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嗯,心动啦……”
第53章 醉酒
江上的风很柔和, 缓缓吹起亭子四周的帐幔。虞昭说完,自己也陡然红了脸,她慌忙端起面前的花椒酒, 掩饰般喝了一口。
“昭昭……昭昭,你、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对面的青年反应比她还激烈些, 他微微探身,一只手拉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 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他的面颊已泛出了一层红晕,眼里的光也氤氲成一片酒汽。
望着这样的傅止渊,不知为何, 虞昭心头的羞涩减轻了些。她的面颊仍红着, 可有些想法却渐渐冒出来了。
他太没安全感了, 也许, 她给的回应应该确定些。
“傅止渊, ”
虞昭抬起了头,潋滟的双眸直视着那双眼睛,她轻轻笑了笑, 伸出雪白的双臂勾住傅止渊的脖子, 在那人带了些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红唇覆了上去,“这下肯定了吗?”
她的唇贴着他的, 靠得太近,彼此的面目都看不清楚, 只剩皮肤温热的触感和交缠的酒香。那片薄唇动了动,失神般呢喃出几个字:“昭昭?你、你亲我了?”
虞昭忍着气笑了笑。
她不回答,只是用唇瓣轻轻摩挲着,音色还是一样的软糯, 此时却带了一分欲色:“平时,不是很能亲吗?傅小六,你是傻子吗?”
话音刚落,不出意外,虞昭登时感觉到面前人的身躯绷紧了一瞬,攀上她脊背的手掌重重地压了下来,“皇后……”
她挂在脖颈上的双臂感受到这人身上不断上升的温度,傅止渊没有接着说话,这回是实实在在地亲住了勾着他的姑娘。
唇齿交缠,耳鬓厮磨。
矮桌上的酒杯倒了,花椒酒洒了一地,浓郁的酒香飘了满亭。
虞昭的脑中仿佛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错觉,细小的烟花噼里啪啦炸遍全身,可她却又像沉进了深海里,厚重的海水将她层层包裹,那力道柔和却又不容她退缩,坚定地一步步迫近、缠绕。
……
“傅小六……放、放开。”
……
“我、我喘不过气了。”
……
不知过了多久,亭中那浓郁的酒香才散了些。高大的墨色身影将那抹娇小的红衣身影紧紧地拢在怀中,他们的呼吸炙热,双眸湿润,砰砰砰的心跳声传进彼此的耳膜,叫人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更快些。
傅止渊伏在虞昭耳边低低地笑,“昭昭,谁教你的?”
“没谁……”虞昭藏进他的怀中,软糯的声音里带了点儿闷闷的鼻音,“怎、怎么了,你觉得不好吗?”
他又笑,“当然不是。”
虞昭简直怀疑这人的笑都攒到今晚给她了。
傅止渊将她的腰揽紧了些,面颊蹭过虞昭的秀发,像只独占猎物的野兽,“我很喜欢,昭昭不管什么样子,我都很喜欢。”
抱了半晌,虞昭略微挣了挣,“该放开我了,傅小六。”
“不要,”年轻的帝王拒绝地很干脆,他仗着自己身高腿长的优势,紧紧地圈住虞昭,“再抱一下下。”
虞昭劝说无果,又无奈又好笑地让他抱着。
后来他终于松开了她,两人看着那乱成一片的矮桌,都不约而同地红了脸。他们重新温了酒,准备就着江中夜景喝酒谈天,只是虞昭万万没想到,傅止渊不过喝了一杯花椒酒,就红了脸醉了酒。
那家伙瞧着她目光灼灼地傻笑,闹到后面又把她圈怀里了,可怜巴巴地一直问她,会不会一直陪着他。她说会,他不信,只是像只小动物般不停地在她脖颈间摩挲,低声呢喃。虞昭被他拱得忍不住发笑。
可惜虞昭听不清傅止渊在说些什么,不然,她就能知晓这人对她的占有欲,已经生长成了一张布满黑色荆棘的网。
昭昭,你是我的。
-
年节过去,官员们的休假结束,大晋也恢复了日常的运转。
傅止渊几乎每日都住在昭元殿,自从那日两人确定心意后,他更是恨不得将奏折都搬来昭元殿批改了。
虞昭撵他,他却耍赖似的不走,“我怕我走了,昭昭就反悔了。”
她失笑,“傅小六,你在想什么?我一直在这里,你怕什么?”
傅止渊低着头,捻着她的衣角,声音平静:“嗯,你会一直在这里,我不怕。”
最后虞昭还是把傅止渊撵出去了,她理解刚刚心意相通的两人时刻想要黏在一起的心情,可是、可是处理国家大事的时候不可以分心,傅止渊必须认真对待!
她才不要做祸国殃民的妖妃咧,虞昭被自己的想象逗得笑出了声。
那厢,被赶回御书房的傅止渊,在虞昭身影消失的那一刻,面上挂着的温暖神色登时就落了下来。
他的神情冷漠,眉宇间甚至夹杂着一抹阴郁。
在御书房坐定,傅止渊挥挥手,唤来了随身的暗卫——是暗卫司的统领暗一。
暗一跪地,“陛下有何吩咐?”
御书房中沉默了很久。
半晌,暗一才听见上方传来的声音:“追捕苏宴的事如何了?”
暗一心中一凛,那双眼睛里带了惭愧的神色,“属下无能,暗卫司一路追踪,却在即将得手之时,教人逃了。”
话音刚落,傅止渊面上的寒色愈重,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简直糟透了。
“怎么逃的?”
“苏宴被一伙来路不明的黑衣人劫走了,暗卫司没能捉到活口,不过依交手的情况来看,那一伙人应当是江湖势力。”
江湖势力?
什么时候苏宴竟与江湖势力扯上了关系?
这一世发生的变故实在太多,傅止渊已经不能凭借重生的优势来预测未来发生的事了。
就像苏宴,上辈子的苏宴是大晋朝的官员,由于他的扶持和苏宴本身的才能,苏宴的仕途一直十分顺畅,最后官至一品,几乎与丞相李靳比肩。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上一世他为了让虞昭过得更好而扶持苏宴平步青云的举动,最后却加速了虞昭的死亡——若不是苏宴步步高升,底气愈足,他怎么敢在康平候府还不曾败落之时就做出宠妾灭妻之事?
傅止渊没有告诉虞昭,她上一世是嫁了苏宴的。
他知道这辈子虞昭不曾见过苏宴,因为他抢先用一道圣旨把人绑到了自己身边。可是,谁又能保证,虞昭看见苏宴,不会产生动摇呢?
他不敢赌,也不愿赌。
重活一世,他插手苏宴的人生,阻止了他和虞昭的见面,可也许正是这一步步微小的改变,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苏宴反了。
不管是出于哪一步的考量,他都必须把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继续追查下去,查苏宴去了哪里,查那股江湖势力是什么来头,与朝廷中人是否有牵扯,有什么牵扯。”
暗一领命,“是!”
传达完这份命令,傅止渊短暂地沉默了一下,他看着手中的奏折不知在想些什么。暗一不敢贸然出声打扰,便半跪在一旁安静不语。
最后,他听见自己的主上用略带茫然的语气吩咐了一句:“守着皇后,守着昭元殿,不许除了宫里人之外的任何人靠近。若是皇后要外出……先拦一拦,过来与朕禀报。”
“不要让皇后发现你们。”
这是暗一告退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略略收拾了思绪,傅止渊不再纠结,目光转向了桌案上的那些奏折。
年节刚过不久,需要他处理的事却已经堆了不少。
然而在这奏折里上报的一堆事中,有一件事却大大出乎了傅止渊的意料。
滁州爆发疫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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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相国寺。
昏暗的偏房内,随着一声短促的鸽哨,雪白的信鸽落在了窗枢上。一只手从阴影中伸出来,捉住信鸽的翅根就取下了它脚上绑着的信笺。
清俊苍白的面容从黑暗中显露出来。
苏宴面无表情地展开手中的信笺,片刻后,那张脸上缓缓露出了笑容。
滁州……
他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他终于能摆脱这如过街老鼠般躲躲藏藏的日子了。
自打吴王倒台以后,他便成了意图谋逆的同党,苏宴这个名字带给他的不再是合法的身份、唾手可得的权势,没人会再讨好他,没人会再巴结他,他们甚至唯恐避之不及与他脱清关系。
他成了逃犯。
然而、然而天无绝人之路啊!或许就连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他的坎坷遭遇,让他苏宴又再次置之死地而后生。
皇帝派来的人没能杀死他,大肆搜捕的人没能抓住他,他被李靳藏进了大相国寺,蛰伏了这么久,他终于等到再次出头的机会了!
苏宴面色癫狂,他转过身喘着粗气去唤一直服侍他的小厮:“易茗,易茗!”喊了两声,苏宴喘不过气地弯腰咳嗽了起来,他的身体几经折腾,早已不复从前,落下了病根。
可他不在乎,眼前还有更大的事等着他去做!
他的眼神热切,那一截小小的信笺被他攥得变了形,“易茗!赶紧给我进来!”
门外一小厮整着歪斜的帽子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他看似恭敬,言语之间却难掩轻慢:“这位大人,你又有什么事啊?”
苏宴瞥他一眼,这小厮是李靳派给他的。
他对自己是明着恭敬暗里贬损,若不是自己去滁州的路上还需要人照顾……等他到了滁州,等他与那里的人打好了关系,这小厮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这样一想,心中那口闷气便散了许多。
他不欲与他计较,只吩咐道:“收拾行李,我们离开这里。”
易茗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就要走了,偏房的门却忽然被打开了。
一声怒喝传来:“你说什么?!苏宴,你要离开?!这般大事你怎么从没和我说过!”
虞兰面色阴郁,立在门口一错不错地盯着苏宴。
第54章 噩兆
在大相国寺遇见这位康平候府的前二姑娘, 是苏宴始料不及的。
他是在刚被李靳送进大相国寺的时候遇到虞兰的。准确的说,是这女人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在某一日径直找上了门来。
那时他想着, 这虞兰好歹是康平候府家的二姑娘,纵使因为一时的过错被送到了大相国寺, 总有回去的时候,难不成侯府还能狠心到当真将这女儿丢在这破庙里头不闻不问了?因着这一层关系, 苏宴对虞兰的靠近并不排斥,说不定这女人还能在关键时刻带他回去呢。
他尽心尽力地在虞兰面前扮演一个温柔翩翩的落魄君子,终于将这女人笼络了过来。可没想到, 还没等到康平候府的人来接她回去, 滁州的机会就送到了眼前, 既然如此, 他还要这女人做什么?
眼下被她听见了自己要离开的消息, 真是个麻烦!
苏宴压下眼底的那一抹不耐,尽量柔和了语气道:“阿兰,你听错了, 我如今这副身板, 去得了哪里?我方才的意思是,让易茗拾辍些东西,扶我出去走走。”
“你在这里, 我怎么会走呢?”
可虞兰的脸色却并没有因为苏宴的软话好转,她只是转身不动声色地关上了门, “是吗?”她笑吟吟地抱臂靠在门板上,“可我方才分明听见你说要离开此处,我的耳朵不会骗我。”
她可不傻,方才苏宴说的分明是“我们离开这里”, 这个“我们”可不包括她虞兰。枉她这段时间以来对他小意讨好,如今他却想要抛下她独自回上京?哪有这样的好事!
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苏宴想走也走不了了。
苏宴掩在袖中的手攥紧了些,“阿兰,你误会了,别耍小性子好吗?你还未用膳罢?我与你一同去。”话落,他抬脚就要朝虞兰走去。
虞兰却嘲讽似地笑了一声,她的目光看向一旁的易茗,“喂,你是苏宴的小厮吧?你来说说,方才苏宴同你说的是什么?”
苏宴的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这个蠢女人,天天一副高高在上、趾高气扬的模样,还真以为自己是康平候府千娇万宠的二姑娘呢?他往日里让她几分,不发火,她还真以为能在他头上作威作福了?
易茗撇撇嘴。
要他说,这两个人他是一个都不想沾上关系,一个天天傲慢地跟只孔雀似的,一个心机深沉笑面虎似的,人前人后两幅面孔,这两个人真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他们的那点儿破事他才不想掺和,左右一个两个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主子。
于是虞兰非但没有等到那小厮恭恭敬敬的回答,反而收获了一枚白眼,“姑娘,人不就在您面前吗?您要想知道,自个儿问呗!小的还有活儿没做完,就先出去了。”
易茗走上前去,一边嚷着得罪得罪,一边径直推开了挡住门的虞兰,“啪”的一声开门出去了,彻底视虞兰于无睹。
虞兰气得跳脚,“你、你、你……”她话还没说完,易茗的身影却已走远,于是她只好将一腔怒火转向了还待在屋里的苏宴,“你教的好奴才!就是这么对待主子的?!刁奴、刁奴!”
见虞兰吃瘪,苏宴面上不显却心中暗爽,他已经厌烦这个女人了,反正他已经用不上她了,那还有什么伪装的必要?
苏宴罕见地第一次袒露了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愚蠢。”
虞兰瞪圆了眼睛,“你说什么……”
“我说,”苏宴不再掩饰自己的厌恶,他面上带着蔑视,极为不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虞兰,“你可真够蠢的。”
虞兰面色涨红,显出咬牙切齿的神色,苏宴竟然用那种神色看她,他怎么敢?她可是康平候府的二姑娘,他有什么资格蔑视她?虞兰不傻,这苏宴摆明了是要撕破脸皮了,他想扔下她自己走?没门!她虞兰走不了,他苏宴也别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