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嘉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不好意思地搓手：“这合适吗？毕竟现在是我们的教练，这让教练开小灶——”
“教练不就是指导我们的吗，何况先是我姐，才是教练的嘛。”
果不其然收到秒回信息：“淘汰赛结束，每晚给你们加练。”
“看。”
明月灯早就发现了，明月流把她的微信设为置顶。
然后陈一嘉就看到了更令人无语的一幕，在他面前要么严肃要么懒散的明月灯捧起手机长按说话键，轻咳了一声，随后嗲声嗲气地用夹子音撒娇：“姐姐真好。”
陈一嘉：……
娇软得人骨头都要酥了。
陈一嘉一扫一天苦战的煎熬心情，忍不住探过头：“你能不能用这样的语气给我加油？”
明月灯转头，面无表情，渐渐靠近。
陈一嘉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喉结滑动，不会吧，她还真答应了，那我该做什么反应，天哪。
两人越靠越近，陈一嘉战术后仰，又微微挺起胸膛——
明月灯：“啧。”
戛然而止。
陈一嘉还停留在不合时宜的小心脏狂跳，对方已经恢复一脸严肃：“明天的淘汰赛发布规则了，抽签两两对战，混双四十组分成二十对二十，输的二十组再进行抽签互打，然后由裁判决定最后剩下二十组要哪几组。”
“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嘛？”
陈一嘉愣了下：“什么？”
“很看运气啊。假设我们第一组对上菁大，苦战后输了。然后中大对上南大，两个强队也是苦战。第二次抽签我们又碰上中大或者南大，那形势就很不容乐观了。”
“啊！别说！”陈一嘉想到了向缨朱理这一茬，神情痛苦：“求求好运！”
抽签在明早，陈一嘉决定今晚把指甲剪了，还得用香皂把手洗得干干净净的，以求一发入魂——
“说来单打淘汰赛结束了吧。”
陈一嘉点头，突然眼中一亮，“说曹操曹操就到！向缨和徐旭——”
然而还没喊出声，陈一嘉就哑了，明月灯望过去，徐旭身边，向缨脸色非常得差。
“本来以为第二局抽到朱理运气已经够差了，第三局直接碰上中大女单，北城第一的校队女单，两人比得很快，就是这样。”
言下之意，向缨在第一轮淘汰赛被淘汰了。
一时间围坐的四人都说不出话，才来不过四天，刚来时每个学校的校队队员都是意气风发，因为能够通过选拔来到这里的本身就是校队的佼佼者，其中包括向缨，她在来的大巴上就举着球拍拍胸说一定会一雪前耻。
奥运村曾经招待了无数来自全球各地的奥运选手，或许现在坐着的位置上就曾经坐着某一位奥运冠军，或许她也在和队友一起商量战术——这样令人激动、跃跃欲试，使仍未出象牙塔的校队青年们格外兴奋。
然而这样的兴奋不过持续了四天，甚至对有些队员来说更短，两局连输的话，只有三天是性质高昂的。
向缨实力不弱，如果能够和在场的所有女单各来一局，或许她能排上前三十，可没有人会将比赛安排得这样细致重复。
毕竟组委会只要最后胜出的五组参加中日友好赛，剩者为王，现在筛掉一半才哪到哪。
现实残酷，按照组委会的说法，明天就会将第一批淘汰的选手送回。
这时候怎么插科打诨都不合适，运气是实力的一部分，但实力也是运气的一部分。
竞技运动比赛的残酷就在于，赢了，留下，输了，请走。
第75章 我是数据羽毛球选手
集训气氛一时无比紧张, 第二天一早，收拾好行李的选手穿回了自己学校的队服，在阳台上, 明月灯远远望到熟悉的队友, 一群五颜六色的背影拥在一团本该是热热闹闹，可现在冬天冷风刮过，竟显得有几分萧瑟。
双打球员在球场集合，负责人捧着一只红色的箱子, 右侧队列上前依次抽签。
陈一嘉使劲搓了搓手, 眼看快轮到自己又怂了：“搭档要不你来抽吧，我——”
“都一样, 去吧。”
明月灯活动脚踝，语气淡定。
陈一嘉内心暗念保佑，伸手进抽签箱, 在箱底眼疾手快地取出角落的一支——12号。
“12号是什么学校？”他茫然四周望了望, 抽好签的球员有的垂头丧气，有的一眼看得出高兴——噢是抽到弱队了。
放眼望去好像都有了对手。
这时，陈一嘉右肩被拍了一下, “嗨，好巧。”
他转过头，李青羽手里握着印上12号的签子，眼睛圆睁, 视线在签子上来回核对, 整个人也是愕然。
“啊，你看, 我们是12号。”
【假设我们第一组对上菁大，苦战后输了。第二次抽签再对上中大或者南大……】
明月灯昨天的最差预期竟然实现了一半！
要不是对手近在眼前, 他必须得维持一定的自尊和体面！不然他就立马趴在搭档肩膀上悲痛地哭出来——我有一只废物右手！
陈一嘉“呵呵”尬笑两声，随后机械地转过头，隔得近都要能听到“咔咔”的声音。
李青羽倒是呼出一口气，对上北综大，总比对上老对手中大好运多了。
走过来的明月灯不明所以，直到视线落到他手里的签子和李青羽的号码，顿时了然。
这时的陈一嘉肉笑皮不笑，整张脸呈现一种怪异的为难的克制伤心的表情。
她忍不住笑出声，支手扶额：“陈一嘉，你的运气是真的可以。”
- -
抽完签直接去比赛场地，裁判跟在四人后面一道，经过场地两边的其他球员，看到是这两组对战，球员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而听到笑声的陈一嘉更抑郁了，他缓缓摊开手心，眼神幽怨，今天早上吃的红烧大排是沾到手上了吗这么影响运气，早知道就茹素了。
“搭档，别紧张，记得昨天我说的吗？”
陈一嘉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快攻，中路，封网。”
“没错。相信我们，如果还虚的话，相信我姐。”
明月流！
陈一嘉顿时注入力量，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对啊，别人有被流姐苦训一个月吗？没有！流姐可是大满贯得主啊，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他们难道不配集训前二十的一席之地吗！
看到陈一嘉状态回暖，明月灯放下心来。
巧合的是，不仅对手一样，就连比赛场地都和昨天的拉练一模一样。
陈璇和明月灯站在一边，两人友好地碰了个拳，甚至有闲心聊了两句——
陈璇：“你比我想象中打得好多了，起码比在鸭鸭视频里跳舞出色十倍。”
“谢谢，你们配合很默契。接下来加油！”
一分钟和搭档的羽球热身时间过后，明月灯和李青羽错身而过，站回了网的那一边。
裁判手中硬币演示、翻转，随后示意陈璇、李青羽这一边发球。
【如果真的乌鸦撞上菁大，说不定是我们的机会。第一局双主攻快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尽量不打远球而是在网上，如果第一局不顺利，我们会陷入苦战，保存体力无比重要。】
明月灯昨天的话在耳边盘旋，陈一嘉握紧了羽拍，沉下了气。
冬天的风大，但这几天除了早上，都意外地裹了太阳的暖意，微风拂面除了激起一些微不足道的鸡皮疙瘩，倒也没别的影响。
明月灯的指尖摩挲着软和的手胶，等待着对方的第一个发球。
李青羽昨天回去就和助教、陈璇进行复盘，北综大两人的球路如他们所料，着实难缠，他们的防守难破，又喜欢剑走偏锋，底线、中路、网前没有他们不爱打的地方。但也有一个非常大的缺点，两人的体力应该支撑不了三局——所以选择的策略是，尽量高远，拖时间拖体力。
两边各抱想法，陈璇准备反手发球——
突然，陈璇眼前一阵抖动，明月灯上网？她要做什么？
还没想好，但已经箭在弦上，手里的拍子一动就收不回来，陈璇直觉要糟。
果然，羽球落袋。
北综大率先得分。
陈璇忍不住和身后的李青羽对视，李青羽示意她放轻松，陈璇皱着眉转回头，深吸一口气。
明月灯发球，
陈璇顺利接球回抽，陈一嘉回球很轻，刚过网袋，陈璇臂展一伸一个挑球，刚过网袋线，明月灯跳起原地扣杀，就在陈璇挑球得原地扣杀——陈璇踉跄了一下，没接到。
被扣杀封网了。
李青羽顿时知道对方也有了策略，他们会专注网前，必须拉开距离打底线球，明月灯和陈一嘉一旦双扑网前，很危险。
他靠近陈璇说了一句，陈璇点头。
球飞过网，陈璇吊球送远，陈一嘉抽杀，李青羽上网平抽到明月灯正后方，陈一嘉跑动抽球，李青羽拉两边底线球，陈一嘉被动来回追球——
眼看李青羽和陈璇状态回归，明月灯脚步从左右移动产生了变化，
陈璇又拉了一个远球，送到明月灯后侧底线位置，这球是送给陈一嘉的，但是，接球的是明月灯。
他们甚至以为对方是突然跳出来的，怎么这个球就是明月灯一击不输给陈一嘉的抽杀临网而落，陈璇连忙拉斜线补救，球过网，在底线的陈一嘉突然挑了一下球，李青羽连忙一个急转三步上网，接到了！但羽球落袋。
“不是吧……”
陈璇无奈一笑：“这分明也是个主攻啊。”
说的是明月灯，她的力量一点都不弱，甚至爆发力也堪比女单。
李青羽的面色也不太好看，可惜，陈一嘉和明月灯注定不会让他俩有太多调整的时间。
几乎是以一种中学生中午下课抢饭的速度进行快攻，打了李青羽和陈璇一个措手不及——如果仅仅是双主攻快攻的话，以李青羽和陈璇的能力最多晃神个三四球，可对面的两人阴就阴在，专往中路打，甚至李青羽和陈璇出现了撞拍现象。
谁也没有想到菁大第一局会大比分3：12落后于北综大。
“别急，稳住，第一局耗他们的体力，第二第三局调整过来。”
陈璇如得了片刻喘/息一般，点头。
完成第一部分训练的单打晋级球员们得到部分休息时间，三三两两地围住比赛场地。
徐旭和队友一眼看到记分牌，队友惊呆了：“13：3？13是我们北综大？菁大怎么了？”
不只是队友，徐旭都一时间以为看错了，菁大的这对混双甚至可以说是此次中日赛的种子选手，北综大在省队下属强队，到了全国，和菁大绝对差了一个等级，怎么会在第一局将对方大比分拉开？
顿时围住这边赛场的人多了起来，
“前两天听我们的混双队员说，北综大是绝对防守系……可这明明是双主攻啊？”
空中的每一球都抽得又快又狠，仅凭声音，甚至面无表情的明月灯的杀球更杀气腾腾——
“震惊了，前两天还有人说明月灯是个网前花瓶。”
“我感觉……明月灯有点厉害啊，你看她好像能摸到对方的球路，网前的回球都是往不称手的地方回。”
“那个男的，太能跑了吧……我眼睛都要花了。”
徐旭凝眸：“这一局对方已经不要了，现在就在耗我们这边两个人的体力。”
哨声吹响，第一局北综大差距七分得胜。
“差距在拉小，他们开始习惯了。”
陈一嘉微微喘气，“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但又没法不接。”
“别着急，”明月灯舌尖顶了顶虎牙，双眸扫过对面正在商量对策的两人，“第一，我们第二局必须拿下。第二，你先去网前，我们给对方一个求稳打防守的状态，我在后场跑动，等你觉得可以了和我说。第三，”
陈一嘉听得正认真，对方却突然停了，“第三什么？”
明月灯想了想，还是要给陈一嘉一根吊着的大胡萝卜：“你还记得我姐带我练的挂扣吗？”
陈一嘉眼睛倏地又亮了：“你会了？”
明月灯没正面回答，只拉住他轻声：“别慌，稳住，记住，封网，别给他们有效回球的机会。对了，开心一点，可别示弱，心理战也是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