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琛道:“妹妹,他二人都是跟了我很久的好手,请务必想想办法。”
云禧摇摇头,拉着他走到门口,“三哥,北床上的患者还好,已经止血了,问题不太大,但南床上的那位就麻烦了,他手臂上的筋断了。”
云琛的脸色暗了下来,“那军医果然说准了,我们就是因为这个才匆忙赶回来的。”
云禧明白了,“难怪这么重的伤,你们还坚持赶回来。”
云琛道:“现在是夏天,伤口最容易化脓。因为卫所里没有青霉素,所以明昱主张回来,我也同意了。”
后门传来脚步声,云禧一边转身看过去一边说道:“回来是正确的……”
小果子出现在门外,“云大夫,松爷好像过敏了。”
云禧心里咯噔一下,“三哥,你先回家,父母亲都等着你呢,这里交给我。”
她交代一句,飞快地跑出枯荣堂,去了季昀松的房间。
季昀松没睡,正一脸凝重地看着手上鼓起来的红疹。
云禧扑到床前,拿起他的手,上面果然肿起了一小片。
季昀松笑道:“没关系,我年轻,吃几服药就好了。”
云禧在心里叹了一声,眼下可能没什么,但日后一旦身体出现其他问题,麻烦就大了。
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那么说,“你只管放宽心,没有青霉素我也一样能治好。”
小果子问道:“云大夫,就没有不过敏的药吗?”
云禧笑了笑,“暂时还没有。”
小果子道:“以前也没有青霉素,云大夫不也做出来了?”
云禧无奈地说道:“青霉素的出现也是偶然。要想做出其他更有效的药物,需要更高的科技水平。”
季昀松打起了精神,“科技水平?我学的那些,是不是就……”
云禧道:“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一个人精力有限,很多人学才管用,正所谓人多力量大。”
“很有道理,其他人怎么样,过敏吗?”季昀松问道。
“刚才忙着看重伤患者,还没来得及看。你先睡一会儿,我再去看看其他人,等药煎好了,我再给你端过来。”云禧交代一番,重新回了医馆。
其他人都没有过敏反应,但为谨慎起见,云禧还是没有注射青霉素,只给他们用了消炎的汤剂……
二更天时,云禧送走云琛和几个轻伤患者,留下王铁柱值班,她单独回了上房。
豆豆已经睡熟了,被子蹬到一旁,睡得四脚朝天,微微圆的小肚皮一起一伏,格外可爱。
云禧在他脸上亲了亲,用一条府绸布单盖住小肚子,这才去看季昀松。
小果子还没睡,一见她进来就机灵地跑了出去。
季昀松道:“他们怎么样?”
云禧倒了杯水,“他们都不过敏,但我也同样没用青霉素,明天再说。”
季昀松的神色有些黯然,“看来我的运气不大好。”
云禧道:“你错了,你比大多数人的运气都好。”她端着水杯走到床前,“你这几粒药吃了吧。”
季昀松惊讶地看着她手里的几粒形制一模一样的药囊,“你已经做出了新药?”
云禧笑而不语。
季昀松立刻改了口,“这些药是你本来就有的,数量有限,对吗?”
云禧道:“的确,所以……”
季昀松把药拿在手里,仔细地研究一番,确定它们不是这个时代能够拥有的东西,“所以,大青的科技水平就看你我的了。”
第153章 完结章
路上颠簸, 伤口剧痛,季昀松已经两天没怎么睡觉了。
有云禧和王妈妈交替照应,他沉沉地睡了一整夜, 第二天醒来时天已大亮。
小果子休息好了, 一早就接替了王妈妈。
他拿来青盐和牙刷, 伺候季昀松刷了牙, 又擦了脸, 正要去前面禀报时,云禧进了门。
云禧快步走到床前,“松爷感觉怎么样?”
季昀松晃晃脑袋, “清爽了,应该不怎么烧了。”
云禧把药箱放在杌子上, “我已经看过了,确实不烧了。”
季昀松感觉心里一下子安稳了,问道:“重伤的两个兄弟怎么样?”
云禧道:“伤口没有恶化,但因为炎症没消除,所以还不做进一步处理。”她掀开他的薄被,拆下小腿上的绷带, 仔细地看了看伤口,“炎症消了一些, 暂时不用换药, 伤口边缘需要消消毒, 会疼, 你且忍一忍。”
季昀松点点头, “放心, 我忍得住。”
云禧打开药箱, 用镊子夹着酒精棉球慢慢擦洗伤口边缘, 小声问道:“你既然执行的是秘密任务,为何还要冒险通知我呢?”
季昀松吓了一跳,立刻看向门口,“这可是欺君之罪。你没跟别人说吧?还有,你是怎么知道的,小果子和王叔说的?”
云禧摇摇头,笑而不语,扔掉脏棉球,换个新的继续给伤口消毒。
季昀松明白了,无奈地摇摇头,“你们舅甥一个敢想,一个敢做,胆子太大了。”
“还行吧,远不如你胆子大。”云禧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谢谢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通知我,不然我这一个多月不知道怎么过。”
“一方面怕你担心,二方面……”季昀松陡然停下话头,脸有些红了,目光避开云禧,盯上了薄被上的一朵云纹。
云禧福至心灵,“哦……你怕我改嫁?”她不客气地在他完好的手臂上拧了一下,“想什么呢,我是那种一个月都等不了的人吗?”
季昀松疼得一缩胳膊,又赶紧伸出来,讨好地说道:“主要还是怕你太伤心,别生气了,给你掐,掐吧掐吧。”
云禧在他发红的肉皮上揉了揉,“看在你受伤的面子上原谅你一回。”
季昀松会那样想是因为紧张她,她没什么好气的,掐他只是一种莫名地迁怒--现代的经验告诉她,夫妻双方有一方先走的,女人往往比男人长情,男人大多一年都等不到。
季昀松松了口气,赶紧转移话题,“你怎么没报官?”
云禧道:“你能自由活动却不回家,定是有皇命在身。为稳妥起见,我连王妈妈他们都没敢说。”
季昀松抓住她的手,拉到脸上蹭了两下,“聪明,我就知道。”
云禧把手抽出来,“都是我的馊主意,害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没关系,风险大,收获也很大。”季昀松神秘的一笑,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小小的油布包裹,放在床边,“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云禧看了一眼,包裹不大,不像饰品,也不像其他礼物,便道:“这是打家劫舍的战利品?”
季昀松坐了起来,在云禧饱满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什么都瞒不过你。”
云禧耸了耸肩,她读过历史,古代的兵痞大多如此,并不难猜。
“对了。”季昀松问道,“我走了这么久,科技司怎么样了,玻璃厂做起来了吗?”
云禧道:“你的位置由杨兄做了,玻璃厂还在建设之中。”
“这……”季昀松有些惊愕,“那我做什么?”
云禧处理完四个伤口,打开油布包,清点了一下银票,足有三万两之巨,包起来,顺手揣到怀里,“你么,当然是做我的驸马咯。”
驸马在大青是从一品。
只要正式册封她的公主之位,季昀松就完成了一次飞跃。
“那倒也是。”季昀松嘴里这么说,但眼神明显暗了下去。
“师父。”王铁柱敲门进来,“三爷和轻伤患者一起来了。”
云禧赶着出去,没注意到季昀松的脸色,收拾好东西便走了。
……
云禧进医馆时,云琛正在慰问两个重伤员。
“三哥。”云禧打了个招呼,“这二位的情况基本上稳定,失血太多,补回来需要些时间。青霉素皮试大抵没什么问题,如果炎症发展的不快,我会在明天进行注射。”
云琛回过头,“妹妹,他的手怎么样?”他问的是南床的伤员。
南床的伤员大概二十二三岁,闻言紧张地看向了云禧。
云禧迟疑片刻,拉着云琛的袖子出了后门,说道:“他的伤不大好处理,再等一等吧,等感染好转之后再说。”
云琛道:“现在处理不……”
“三儿!”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唤打断了云琛的话。
兄妹俩扭头朝前门看过去,只见一个满脸泪痕的贵妇人迈着小碎步跑进医馆,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妇人和一个中年男人。
一干人冲到病床边,七嘴八舌地问候了起来。
云琛道:“妹妹,他们是展子健的家人。一会儿高润的家人也会到。昨天回来太晚,而且他们的伤没有生命危险,所以今天早上才通知他们家里。展子健的大伯是魏国公,高润是高老将军的嫡长孙,高老将军镇守西南,舅舅一向重视高家。”
在麒麟军混、且被云琛信任的,大多出身不俗。
云禧眉头微蹙。
云琛大概明白她的心情,拍拍她的肩膀,“妹妹,你是公主,尽力就行了,其他的就听天由命。走吧,我们进去。”
兄妹俩一起进了医馆。
“温禧公主来了。”有人提醒了一下。
一干人立刻从病床区退出来,恭恭敬敬地给云禧行了礼。
在自家医馆里,云禧不想端这个架子,但考虑到对方的身份,还是理所应当地受了。
一番介绍和自我介绍后,她把人请到了接待室。
展子健的父亲展益川说道:“犬子手筋断了,温禧公主可有法子?”
展太太也道:“是啊,他的伤口又红又肿,什么时候才能打青霉素?”
展子健的妻子跪了下去,哭着说道:“公主,夫君年岁还轻,一旦手完了,这一辈子也就完了,民女肯请公主救救我家夫君。”
云禧把展子健的妻子扶了起来,诚恳地说道:“诸位,不是我不肯打青霉素,而是展校尉失血过多,身体虚弱,害怕青霉素有延迟过敏反应,这是其一。其二,正因为伤口又红又肿,所以才没办法做下一步处置。其三,据我所知,目前还没有哪个大夫对断了的手筋有办法,我现在不能做任何承诺。”
“呜呜……”两位妇人的哭声大了起来。
云禧劝道:“二位还请小声些,以免影响了病人的情绪。”
“是。”
两个妇人的脸色都很难看,但好歹听劝,收了泪。
展益川对云琛说道:“既是如此,我们把子健接回去吧。”
“这……”云琛为难地看向云禧。
云禧道:“你们暂时还不能接他回去。”
展太太不高兴了,眉心挤出一个大疙瘩,“温禧公主,我们在家里也一样能注射青霉素。而且这里的床太小,我儿那么高,睡得很不舒服。”
云禧道:“他的伤口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她想给展子健做肌腱缝合手术,但能否成功,需要看展子健接下来的恢复情况。
既然不能确定成功率,就不能让对方盲目地指望上,否则,她自己就没有了余地。
“这……”展子健的父亲有些为难,又去看云琛,“云小将军怎么说?”
云琛能怎么说,温禧是公主,而且医术高超,他自然要听云禧的。
但是,他也理解展家人的心情,带展子健回家,是为了让其他大夫看一看,以免被云禧耽搁了病情。
云琛能想到的事,云禧作为大夫更能想的到,她说道:“如果你们能找到擅长此病的名医更好,我们可以会诊一下。但眼下病人的情况不稳定,你们不能带他走。”
展益川被说中心事,不由有些羞恼,立刻站了起来,“既然温禧公主不介意,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送走展家人,高家人又来了。
高润病情稳定,高家人没什么可说的,很配合,好话说了一箩筐,很快就告辞了。
之后,云琛进内院探望季昀松,二人聊了一会儿,他便告辞进宫复命去了。
晚上,云禧给高、展二人注射了青霉素。
由于清洗彻底,消毒及时,云琛等人的伤口的感染状况很快就有了好转。
第四天,感染症状基本消失,季昀松和高展二人的健康状况也有了极大改善。
云禧决定给展子健做肌腱缝合——针、线、手术刀等,她空间里有现成的,包括吸入麻醉剂。
不过,缝合在这个时代始终是新鲜事物,要想做,必须事先同病人做好沟通。
这天早上,云禧给季昀松换好药,主动说了这件事。
“缝合,你的意思是说,拿一根针,串上线,像缝衣服一样把皮□□上?”季昀松觉得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了,“那岂不是会再伤一次?而且……一定很痛吧。”
云禧道:“我有麻沸散,不会比你现在更疼。若非你的伤口已然不适合缝合,我早就给你缝上了。缝合不但可以促进皮肉愈合,还能更大程度地接好展子健的手筋,在一时疼痛和一辈子残疾之间做选择,相信每个人都会选择前者。”
“对展兄来说,确实如此。我的伤口还好,多养几天就会没事,不必大动干戈。”季昀松的脸色有些苍白。
云禧有些许失望,“原来你不相信我。”她起身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