖掘的速度,欧阳飞鹰仍保持着先前的姿势没有动,她蹙眉,侧耳倾听。
“有动静了。”
贺屏垂眸问她:“什么动静?”
“里面好像在震。”
话音未落,以贺屏所在的位置为圆心,脚下地面蓦然摇晃塌陷,六人组猝不及防,全体掉入了深不见底的暗道里。
……
地面下方,是一处散发着浓烈潮湿铁锈味的冗长阶梯,阶梯边缘锯齿版锋利,滚下去时甚至能听见嘶嘶轻响,应该是身上的棉袄被刮破了。
盛绯迩从坠落的瞬间就被徐苍曦护在怀里,她的脸紧贴他胸口,能听见他心脏在急促有力的跳动。
她闭着眼睛伸出手去,就像每次他做的那样,也努力护住了他的后脑和腰椎。
不晓得到底过了多久,直到她感觉手臂一痛,像是撞到了凹凸不平的墙壁。
嘈杂的声响停止了。
她听到徐苍曦在自己耳边请问:“绯迩,没事吗?”
“……没事。”
她揉着手臂重新睁开眼睛,见其余队友们也算平安着陆了,且四个人正在叠罗汉,路晓凤被压在最下面。
“你们能不能先下去?”路晓凤有气无力,“我承受能力有限,别还没开始盗墓就牺牲了。”
冉素素翻了个身,在欧阳飞鹰的搀扶下爬起来:“嗨,这不也该你倒霉么。”
“……听听你说的是不是人话?”路晓凤抱怨完,又转过头去跟贺屏耳语,“小贺总,看看人家曦哥,怎么每次都能找准小妞保护?你行不行啊每次都扑错人?”
“扑错人的是你,不行的也是你。”贺屏淡定回答,“我是被你撞开的,结果你去抱了飞鹰,飞鹰又想去抱素素——你让我怎么办?”
“……”
欧阳飞鹰可不知道这俩人在聊些什么,她正在认真观察所在空间的地形。
他们此刻像是身处一座巨大的天然溶洞内,溶洞的缝隙间种着不知名的蒲公英状的植物,像一盏盏幽绿的小灯笼,微弱的光芒能勉强照亮四周。
溶洞的三个方向,呈三足鼎立之势,分别立着一座女子装扮的猫脸雕像,雕像大约是由玉石雕成,身上穿的轻衫长裙纹理细腻,那张猫脸也栩栩如生。
而且那猫脸……
和刚才在山区见到的狐狸猫,几乎一模一样。
冉素素越看越起鸡皮疙瘩:“这也太邪门了,这么渗人呢?”
“这雕像立在这,不可能没有用处吧?”路晓凤在溶洞内逛了一圈,最终发现了端倪,“诶?这是不是一扇门?”
欧阳飞鹰闻声过去,得出结论:“没错,是扇门。”
只不过不是一扇常规的门,而是一扇不规则的石门。
盛绯迩走到其中一座雕像面前,她双手环住雕像,试图将其搬起,后发觉纹丝不动,又试图转动它——这时雕像似乎有了一点点松动的迹象。
“曦哥!”她招手求助,“这雕像太沉了,需要我们一起转。”
徐苍曦快步朝她走来,伸手配合她的力道和方向,果然,在雕像九十度旋转的瞬间,大家听到远处轰隆隆响起,石门稍稍挪开了一道缝。
原来雕像是机关,是可以控制那扇石门的。
但问题在于,只要他们一松手,雕像就会自动旋转回原地,石门也会复原。
要完全打开石门,恐怕需要大家同时旋转三座雕像,才能成功。
于是贺屏和欧阳飞鹰,冉素素和路晓凤,分别走向另外两座雕像,然后在盛绯迩的示意下,一起旋转。
“大家都准备好了吗?一……二……三!”
大约是错觉吧,就在雕像再次转动的前一刻,盛绯迩仿佛看见那张近在咫尺的猫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不祥预感油然而生,但行为已经不可逆了。
三座雕像同时背对旋转,而真正开启的,却并不是那道石门。
似有雷声在溶洞回响,地面再次塌陷。
处于不同位置的六个人,就这样莫名其妙落入了未知的空间。
*
冉素素掉下溶洞,又摔进了更加狭窄的山洞,这里漆黑一片,半点光亮也见不着,人在里面连转身都困难。
妈的,这是什么破墓,在这玩狡兔三窟呢?
她一方面在内心大骂脏话,另一方面又有点紧张害怕,忍不住压低嗓音呼唤。
“喂,有人在吗?凤儿,凤儿你在不在?刚才咱俩一起摔下来的,你不应该不在对吧?”
她连续唤了三四声,才终于听见路晓凤回应,只是他的声音极其虚弱,说出每个字都像是在无力喘息。
“别叫了,在呢,在你身后。”
“……你怎么了?”
“我快死了。”
换作平时,冉素素一定只当他是在胡说八道,没准还要骂他两句,但此时她意识到,他可能说得是真的。
“为什么快死了?你在哪呢?”
她于黑暗中慌忙伸出手去,谁知在触碰石壁时,不慎被某种植物锋利的倒刺划破了手指,疼得瑟缩了一下。
这貌似是一根变了异的藤蔓。
她屏住呼吸,慢慢顺着藤蔓往下摸,越往下钩刺越多,直到……
直到摸到了一个人,以及满手的血。
冉素素大惊失色,她颤声问:“凤儿?”
“嗯。”路晓凤突然呛咳一声,像是在从肺里往外咳血,“有根刺,好像把……把我扎穿了……”
藤蔓的顶端,是一根堪比十字锥的尖刺,在他从溶洞摔下来的瞬间,就扎穿了他的身体。
自打进入游戏以来,这大概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钻心的疼痛与失血的冰冷交织,让他逐渐开始意识不清,但奇怪的是,他的本能仍令他想要支撑着回应冉素素。
他觉得,她胆子那么小,自己待在这,肯定会害怕的。
听得冉素素带着哭腔道:“凤儿,你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啊,符纸和火折子都在我身上,我这就治好你。”
幸好之前她在马车上闲来无事,把各类符纸都多画了几张预备着——除了引雷符,因为引雷符的效力还在冷却。
她摸黑数着那些符纸,凭记忆抽出最中间的两张,红着眼眶要把路晓凤扶起来。
路晓凤制止了她,他叹息道:“你得……”
“什、什么?”
“你得先帮我,把刺拔掉……”
她眼泪顿时就流下来了,哽咽着拒绝:“不行,拔掉你会不会流更多血啊?很疼的,会死人的!”
“但你迟早要拔,否则这根刺……会一直,留在我身体里,你的治疗是无效的……”
“可是你……”
“素素,我都不害怕,你有什么可怕的?”
自两人认识以来,路晓凤永远都只“大明星大明星”的称呼她,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素素。
要说他真的不怕吗?其实也是怕的,他原本是个惜命的人。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队友都不在,自己现在是她唯一的依靠,如果他不勇敢,这个笨蛋一定会崩溃的。
他咳嗽两声,很费力地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示意她自己伤口的位置。
“你要是想,让我少受点罪,就狠心一点,免得……免得我死得更快。”
冉素素意识到自己不得不做出决定了,她左手环到路晓凤身后搂着他,另一只手紧紧攥住那根尖刺,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不要手抖。
“那……那你忍着点。”
“行。”路晓凤从没有这么耐心过,他安慰她,“没事儿,你运气这么好,我相信你。”
完全黑暗的环境里,两人看不见彼此的表情,却靠着指尖的温度,传达了某种无声的决心。
冉素素闭上眼睛,猛地腕间用力,一扬手拔出了那根尖刺。
尖刺离身的一瞬,带起了大片温热血液,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路晓凤向后仰倒,没了声息。
*
贺屏和欧阳飞鹰从溶洞掉下去后,直接摔进了一间密室,密室四面砌着石墙,而贺屏的后脑撞在了墙上,他却将怀里的欧阳飞鹰护得很好。
欧阳飞鹰察觉到了,她紧张反手搂住他:“没事吧小贺总?”
密室墙壁上亮着两盏长明灯,刚好照亮这一方空间,所以贺屏在短暂的晕眩后睁开眼睛,就看清了面前的她。
说一句实话,即使他跟欧阳飞鹰认识算很久了,却也不曾这么近距离认真注视过她。
外人眼中英姿飒爽的欧神影业千金,其实有双极美的眼睛,墨色纯粹,熠然生辉。
他后知后觉缓过神来,移开视线,笑着回答她。
“没事,是不是吓着你了?”
“没有,谢谢你。”欧阳飞鹰替他揉了揉脑袋,无奈叹息,“咱俩这是又被关在哪了?绯绯他们都不在。”
这时两人头顶传来轰然巨响,像是庞大机关移动的声音,而脚下地面也旋转起来。
两人都很警惕,担心密室突然坍塌,登时并拢双膝靠近墙角,并握紧了彼此的手。
好在预想中的坍塌并未来临,移动停止了。
欧阳飞鹰抬头:“我们从上面摔下来,可能也要从上面爬出去。”
“机关错位,恐怕上面也不是之前的溶洞了。”
“可我们总得出去,才能想办法和其他人会合。”
贺屏环视四周:“我们先静下心来找一找,既然落到了这里,肯定得有些线索。”
密室里没有门,到处堆满了积攒黄土的肮脏桌椅,除此之外,还有一堆空酒坛和一座衣柜。
欧阳飞鹰起身,想看看衣柜里面有什么,结果刚一打开衣柜门,一具骷髅骨架面目狰狞,就直挺挺朝她倒了下来。
贺屏眼疾手快,迅速将她扯回了自己身边,
骷髅骨架摔在地上,摔成了一节一节,四分五裂。
第66章 水下 变异章鱼。
那具骷髅骨架的前身, 大概是在这里被活活困死的人,而且应该也不单纯是饥渴而死,倒像是中毒而死。
因为它的骨骼太脆了, 且肉眼可见的呈乌黑颜色。
贺屏俯下身去, 翻找着那些碎裂的骨骼关节, 最终从骷髅紧攥的手骨里,找到了一枚钥匙。
不知道是要开启哪里的钥匙,总之必定有用途。
他将其仔细收进怀里。
另一边, 欧阳飞鹰翻看堆在墙角的那些酒坛子,发现除了两坛已经被喝光之外,其余酒坛都是密封完好的,她回头看向贺屏。
“要不要把这些酒坛全都拆开?”
贺屏点头:“拆开吧, 我猜里面肯定有东西。”
“好。”
“等等,我来拆。”
欧阳飞鹰知道他是担心酒坛内有机关,她没拒绝, 却也没躲远,就蹲在旁边陪他。
贺屏从桌上拿了一柄生锈的匕首,依次撬开酒坛的封口,并把酒倒出来。
陈年老酒, 浓烈的酒香霎时充满了整座密室, 没喝几乎就让人醉了。
他接连倒了四五坛,而后在第六坛的坛底,发现了一枚小巧的白色瓷瓶。
那白色瓷瓶用蜡封得严严实实,他用刀刃刮开瓶口的厚蜡,从里面倒出了六粒黑色药丸,每一粒大约只有小指甲盖这么大。
他沉吟着:“这可能是需要吃的。”
欧阳飞鹰疑惑:“让我们吃吗?为什么要吃?”
“也许不是现在吃,是之后遇到什么状况才吃。”
不管什么时候吃, 反正肯定是要带走的,所以他将药瓶也收进了怀里。
携带干粮的包裹在欧阳飞鹰这里,两人随便取了几块红薯干充饥,一面继续寻找线索。
两人搬开摞在上方的椅子,用袖子擦干净最底下那张桌子的黄土,隐约可见一行刻在上面的小字:
【听钟声响起,可上达登云梯。】
贺屏猜测:“大概是要我们等到钟声响起,头顶的机关才能重新开启。”
“那登云梯呢?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或许吧,希望到时候,我们能在那里见到队友。”
*
路晓凤受伤,贺屏和欧阳飞鹰被困,相比起队友们所遭遇的事情,盛绯迩和徐苍曦正面临的险境,则更加紧张。
因为两人所处的那座雕像下方,是湍急冰冷的地下河。
掉进河里的一刻,盛绯迩的大脑几乎是懵的,但她很快就清醒过来,一翻身就开始往河面游。
身上的棉袄吸足了水,变得沉重无比,严重限制了她的行动,她不得已脱掉棉袄,只穿着单薄的内衫,纵身探出水面。
她焦急四顾,但始终没有找到徐苍曦的身影,只能漫无目的地呼唤。
“曦哥!曦哥你在吗?”
这时她忽觉有人从水下在腰间托了自己一把,推着她朝岸边的方向游去。
下一秒,徐苍曦已经出现在她身边,而且他的棉袄也脱掉了。
“曦哥!”一见到他,盛绯迩心里总算踏实了几分,“其他人呢?”
“可能被困在别的地方了。”
“那我们去找他们!”
谁知她话音未落,身后蓦然响起剧烈的破水声,紧接着巨浪来袭,以排山倒海的气势,险些将两人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