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京衍深吸一口凉气:“会不会说话?就不能盼着兄弟一点好?”
“看起来你最近过得不太好。”霍谨行漫不经心扫过桌面满杯的酒,没碰。
“连睡三天书房,眼袋都给我整出来了。”顾京衍眯着眼揉眼角,颇有些委屈和哀怨:“这女人就是善变,上周还说我是她的心肝宝贝,这周连床都不让我上。”
要说起脾气善变,这点霍谨行倒是深有体会,勉为其难接他一茬:“原因?”
“唉。”顾京衍端起酒杯重重叹气:“荀姝她有个表妹考进景大,暗地里跟学校一个教授厮混上,家里人气得连夜赶飞机过来抓人。”
“荀姝最近陪着料理这事儿,连带看我也不顺眼。”
“还骂我老男人,你说气不气?”
霍谨行:“……”
他似乎跟顾京衍同岁。
片刻静默后,霍谨行面不改色问道:“刚成年的小女孩,为什么会喜欢比她大那么多岁的人?”
“你没经验不懂,有些女孩就是偏爱成熟稳重型大叔。”顾京衍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再加上小女孩嘛,心性不定容易受人引诱,听说是在学校遇到事情,教授帮了几次,就陷进去了。”
霍谨行目光微闪:“事情很严重?”
想起这事儿,顾京衍都要捶桌:“那可不,得亏她家里人发现快,没酿成大祸,要是传出去,她在学校的名声就毁了。”
平静的眼底掠过一抹深意,霍谨行端起那杯放在手边迟迟没喝的酒,一饮而尽。
暮色降临,霍谨行方才回到兰亭水榭。
平日只亮两盏夜灯的过道点满灯光,恍若白昼。前方穿着宽松运动服,戴着护具的女孩正踩着轮滑鞋练习重心转移。
简单基础训练后,叶聆听站起来,在平坦的地面开始滑行,逐渐加入动作。她擅舞,学习轮滑时能更好的将舞蹈动作融合,像穿梭在夜间的精灵。
直到她转身,猝不及防看见站在前方的人,瞳孔蓦然睁大。
“啊——”
电石火花之间,男人几乎是瞬移闪到她身边,扶住腰。
叶聆听踩着溜冰鞋滑动两下,稳稳站立。
两人对视一眼,霍谨行问:“有事没?”
叶聆听摇头。
霍谨行观察她神色还算平静,缓慢放开手:“怎么突然又玩起来了。”
“接了部电影,小女主擅轮滑,刚好学过。”她说着扬起胳膊,另一只手轻敲护具:“我下午就开始练习,已经找回熟悉感觉了。”
回到宽敞地方尝试旋转动作,展示给他看,滑到霍谨行身边时,脚下忽然打了个转,一下撞进他怀里。
霍谨行下意识接住,叶聆听趁势抱紧他胳膊,嘴角飞扬着笑意。
小时候,她说要学轮滑,霍谨行反复问她是否确定,在她给予肯定答案后立即安排专业老师进行教学。
刚开始充满信心,进阶的过程却困难重重,经历几次失败,自信心遭受打击。
她不敢说,怕霍谨行生气,更害怕看见他失望的眼神。
那一天,目睹她整段失败过程的霍谨行让老师提前下班,走到她面前。
她垂头站在那儿,紧张到全身僵硬。
但那时候,霍谨行没有斥责、没有不满,反倒是牵起她的手:“这个确实有点害怕,但我会保护你。”
他没有让她放弃,而是用实际行动鼓励她坚持自己的选择。
就像现在。
就在她沉浸美好回忆时,霍谨行缓慢将人推开:“既然要学,自己好好练习。”
“你不陪我吗?”她撅起红唇,在喜欢的人面前,总会不自觉地做出各种撒娇小动作。
霍谨行垂下眼帘,神色微闪:“这是你的事。”
眼睛迅速眨动两下,叶聆听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疑惑抬手按着脑袋,仰起头,露出雪亮的优美颈线。
路灯下,少女乌亮的眸子含着明媚的光,直到现在她依然满怀希冀。
霍谨行不忍再看,握紧微颤的指尖,克制余光蔓延:“这段时间发生很多事,我原以为你是一时兴起,所以想等你冷静之后慢慢谈。但这样下去,你只会越陷越深。”
“所以,听听……”霍谨行喉结滚动,压在心口那股沉甸甸的气息最终凝成话语:“从现在开始,我们保持距离,我指的,不只是肢体接触的距离。”
叶聆听猝然抬头:“什么意思?”
之前撩拨他的时候被告诫过几次,她都没当回事,可刚才那种态度和语气显然与之前不同,让她不得不重视。
霍谨行深深地望着她:“你对我的感情,是错误的,必须纠正它。”
他一句否定像突然泼来的凉水,刺得叶聆听浑身窜过一股寒意。她固执地问,为什么认定这段感情是错:“为什么要纠正?”
“我们的关系注定我无法回应你的感情,这对你来说也是一种伤害。”他紧绷着脸,那样认真的语气、清冷的嗓音,像一根根细小而尖锐的针刺进心口。
叶聆听攥紧他衣袖,执拗的坚持着,快要控制不住发酸的眼睛:“你怕我受伤,就不能试着喜欢我吗?”
“听听,我很喜欢你,但……”霍谨行喉咙逐渐发涩,眼神刻着挣扎的疏远。
树影婆娑,浮尘在路灯下飞舞,空气在寒峭的夜幕中起了雾。路边一盏夜灯开始闪烁,忽明忽暗,像撕破黑暗的利爪,开始叫嚣。
手指簌簌的抖了两下,叶聆听替他补充那句难以启齿的话:“但,那只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对吗?”
男人沉声道:“是。”
“可是……”叶聆听的呼吸变得急促,嗓音在喉咙里发颤,“可是你没有其他喜欢的人啊,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呢?”
她不愿相信,试图说服他改变想法,揪住衣领不放,脑袋抵在他胸膛:“霍谨行,我不是你的妹妹。”
霍谨行抓住她纤细手腕,再次将距离逐渐拉远。
叶聆听用尽全力跟他对抗,曾经自诩的勇气正在一点点分崩离析:“反正,反正你也不会跟其他人结婚,你就试一下,喜欢喜欢我,好不好?”
霍谨行低头凝视着她:“如果遇到合适的人,我会。”
“不可能!你答应过,只要我不点头你就不结婚,我不会同意你娶别人的。”此刻她像个蛮横不讲理的小孩,用尽手段耍无赖,赌他不忍心。
她嚣张的声音里失去底气,霍谨行闭了闭眼,压下眸底的暗涌。
男人叹息,似无奈。
坠入耳边的声音,犹如梦魇——
“我会的,听听。”
手指渐失力量,一点一点从他领口松开。
叶聆听张着口,说不出话。
双肩耸动着,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唇齿在打颤,眼眶红了一圈。
第31章 (每一声“听听”痛入骨髓...)
闪烁的路灯骤然熄灭, 心口轰然塌陷一角,她颤抖着,快要喘不过气。
叶聆听难以抑制的抽噎着, 眼泪凝成断线珠子一颗颗坠落, 视线模糊到再也看不清:“你骗我。”
霍谨行握拳的双手多次抬起, 用力到手背青筋暴起。
两人站在原地,明明相隔咫尺, 他却狠心用最锋利的武器将连接的中间线断开, 不留余地。
冷清月色散去,天空只剩几颗寥落的星,跟那束微弱的灯光一样,随时可能消失踪迹。
她不再祈求, 霍谨行也不用拿那些狠话刺她,最终谁也没有开口。
手指拭掉眼泪,叶聆听蹲身脱下轮滑鞋, 起身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哭不闹, 安静转身离去。
男人狭长的眸微敛起, 掩住充满血色的眼。
“砰——”
紧握的拳最终忍无可忍砸向坚硬冰冷的铁杆,安宁的沉寂夜色彻底被打破。
别人有父母引导呵护, 她没有。
别人有亲人维护, 她没有。
走到今天这一步, 是他不够好, 没能早点发现, 没能及时引导, 才造成今天的局面。
叶聆听那么小的时候来到他身边,无条件的给予他依赖和信任。
时至今日, 如果连他也分不清对错放纵她沉沦,那么这世上,还有谁能成为她坚不可摧的后盾。
二楼那间卧室亮起灯光,霍谨行驻足原地,夜风无情吹散一声饱含痛苦的呢喃低语。
“听听。”
听听,叶聆听,是他赋予给那女孩的名字。
那样动听的名字,像缠绕在他心尖的魔咒,每唤一声,痛入骨髓。
-
卧室里,揉乱的纸团丢了一堆又一堆,叶聆听毫无章法的书写着刻在脑子里那些佛系心经,可是没用,全部都没用。
说什么静气凝神,全是假的!
许知恩接到电话赶来兰亭水榭,畅通无阻进入房间,眼前的一幕令她震惊。
桌边堆满的墨色纸团,叶聆听像是不知疲惫重复着这样的动作,表情无悲无喜,残留的泪痕早已看不清。
“听听。”许知恩轻脚轻手踏进门。
握笔动作一顿,叶聆听抬头注视着迎面而来的好友:“你怎么来了。”
“霍谨行突然联系我,说你心情不好,拜托我来陪陪你。”许知恩实话实说,关闭来时虚掩的门。
“他想得可真周到。”叶聆听冷嗤一笑,继续低头写字。
该怎么称赞这个男人的理智呢,知道她会伤心,所以请她的好友过来安慰?
谁教他的办法?
这招对别人或许有用,但她从不认为跟好友哭诉就能让自己的私心得到慰藉。
许知恩迈出脚步,慢慢来到她面前:“你俩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这不难看出来。”叶聆听头也不抬,让别人辨不清情绪。
许知恩还不太清楚发生什么事,从两个当事人的反应隐约猜测到几分,试探性问:“他知道了?”
“是。”叶聆听毫不迟疑。
许知恩拧起眉头,几乎猜到结果,干脆直接求证:“然后拒绝了?”
“没错。”叶聆听承认得很干脆。
许知恩深吸一口凉气:“所以你需要我安慰吗?”
“安慰能让我达成心愿吗?”叶聆听随口反问,桌面上铺好的纸张逐渐显现浓黑墨色。
“不能。”许知恩也是直话直说,手掌按在桌面,“不过安慰或许能让你心里好受些。”
叶聆听蓦然抬头,嗤笑一声,将对话时写下的两个字递给她:“我只想得偿所愿。”
许知恩展开白纸,抬眸扫她一眼,心中已有答案。
相交多年,有些话不说也明白。
每个人都有固定的行为模式,叶聆听是个非常有主见的人,她有自己的纾解方式。
人一旦忙碌起来,注意力就会被转移,叶聆听飞去另一座城市跟另外五名常驻嘉宾录制《迷城逃生》第三期。
在做任务闯关和分析线索解密时,叶聆听体现出的冷静非一般女孩所能及,甚至有许多平常不太注意的知识,她都能答出来。
逐渐掌握这个节目的游戏规律之后,六人组的默契和逻辑思维都有所提升,关系也从陌生变得融洽。只是他们发现,除了面对镜头,叶聆听几乎一个笑脸都没有。
池倾提着一瓶功能饮料来到旁边,把水递给她:“最近看你似乎心情不太好?”
“有吗?”叶聆听回头就露出笑容,可惜笑意不达眼底,那瓶水也没接。
关于私事,以他们目前的关系程度,并不足以刨根问底。
每个人都有秘密,池倾同她一起在石阶坐下,也不顾自己一身白衣。
他用力拧开瓶盖,放在旁边,像是不经意的引出话题:“最近你参演的《浮世歌》在网上很火。”
“演员敬业,导演认真,剪辑师技术精湛。”叶聆听像个没有感情的敬业工具人,把整个剧组从头到尾夸赞一边。
一本正经的言论不禁逗笑池倾,他抬头遥望天际,那里云海翻涌,心情一点一点沉静下来:“你跟舒情打过交道,能否问下你对她的印象如何?
“舒情?”叶聆听迟疑两秒,淡漠道:“不熟。”
抛去曾经的故事,她跟现在改名叫做舒情的女艺人确实不熟。
没想过会从池倾口中听见那人名字,叶聆听面不改色,飘来一记眼神:“你对她有意思?”
“别误会。”池倾连忙解释:“我跟她并不认识,有些其他方面的原因,或许会产生交集,你们曾在同一个剧组拍戏,所以问了一句。”
“哦。”其实她也没多想。
那种反应大概是因为经常听段雯八卦,条件反射的。
无论什么事情,叶聆听都表现得兴致缺缺,但当他们试图去开解时,又会发现叶聆听思维逻辑缜密,完全没有被情绪左右而迷茫的样子。
赵柯昱靠在石柱旁边,单手摸着下巴深深思考,皓羽弟弟抱着广告商的饮料走过来,跟他站在同一位置:“昱哥,你看啥呢?”
“看你姐。”起初黎皓羽喊叶聆听学姐,经过几期节目录制,黎皓羽已经自动拉近关系,直接喊“姐”,大家也逐渐习惯。
黎皓羽当即跳脚,一副警惕的眼神射向他,赵柯昱皱眉啧声:“你那什么眼神?”
“检测你是不是对我姐心怀不轨。”黎皓羽双手抱拳,摆出正义姿态。
“哎。”被他防贼似的盯着,赵柯昱赶紧澄清,“我就是好奇,她不是才24岁吗?感觉她的思想和行为完全不像。”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姐这人不仅智商高,做事也井井有条,只要她真正想做,就没什么办不到的。”那么厉害的人是自己直系学姐,弟弟颇有种自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