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间，一家人在曾立月的目光下寂静如狗，乖乖地吃着东西，吃完默默离场。
“大嫂，我来洗碗吧”丁翠红在所有人吃完后小声开口，脸上带着明显的唯唯诺诺。
她自小就胆小，娘家条件很差，她相当于是被卖进皮家，嫁给了腿瘸的皮老二，嫁过来四五年都没个孩子，就更加懦弱了，生怕被赶回去，即便后面皮向阳出生了也不改这种情况。
“我来就我来，明天嫂子就是妇女主任了，让你先感受下嫂子做妇女主任的好处，记得到时候再给我投票”苏叶芳风风火火收拾起碗筷就离开。
丁翠红不敢反驳，看她收拾好了，就低下头打算离开。
“什么妇女主任？老大家的，你们这是打算翻天？”曾立月站起来大吼。
这一天天的，就没个安心的，她这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才遇上了这群人。
“我哥还想去学校当老师，我姐抱了头猪回来”皮小小慢吞吞地开口，默默告状。
“总算知道找点事情了”却不料曾立月听到这个消息，还赞同的点了点头“知道找事情就好，这读了个高中出来天天下地才是浪费老娘的钱，向晴，养猪的时候活可别给我丢了，咱家两只老母鸡记得给我照顾好”
“你放心吧，奶奶，每天两个鸡蛋，老母鸡绝对不能少”皮向晴站起身来，信誓旦旦地保证，一脸得到批准的得意样。
皮小小嘴角抽了抽，这和她想的不一样呀，她又看了看曾立月，算了，没希望。
再看看二叔二婶，好吧，这个更没有希望了。
剩下最后一个五岁的皮向阳，一脸傻兮兮的看着她，放弃放弃。
最后皮小小觉得她不能继续自暴自弃，她还可以再争取一下。
她迈着小小的步子，走到柴房这边，身后皮向阳也跟在后面一起迈着小小的步子。
这时候皮向晴正蹲在地上，拿出杂草和她以前收集的那种破的不能再用的旧棉花和碎步头，一脸认真的搭起了个小窝，然后将小声哼哼的猪崽放到里面。
似乎感觉到了猪窝的舒适度，小猪还在里面翻了个身，小小的猪蹄四脚朝上蹬了蹬，煞是可爱。
“姐”皮小小走到她后面，也看着这个小窝，别说，还挺可爱的。
她姐从小就喜欢养动物，家里的鸡鸭都是她在出大力，也就是这几年她上初中高中了以后参与的时间少了。虽说都是一样的养法，皮小小自己养的时候就是没有她姐养得好。
皮向晴养鸡的时候，每天一个鸡蛋那是绝对有的，其他人喂鸡的时候就没有这么大的产量。
现在她姐高中毕业了，又没办法上大学，看这样子又打算开始重操旧业了。
“小小，你看这猪多老实，等姐养大了过年咱就可以多吃点猪肉”皮向晴一脸灿烂笑容。
“这猪崽咱们可没养过，要是养不活咋办？”皮小小实话实说，这要是养不活可就亏大了，五块钱对她家也不是个小数目。
最主要的是，这样还会得罪王婶子，王婶子那口子可是村支书，一直控制着村里面的养殖大业。
这两年上头发下来任务让大家养猪，但是自家养猪多难呀，虽说猪粪也是好肥料，但是自家吃饭都紧张，养猪就更困难了，尤其是养猪途中猪要是生病死了那就更吃亏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任务猪的价格没那么高，所以大家对养猪都兴趣缺缺的。
因此大队上最终决定一起养猪，围了个养猪场，里面养着三四十头猪，每年下来都会死得剩下个二十头的样子，不过养猪的都是村支书大队长他们的亲戚，大家也不说什么。
再说，这要是说了让自家养猪，这有损失可就更大了。
大家都抱着这种心态，谁知道皮向晴这来了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还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笑她傻呢。
他们丰谷大队就是由三个大姓构成，大队长家背后的段家，村支书背后的林家和会计背后的刘家，三家人偶有矛盾，但确是一致对外，在大队上公社上势力深厚，像他们一些后面才迁过来的人家都是尽量避开和这些人家发生矛盾。
哦，她家除外，她家是被避开的。
让她来想一想，所以她家现在是他爸对上大队长，她妈对上妇女主任，她姐对上大队支书一家，他哥对上张老师，张老师是会计家的女婿。
很好，这是要把大队上的领导阶级一网打尽。
皮向晴撇了一眼皮小小，对她的担忧不以为意。
“当时家里也没养过你这么小的崽子，还不是养过来了？”
皮小小，卒。
说不通姐姐，皮小小放弃地往回走，就撞到后面的皮向阳身上。
年仅五岁的皮向阳身高和皮小小差不多高，被撞倒了也不哭，笑嘻嘻地看着她，然后从手上拿出一个小小的野果子给她。
皮小小看着那满是汁水的裂开了的果子和他傻兮兮的笑容，无奈地让人站起来，拿过果子，然后往他嘴里一塞，就往她哥的房间去，留下被野果子酸得皱起了一张脸的皮向阳。
“啧，你当你姐傻呢”皮向晴瞥了一眼自作孽的皮向阳，然后继续关注她的小猪仔了。
皮向阳只得默默咽下野果，再酸也不能浪费，然后就哭丧着脸往房间走去，小小姐真的是太不好骗了。
走进皮向容的房间，皮小小就看到他把仅有的两件衣服放在床上，一件灰色，一件深蓝色，脸上表情莫测，看上去很难以抉择难以抉择。
看到皮小小进来，皮向容询问她的意见。
“小小，你说哥明天穿哪一件衣服比较好”皮向军想到明天上讲台，平时沉稳的性子也有些难掩激动。
“我觉得你不去最好”
“好的，那就蓝色这件了”皮向军果断选好蓝色的衣服，然后将它挂在一边。
皮小小看着当她不存在的皮向容，嘴角一抽，忍不住大叫一声“哥”
“哎”皮向容又拿出他早年的课本，算着皮小小他们的课程，想着明天怎么给他们上课。不上课那是不可能的，可不能让张知青那个连内容都教错的人给他家小小上课。
“这些学生很皮的，不听话”
“没事，管孩子这个我有经验”
“他们成绩都很差的”
“成绩差才能体现我的能力”
皮小小再次，卒。
“唉”皮小小只得接受命运，慢吞吞地走回房间，至于她爹娘？那更是不会听她的话的。皮小小已经能想到明天村里面的热闹了。
这个时候晚上都没有什么活动，皮家人早早入睡，很快一晚上就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皮小小：养猪养死了怎么办？
皮向晴：你都养活了，猪肯定死不了。
皮小小：学生太皮排挤你怎么办？
皮向容：全队排挤都不带怕的，我虚这个？
皮小小：得罪领导怎么办？
皮家人：全队都得罪过了，还担心这么几个？
第3章
第二天皮小小起床的时候，皮父皮母早就去上工了。
皮小小穿好衣服，背好书包，洗漱过后从厨房里拿了个玉米饼子，就看到穿着整整齐齐的皮向容也踏出房门。
皮向容穿着昨天选好的深蓝色上衣，配着黑色长裤和黑色布鞋，头发特意用水摸了一下。
“哥，你这衣服怎么那么平呢”皮小小好奇，这还真是一个褶子都没有。
“我拿开水烫的”皮向容关上房门“走了走了，小小你一天磨磨蹭蹭的”
皮小小：我这刚要走呢。
不过皮小小没有反驳，跟在皮向容后面迈着小步子开始往学校走去。
要说她们家一家人都长得高，她爸一米八几，她妈一米七。她哥和她姐比爸妈稍微高一些，就她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这都十岁了也才一米一的样子。
“我就说你磨磨蹭蹭的”皮向容走了两步，转头一看和他拉开一大段距离的蜗牛一般的皮小小，三两步回来就蹲在她面前。
“我可以自己走”皮小小拒绝面前宽阔的肩膀。
“快上来，就你这速度也就和村里那只老王八可以比一下”
皮向容口里的老王八是一只在村口河里面捞出来的大王八，他们有些说它活了上百年成精了，因此哪怕是最艰难那几年，也没人敢去动它。
这王八好像也知道大家不会动它，时不时就上岸走几步，把大队当公园逛。
皮小小觉得自己被侮辱了，拿那只懒龟来和她比简直太过分了，但是为了防止她哥对她的更惨烈的打击，她还是乖乖爬到他的背上。
有了她哥的帮忙，皮小小上学速度蹭蹭上升。本来一个人需要二十分钟的路程，她哥不到十分钟就走完了。也是因此，皮小小到教室的时候教室没有一个人。
她把小板凳从桌子底下拿出来坐下，然后把书本，铅笔，写字本一样样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她哥现在已经去办公室准备了，看样子对于张老师的话十分上心。
皮小小不知道是该为自己担心还是该为张老师担忧，毕竟，张老师一定想不到他这么随口一堵的话，还真的能有家长上心。
把笔放在桌子上，她开始思考张老师的优缺点。
首先是缺点，上课不认真，总是教错内容，总是上课迟到，时不时就让他们自己玩大半节课，还会给关系近的孩子泄露题目，给她乱打分等等。
优点的话，就是他是会计家的女婿，会计家就只有一个女儿，因此对张老师也很看中。
很好，一个优点盖过了所有的缺点。
皮小小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为她哥叹气还是为张老师叹气。
很快，班上的人零零散散地就来到了教室。
扔东西地扔东西，打闹地打闹，不过他们都很有默契地绕过了皮小小的位置。皮小小沉静的面容在一群大小朋友面前显得特别成熟，他们班上最大的十六岁，最小的就是皮小小。
上午前两节是张老师的课，按照往常的情况，他会在上课过了一半以后才来到教室，因此大家很放心地吵闹。
“咳咳”
因此皮向容走进来的时候双方都很猝不及防
玩闹的孩子们：窝草（一种植物），皮家老大怎么会在这里
皮向容：是上课了吧？我没记错呀。
然后皮向容扫了一眼教室里的情况，看到乖乖坐在位置上的皮小小，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他妹妹。
“好了，上课了，都回位子上坐下”
一群孩子略带茫然地回到位置上坐下，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你们张老师说让我来给他上课，所以以后你们的数学老师是我了，下次见面请叫我皮老师”皮向容镇定地在黑板上写下皮字。
皮向容身材高大，性格沉稳，眼神这种充满锐利，他扫过教室。
“刘二柱，坐好了别动，凳子上没有钉子”
“林二宝，书呢？被你吃了还是拉屎拿去揩了？下次记得用手，书贵”
“赵小四，看黑板呢看我干嘛？”
......
由于皮向容平日里在村子里的余威和课上的口吐芬芳，丰谷大队五年级的孩子们上了这么多年以来最认真的一堂课。就连平日里最是讨厌上课的林大宝都认认真真地听起课，虽然没有带书，但是他被迫和皮小小一起看书。
好像，这样子也挺简单的，林二宝心想。
等张老师过来的时候，没有听到教室的吵闹声，他还以为这群孩子又跑到哪里去疯了，也不在乎地就空手往教室走去，越走越不对劲。
怎么还有人上课的声音？他皱起眉头，有些俊秀的脸上写满不悦，这是谁这么不讲规矩，怎么可以来上他的课呢。
走进一看，霍，这不就是昨天来找他理论的那小子嘛。
还真是反了天了。
“你们干嘛呢？”张老师怒气冲冲直接走到教室前面。
“你没眼睛吗？”皮向容正讲到兴头上，突然被打断了也不高兴“这不是上课呢”
“我的意思是你凭什么上课？”张老师一巴掌排在刘二柱的桌子上，手掌上传来疼痛，让他脸不自觉扭曲。
刘二柱也被吓了一跳，抬着小板凳就往后面走。
“嘿，你这是不仅上课不行脑子也有问题了”
“你...”
“你什么你”皮向容无所畏惧，平静着脸和他说“你昨天说你这么能有本事你来当这个老师？这句话你还记得吧”
张老师当然记得，他昨天被皮向容给缠得烦死了，不就是卷子分数没对，错就错了呗，这么计较干什么？然后他一怒之下就说了这个话，但是，谁能想到这愣子还真的是当真了。
“你”张老师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手指颤颤巍巍指着皮向容。
皮向容把他的手指扒下去，一脸认真地开口“好了，你记性不好我不怪你，你下去吧，我还要上课呢”
然后皮向容就招呼教师里的孩子回到位置上，继续视若张老师于无物地开始上课。
张老师看着教室里配合的学生和皮向容，转身走人，气死他了，他就看看这人能上几天。还有这些学生，可别到时候让村里人过来求着他上课。
皮小小目睹皮向容和张老师的对决，面色不变，心态稳定，拿着铅笔就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旁边蹭书的林二宝看她这样子，内心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一股佩服“皮小小，皮老师好厉害啊，我竟然都听懂了”
皮小小斜了他一眼，原来你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清楚认知的嘛。
“林二宝”皮向容看到林二宝的动作，皱了皱眉，这小子自己不上课的，竟然还骚扰他妹妹。
“请问你有25块水果糖，平均分给刘二柱，赵小四以后，你还有几块糖”
“我，我可不可以不分”林二宝站起来，听到这个问题脸上皱成一坨。
“哈哈哈哈”其他同学大笑，皮小小也忍不住露出个笑容。
“很好，那就换一个问题。林二宝同学，你因为扰乱课堂纪律需要被打25下，但是你的同伙刘二柱和赵小四可以和你一起平均分摊，这时候还有多的没分完的吗？有的话你要让谁来挨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