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轻维见到他，合上书后和善的笑了笑：“阿竹来了。”
林空竹微微点头，没什么回应，他来到这个地方并不需要给什么人热情，只要不失礼就好。他对林轻维没什么感觉，但是他手中拿着的书倒是挺有趣。
他看的是《体制化》，一本内容有点偏驯服人性的书，换句话说，有点像是和斯德哥尔摩抗争的书籍，林轻维为什么要看这种书？
似乎是察觉到了林空竹探究的目光，林轻维笑笑，把书放在架子上。
成之美走过去探了探他的额头，谆谆关切道：“医生今天上午来过了么？”
“来过了。”在成之美面前，林轻维声音都分外乖巧：“药已经吃了，你放心。”
这对母子的互动……林空竹眯了眯眼，一瞬间又想到刚刚那本书。
他们说话间，门口传来管家的声音：“夫人，先生的车停在门外了。”
第30章 不假装 他唯一一次的失态，也是秦臻攻……
林空竹只见过林问岷两面, 一次是他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被林家的车接到医院里给林轻维输血，那次林问岷也在场。
男人常驻国外, 那天大概是刚刚回来，林空竹一直记得他风尘仆仆的焦灼模样。
大概是小的时候才喜欢追求一些本来就得不到的东西，总之他眼里只有林轻维的模样少年一直记得很深。
至于第二次, 就是中考后了。
林空竹和高考一样，同样是以全市最高的成绩考进了最好的九中, 林问岷从国外回来知道这个消息还挺开心, 特意过来见他一面。
“没想到你在青礼读书也能读的这么好, 我和你妈工作都忙, 照管不过来你。”林问岷的歉意七分假三分虚伪, 他看着穿着校服的清冷少年，递过去一张银行卡：“吃穿不用省, 和你外公外婆一起用。”
少年垂下眸子，瞧了那张银白色的卡面一眼。这东西之前成之美也给过他数次, 但是谁稀罕？
“不用了。”林空竹推了回去，面不改色的扯谎：“成…妈给了。”
他说假话, 只是因为不想在这件事上和林问岷这个堪称陌生的男人多做纠缠罢了。
果然, 后者也并没有执着——他作为一个常驻在国外公司不管家里事的人，理所应当的认为成之美能把一切事情办理的妥当, 包括他的两个孩子。
林问岷哪里想得到，时过境迁, 一切和他想的不一样呢？
平静的餐桌上，暗流涌动。
“我这次回来，就不会继续驻扎在国外的公司了。”用餐到一半的时候，林问岷看着餐桌上自己的三个‘家人’, 粗略扫过，可能觉得对品相比较满意，便笑道：“这几年美国的行情一般，很多公司重心都转移到国内，逸城也不例外，国内发展的市场更大一些。”
林空竹沉默地听着，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反正与他无关。
成之美倒是立刻附和的，喜形于色的很明显：“那倒是好，以后就不用两头折腾了。”
林问岷点了点头，锐利的眼睛扫过对面的两个少年。
他们对比很鲜明，一个摇摇欲坠如冬日落叶，另一个却鲜活的很明显。男人想了想，难得展现了一下自己的‘父爱’，夹了块排骨到林空竹碗里：“你难得回家一趟，多吃点。”
大抵是男人本质都比较慕强吧，林问岷对他们都没有什么深刻的感情，他只需要负责接收自己茁壮生长起来的两株‘苗子’就好，哪个品相更好，自然就更喜欢哪株。
林空竹沉默的弯起唇角，对林问岷这个举动没什么表示，一旁的成之美却愣了一下，忽而间警铃大作。
“问岷。”女人抿了抿唇，轻声说：“那既然总公司迁移到国内了，还是自家人看着比较放心吧，你看轻维也已经毕业了，是不是可以给安排一个职位？”
对于这个提议，林问岷没什么异议，只点了点头：“你看着办。”
这下子，才算是能好好继续吃这顿饭了。
直到傍晚，林空竹才总算从这所明明很大却异常逼仄的宅子里离开。
少年不用人送，走出大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脖子上系着的领带扯掉，这才觉得松了口气。
刚刚那顿晚饭大概是他吃过最漫长沉重的一餐饭了，在一张桌子上面对最厌恶的三个人还要故作若无其事，有的时候就感觉到本来就不怎么样的胃在隐约抗议，几乎要吐了出来。
不过一餐饭能换来日后三年的平静，也算值得。
他从始最终最想要的，一直都是自由而已。
林空竹拿出手机查看今天飞西宁的剩余航班，订了个晚班机，而后坐车去了方保街那家卖桂花糕的铺子。
既然已经答应了秦臻，那是一定要买的，可惜全市就那么一家地道的老铺子，小姑娘嘴挑得很，别家仿冒的店怕是吃不惯，干脆选择多折腾一段路去买。
他有一段时间没回江坞了，大一放寒暑假的时候也是留在西宁，现如今坐着车略过熟悉的一条条路，却依旧没有什么眷恋的归属感。
大约是他想离开太久，都已经成了执念了吧。
火爆的甜品铺子一向是排长队的，林空竹等了约莫半个钟头的时间，多买了几盒子和一些别的甜品回去——他很不爱吃甜食，但来都来了，不如给秦臻多带一些。
为了保证时间的充裕，少年坐的是最晚的那次航班回去的，等落地在西宁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按理说这个时间宿舍大门肯定是已经关了的，可男生想回去有一百种方法。学校里不可能没有一面矮墙，只要有就能翻进去。
就是这身西装有些束缚，林空竹走到学校附近路过垃圾桶的时候，把西装外套脱下直接扔了，只余身上一件白衬衫。成之美给的东西他一样都不想留，不过总不能裸奔，剩下这两样就过后扔吧。
少年走到墙根微微卷起袖子，白衬衫下薄薄的单薄一片的身材显的很修长却并不瘦弱，露出来的小臂肌肉线条优美有力，冷白的皮肤在暗夜里像一道光。
他修长的手臂伸长攀附住墙头，脚下一个用力，踩着下面叠起来的砖很轻易的就跳进去了。这个时间点巡逻的保安不多，林空竹一路畅通无阻的回了宿舍。
他用钥匙打开宿舍门后里面的夜灯还亮着，那几个家伙果然都没睡。
听到门口有门锁的响动声齐刷刷的望了过来，见到林空竹大半夜回来还拎着一堆东西就都愣了，傻傻的问：“老三，你这……你没回江坞啊？”
“回了。”林空竹进来的第一件事是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就开始换衣服，一边说着：“坐晚上飞机回来的。”
“啊，咋这么着急啊？”齐思航不解的问，但这心宽体胖的家伙视线很快自动自发的被林空竹带回来的食物吸引，下意识的伸手去够。
“桂花糕留着。”林空竹背后就跟长了眼似的，他换下睡衣后就把脱掉的衬衫西裤连着皮鞋一起打包扔掉，头也不回地说：“其余的随便吃。”
自己买多一些东西的缘由本来也是想着给室友带的，他这三个室友人不错，挺合得来的。所以一向孤僻的少年才在上了大学后，有些笨拙的学会如何慢慢融入‘群体关系’里。
人接触过光之后，就很难在阴影里继续当独行侠。
“嗯？你不是不爱吃甜食么？”楚知州从他简单的一句话里提取了不少信息出来，戏谑的问：“桂花糕要送谁啊？”
“老同学。”林空竹知道他们想问什么，他回头看着楚知州，似笑非笑的反问：“不行么？”
他这么坦荡大方的承认就没意思了，楚知州耸了耸肩，和齐思航一起去瓜分甜品当夜宵填肚子，边吃边说：“话说你那个老同学胆子也是大，和你不熟到都不知道你是哪个系的学生就敢直接来宿舍找，后来我才听说是隔壁计算机系的唐北棋把人捡进来的。”
林空竹闻言，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的确，他和秦臻上次的见面颇为虎头蛇尾，甚至都没来得及交流一下彼此的专业，也是够滑稽。
少年若有所思的说：“改天谢谢他。”
“你谢人家，用什么立场啊？你又不是秦同学的男朋友。”楚知州看好戏的笑笑：“我看唐北棋见到秦美女第一面就被迷倒了，一直跟我唠叨呢。”
林空竹蹙了蹙眉，半晌后，一语不发的走向洗手间。
啧，闷骚，楚知州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吐槽了一句，心想这年头看到喜欢的漂亮姑娘都得主动一点，难不成还等着人家姑娘主动么？
他不知道林空竹和秦臻以前的关系，第二天上课前一起走的时候，就把自己的恋爱宝典和追人经验分享给林空竹了。
“总之两个字，主动。”楚知州用书拍了下林空竹的胸口：“你可也别太摆架子了。”
“……”他有很摆架子么？林空竹哭笑不得，有些徒劳的解释了一句：“我和秦臻不是那种关系。”
“少废话，真当人看不出来那女孩喜欢你啊。”楚知州嗤笑一声：“你喜欢她不？”
林空竹觉得他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他怎么可能不喜欢秦臻？高中那两年，几乎可以说是女孩让他破防的一点一滴的过程，最后的那个偷吻，是他唯一一次的失态，也是秦臻攻略成功的‘胜利果实’。
只是少女不知道，还以为她自己是单箭头而已。
这么一想，对秦臻的确是有些不太公平。
林空竹是一个把感情观念看得很淡的人，在他的人生信条里喜欢并不等于非要在一起，热烈的感情也可能敌不过‘合适的两个人’更匹配。
可这次和秦臻重新遇见，他突然就有些不确定了。按部就班的过一辈子，丝毫不行差踏错不冒险，也不一定就是有意思。
秦臻能给他情绪里注入一种正常人该有的情绪，像是期待，开心，偶尔的恼怒，这都是在别人身上渴求不到的东西。
虽然分开了一年多的时间，但就诡异的，还是不怎么需要缓和期的就能‘熟络’起来。
像是上次见面，他哪里至于看不出来秦臻在因为轻食店的回答而吃醋，生气……但她就是大剌剌的表现出来了。就连楚知州都能看得出来的，她还喜欢自己。
林空竹抿了抿唇，听完了楚知州的絮叨，才突兀的问一句：“普通人几年的工资可能都买不起她的一个包，我配么？”
还是老生常谈的问题，但不可避免。
楚知州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林空竹说的是秦臻，他想起来那姑娘上次拎的包，穿的衣服。就，的确一打眼就能看出来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孩，但这是最重要的么？
“兄弟，人家女孩可能不缺包，自己有钱买的起指望什么男人？”男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咱们西联大的大学霸有什么跌份儿的啊，张教授都说了，以后你小子肯定是国家的人才。”
“这么想想，秦同学多有眼光。”
楚知州宽慰他的话明显是捡好听的说，林空竹敷衍的笑了笑，内心不以为然。
秦臻有眼光么？不见得，他可没楚知州说的这么好。甚至，都不算一个严格标准上的好人。
反而，自己遇到秦臻是件很幸运的事情，就像是应了那句话——他仿佛溺入深海，苦苦挣扎，怎么也找不到属于他的那块浮木时……她出现了。
第31章 不假装 那不也是因为你喜欢么，笨蛋。……
桂花糕过了前三天的保质期就不新鲜了, 所以下午的课程一结束，林空竹就给秦臻发信息问她能不能见一面。
秦臻：[你这么快就回来啦？]
林空竹回了一个‘嗯’过去，很快就收到少女一条哭唧唧的信息：[我挂科了, 还在补课(╥﹏╥)]
唔，她还是喜欢发这些奇奇怪怪的表情。
林空竹：[学的什么专业？]
秦臻：[……经济学。]
女孩打字过去的时候其实有点心虚，因为以她的水平, 学经济着实是困难了些。只是当时报考专业的时候她没什么想法，被徐莹一游说就觉得学经济也挺好的直接就报了。
然而秦臻上了大学之后无人监督, 心思也不在学习上, 惰性大得很, 最近因为懒起来了常常挂科, 让她头疼的紧。这么想着, 秦臻就和林空竹多抱怨了几句。
结果少年直接回了她一句：[你在学校的哪间教室上课？]
半个小时后，少年从公开课的教室后门走了进来。
林空竹一打眼就看到了秦臻懒洋洋的趴在桌上的纤细背影, 他放轻了脚步很静的走过去，坐到了她旁边。女孩从来不喜欢身边的位置有人, 所以一直找一些偏僻的角落坐着，此刻猝不及防的一道阴影落下, 她皱眉侧过头, 声音却卡在喉咙里。
刚刚林空竹说让她等着，她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呢。
注意到了女孩怔怔的目光, 林空竹轻声提醒：“听课。”
呃，原来是来看着她上课的。秦臻莫名有一种时光倒流回高中时候的感觉, 她又和林空竹坐同桌了，区别是这次是她稍微会了一点讲师说的内容，而学历史的林空竹应该是一窍不通吧？
思及于此，秦臻小声问他：“小林老师, 你还能教人不？”
女孩的声音压的低低的，带着显而易见的狡黠和看笑话的态度。
林空竹不语，修长的手指拿过秦臻的一根笔在手里转着，就问了一句：“你们一周几节公开课？”
秦臻：“干嘛呀？”
“来听听。”林空竹看着投影仪上的PPT，一本正经道：“看看一个月后，能不能教你。”
……有这么损人的么？秦臻觉得又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哼了一声低头在一片空白的本子上刷刷画了些什么东西，然后撕下来拍到林空竹面前：“给你画的肖像，不用谢我哦。”
纸上是一个张牙舞爪的小男生，戴着眼镜五官古板，画的还挺活灵活现的。
林空竹忍着笑，问她：“你学过画画？”
秦臻用笔杆支着下巴，闷闷的嘀咕：“简笔画算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