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蒹睡了个好觉,早上又跟谈江野闹了一会,到公司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容光焕发的样子。中午吃饭的时候,小李问她:“林总,你心情终于好了呀?”
“嗯?我之前心情不好吗?”林蒹筷子一顿。
小李看她不像是生气,就大着胆子说:“也不是,就是觉得林总你这段时间都挺紧张的。但今天就没有那种绷着的感觉了。”
“很明显?”林蒹又问。
小李点头,表情笃定,语气委婉:“有点明显。昨天贺工他们还拐弯抹角地跟我打听情况。”她说着又解释,“他项目被停过,大概有阴影了。怕你又要停他们的项目。我跟他们说了,林总非常重视这个项目,现在每天都在亲自跑客户,不可能停的。”
听了小李的话,林蒹终于反思起自己近期的作为了。她一直觉得自己情绪控制得挺好,虽然压力大,但是没有带到工作中。没想到不过是错觉,贺工都能跑去问小李,说她的负面情绪不但传达给了员工,还引起了员工不必要的焦虑。
小李见林蒹听完她的话以后半天不做声,赶紧问:“林总,你不会停探伤仪的项目对吧?”
林蒹微笑:“当然不会。我一会去找贺工聊聊。”
她一直觉得管理者的一项重要素质就是情绪稳定,尽可能不把日常情绪带入工作场合。她原先也以为自己做得不错,可现在才知道她还有待修炼。
午休过后,林蒹去实验区找到了贺工。贺工正蹲在设备旁边跟另外一个人捣鼓探伤仪,看到林蒹过来,他立马站了起来跟她打招呼。
因为小李的提醒,林蒹特意留意了一下贺工的表情,看得出来,贺工看到她的时候还真的有那么一点紧张。
“你们继续,我就是过来看看进度。”林蒹笑眯眯地说,抢先在设备旁蹲下。
“这两天测了送过来一千多片配件,准确度比之前有提高。但是还得靠人工调整角度,目前想做到完全自动恐怕还不行。”贺工面带忧虑。
林蒹点点头:“你们操作一下我看看。”
贺工给她演示了几遍,林蒹也学着他的步骤亲自操作仪器。测了大约十来片时,她问贺工:“如果我们先不想着把它并入自动化生产线呢?我看现在我们的原型机体型还很小,或者可以换个思路,干脆做成便携式的,一些小的配件很多工厂都是人工抽检,我们的探伤仪正好能适应这种需求。你觉得怎么样?”
贺工思索了一会:“确实可以。现在的速度和检测方法确实比较适合人工抽检,不过我们当时立项时不是说要做出能够上生产线,可以自动检测的仪器吗?”
“一步一步走嘛。”林蒹拍着旁边的初代设备说,“现在的检测能力已经比刚开始强多了,我想最好能把产品先推出去,让他们先用起来。要是便携式真的能推出去,你这边研发压力也会小一点。”
“这个没问题,只需要稍微改动一下外部接口就可以。”贺工给她打包票。
“那你明天给我一个时间表,我们尽快把这个版本的搞出来。”林蒹定了方向,又单独跟贺工聊了一会。聊完后她意识到了贺工的问题,他有技术,愿意精研专业知识,对产品的优化也很有想法。但他似乎有个致命的问题——不擅长把控方向。就像她今天的提议,贺工其实也有过想法。但因为林蒹最开始是想让他做出一款可以直接上产线的自动化探伤设备,他就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林蒹一直觉得自己挺有眼光,给公司选的路线也不仅仅着眼于眼下。但是经过研发探伤仪一事,她终于意识到有些时候她还需要一个真正懂技术的人给她助力。或许贺工也不是不擅长把控方向,而是她工作上强势惯了,贺工面对一个过于强势的老板自然不会坚持自己的看法。
思及此,两人谈话接近尾声时,林蒹非常诚恳地跟贺工说:“贺工,你也知道我技术上懂得不够多,所以像研发的短期目标长期目标,还有各种功能实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拍脑门做决定。你是这方面的专家,我觉得要不以后的技术会议由你来主持,我的意见只做参考。”
“林总,你确定?”贺工问。
林蒹点头:“当然,事情当然要交给最专业的人做。”她说得笃定,其实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足够信任贺工的判断。但是她感觉到公司越做越大,她不可能兼顾方方面面,在把控大方向的前提下,必须学会放权。
接下来的技术会议上,林蒹为了鼓励贺工,在会上大大克制了自己的发言欲、望,只在会议结尾时作为老板肯定一下贺工的话。两次实验下来,林蒹发现贺工其实并不像她之前想的那样不擅长把控方向。他对产品改进的进度和优化要点都把控得很好。
林蒹欣慰的同时又有点失落,要不是她及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还真的会以为自己是个天才呢——又懂管理又懂技术。
“你本来就是啊,当老板懂这么多够了。”谈江野用力搂了搂她肩膀,戏谑道,“林总,现在是下班时间,能不能不要在你未婚夫面前聊别的男人?他会吃醋的。”
林蒹被他弄笑了:“哪有那么多醋吃,人家贺工孩子都要上中学了。”
回答她的是谈江野威胁性的眼神。
“好啦,不说不说。”林蒹知道他只是不想两人在一起时她总把工作挂嘴边,于是指着店铺里花色繁多的窗帘问谈江野喜欢什么图案。他俩的新房已经晾了几个月,挑完软装过年就可以入住了。
让她意外的是,挑软装这事谈江野比她上心,各种材质选择,颜色搭配,俨然一副把家往艺术品倒腾的架势。一点没有当初他们一起租房子时的那股敷衍劲。
林蒹看着他全神贯注地看样品册子的模样忍不住说:“差不多行了,我看这几个颜色差别不大,你随便挑一个就好嘛。”
“那不行。我们的第一套房子诶,怎么可以随便。”谈江野说得认真,又把册子送到她眼皮底下,指着一块布料说:“这个做窗帘怎么样?”
“可以啊。”林蒹扫了一眼,又摸了摸,没看出特别来,于是随口问:“这个更好吗?”
谈江野朝她勾勾手指,待她附耳过去时,他就贴着她耳朵小声说:“这个遮光效果最好,你能放得开点。”
第101章 备胎 我不能让人觉得你选错人了。……
林蒹算是发现了, 她情绪不好的时候谈江野还能维持成熟稳重,一旦她情绪恢复正常,这人就开始不正经。她也没接他的话, 暗地里揪着他胳膊内侧的软肉狠掐了一把。把谈江野疼得直喊“谋杀亲夫”。
可这样他也没消停,两人挑完窗帘以后,谈江野又看中了一块沙发盖布, 林蒹问他为什么要买时,谈江野理直气壮地说:“这个颜色衬你肤色。”说得林蒹差点又对他下毒手。
林蒹本以为他在外头各种调戏是释放某种信号, 可揪着人回家以后他却把林蒹一个人扔客厅里, 自己转身进了小房间, 在里面捣鼓了一阵以后夹着木板拎着塑料小桶出来了。
“你要干嘛?”林蒹被他弄得一头雾水, 只见谈江野抖开刚买的盖布盖沙发上, 又拉她过去坐好。
“给你个惊喜。”谈江野抓着她摆弄了半天造型,这才退后几步, 坐在小板凳上,把刚才从房间拿出来的东西支起来, 居然是画板和颜料。
“你什么时候学画画了?”林蒹这回是真的惊讶。
谈江野看她要起身,忙叫:“别动!给你画像呢!”说着已经开始开始在纸上描画, 不得不说, 他看她两眼又低头涂涂抹抹的样子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林蒹看得新鲜,虽然被勾起了好奇心, 但她确实想看看自己在爱人笔下会是个什么样子。于是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靠坐在沙发上, 等着他慢慢画。她搞不清楚画一张肖像画要多长时间,反正直到她屁股都快坐得失去知觉的时候,谈江野才终于说:“好了。”
“我看看。”林蒹一动才发现,她半边身体都坐麻了, 于是一边揉着发麻的腿一边叫谈江野把画送过来。
看到画面的那一刻,林蒹眼里希冀的亮光“啪”的一声就灭了。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她面无表情地想。
谈江野的画非常抽象,和薛盛挂在画廊里的那种风格差不多。当然,谈江野画得还没那么抽象,但也就是勉强能看出他画的是个人的程度。
“薛盛教你画的?”林蒹问他,“你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他跟我取经,我传授了他一点经验,他就说要教我画画作为报答。小薛说我特有天赋,还好没有从小学画画,不然他遇到我都要怀疑人生!”谈江野说得眉飞色舞。薛盛会不会怀疑人生林蒹不知道,但是她这眼前自己的肖像图,已经有点怀疑人生了。薛盛不弄正经事的时候满嘴跑火车,谁知道他是不是哄谈江野。
“怎么样?”谈江野还沉浸在作画的兴奋中。
林蒹虽然看不懂这种类型的画,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打击他自信心,于是很含蓄的做出了点评:“不错,毕加索再世。”
谈江野显然也被薛盛科普过这位大画家。兴奋之下压根没听出林蒹的言外之意,顿时喜笑颜开,高高兴兴地把他的大作拿去干燥的地方晾着,自己则去厨房清洗画具。
林蒹坐麻了半边身子这会终于缓过来了,她揉着屁股站了起来,再看沙发上这块被谈江野评价为“很衬她肤色”的盖布时眼神都不一样了。她当时还以为这人又在隐晦地开黄腔,没想到事实上是她想歪了,谈江野说的“衬肤色”还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这时候,一个脑袋从厨房门口探出来:“宝贝,我琢磨着不对啊,你刚才不是在夸我吧。”
“我可什么都没说。”林蒹好笑地看着这个后知后觉的人。
“啧,不学好啊,都学会阴阳怪气了。”谈江野擦干手,带着淡淡颜料气味走过来,不怀好意地望了眼沙发上的盖布,“刚才在看这布呢?”
林蒹知道他要说什么,下意识掩饰:“是啊,我在想,就你画得那个抽象劲,我犯得着一动不动把自己都坐麻了吗?”
“哪麻了,我给你揉揉?”谈江野言语关切,眼神却逐渐升温,手脚也热情起来。
林蒹假意推诿了一下,到底还是随了他的意。
事后,那块沙发盖布不得不马上下水清洗了。后来谈江野再想买类似颜色的沙发罩都被林蒹断然拒绝了。
林蒹和谈江野把小窝布置得差不多的时候,探伤仪的推广也传来了好消息。
朝他们投来橄榄枝的是他们的老客户,钱总。钱总的公司最近正在研发的新设备有个气密性要求高的容器,听林蒹说起她公司的探伤仪以后,让她拿样品过去测试。
林蒹带着贺工他们又改进过的体积更小的探伤仪到了钱总的公司。一番测试之后发现效果居然非常不错,精度完全能够胜任不说,价格还不到进口检测设备的三分之一。钱总当下就拍板定了两台。
虽然讲好了要先试运行三个月以后通过了验收才能付尾款,但林蒹还是兴奋得第二天就订了饭店请研发组的员工们吃大餐,好好庆祝了一番。
贺工喝得声泪俱下,感谢林蒹的知遇之恩后又立下军令状,保证一年后一定拿出能跟自动化生产线对接的产品。
“不着急,我看钱总那边的应用似乎也是一个方向。我们是不是可以分两条腿走路,一边优化便携式产品,一边研发能上生产线的自动化设备?”林蒹提议。
贺工连连点头:“可以的可以的,已经安排小谢过去钱总那边帮忙测试,又什么问题我们随时修正。”贺工把杯子撂一边,开始跟林蒹讲起来目前便携式设备还需要优化的几个方面,以及接下来的优化计划。
林蒹听他安排得井井有条,更加确信当时放权给贺工这一步走对了。
庆功宴过后,钱总那边的试运行确实出现过种种情况,但大部分都在贺工的预料之中,两边沟通磨合得还算愉快。到了约定的验收时间,钱总爽快地付了尾款。
而这时候,林蒹已经借着钱总公司的知名度跟渠道商磨了几轮之后,终于把一代产品做进了除钱总公司以外的三家设备大厂。虽然目前是亏本免费“借用”,但能让产品在大厂里“露脸”就是个进步。反正这些公司不会只用一家的设备,往往还会在“正选”之外采购另外几家的产品。林蒹就等着给他们当“备胎”。
“你说那些明知道心上人有对象还争着当备胎的人是不是就是我现在这种心情?只要有机会就赶紧顶上,才不在乎心上人跟‘正选’有过什么情况。”林蒹窝在新房的沙发上跟谈江野聊公司最近的发展。谈江野租来过渡的房子已经退租了,她也正式从梁姨那里搬了出来。
谈江野本来坐在她旁边给她剥板栗,听到这,不由看了她一眼:“那能一样吗?公司产品去当备胎,人家也是正经买设备,只是采购量小。给人当备胎才惨呢,辛辛苦苦奉献半天,转眼人家就跟正主甜甜蜜蜜去了。”
林蒹听着不对啊,怎么好像话里有话呢?她眯起眼睛巡视谈江野:“你这是给自己叫委屈?我什么时候委屈你了说来听听啊。”
谈江野手下一顿,侧头看她:“真让我说?”
“废话,你都搁这阴阳怪气了,我不得问明白?今年过年就我们两个,年前再吵个架还怎么过日子?”今年是房子买下来的第一年,他俩过年得留在盐港的新房里暖房。
谈江野笑出声来,往她嘴里塞了颗剥好的糖炒栗子:“逗你玩呢,我都转正这么久了,怎么会跟失败的人计较。”
林蒹咬了一口,又绵又甜,她勾住谈江野的脖子说:“这颗好甜,你尝尝。”说着叼起剩下的半颗凑了过去。
谈江野从善如流,把栗子卷入口中,跟她纠缠起来。等结束了这个甜甜的栗子味的吻,他才说了实话:“今天去跑客户见到了一个人。”
“岑楼?你的客户是他亲妈?”林蒹问,如今说起这个名字,她心里再无波澜,只剩下一抹浅淡的怀念。
“对,我在魏总办公室门外碰到他,有点意外。”谈江野说。
林蒹了然,长长的“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打量起着他来:“所以就吃起了陈年老醋?”她说着自己都有些憋不住笑,“该不会是看人家穿得特别精英,你觉得被比下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