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夫人对她,并没有颐气指使,或者嫌弃审视,反而像是故交之女的和蔼,周薇薇能够看出来,王夫人并没有带着功利心。
啊啊啊这个选择好难啊!到底说不说问不问啊!周薇薇为难的扯乱了自己的发髻。
而安静的禅房内,嬷嬷偷看王夫人的面色,“这,接下来怎么办呐?”
王夫人捧着一盏清茶,老神在在,“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咯,今日我们一直待在禅房休息,难道发生了什么别的事?”
“是。”嬷嬷点头,姜还是老的辣,夫人真是沉得住气,敌不动她不动。
而这时,周薇薇打理好自己,终于过来禅房找王夫人。王夫人真就表现的什么也不知道,微笑宛如往昔,拍拍周薇薇的手背,“怎么了?到了用膳的时间,一起出去吃吧,报国寺的斋菜也是一绝呢!”
周薇薇看着身边没有外人,如果错过未必还有这么好的时机,嘴唇长了长,终于说出口,“夫人,我有事想说......”
王夫人听着她把偷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讲了出来,嘴边的笑意更深了。
更没有像周薇薇想的那样,着急忙慌的解释,反而带着欣慰的口吻,“遇到事情能够先保持自我思考,这很好。还有一件,别看别人怎么说,要看别人怎么做。话都是空的,事情才是真的。”
周薇薇不解其意,却把这些话记在心头。
“我就喜欢你这性子!”王夫人拍拍她,“走,先去用斋饭。”
这一出背后说坏话的风波,.无声无息的过去。
王夫人本来只是想照顾一下,没想到周薇薇真是个好的,渐渐想要多看顾一些。依照周家的水平,爹不管事继母不上心,周薇薇的选择范围屈指可数。而不论寻一个康国公的旁支,还是在娘
家王家里找个上进的后辈,对王夫人来说都很简单。
王夫人几乎想到了七八个合适的人选,就看两边人能不能对上眼。
周薇薇那一日和盘托出,对于自己的莽撞真的有些后怕,万一惹了人不高兴呢?万一王夫人真的有这个想法呢?
周薇薇忐忑不安,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尤其是,在不小心听到爹跟娘的对话后。
继母提到大姑娘已经年满十五,可以商量婚嫁之事,毕竟筹备婚礼和嫁妆也需要一两年,刚刚好。尔后周夫人提出几个人选,都是商户子弟,家境不错,愿意给出二十万的聘礼。
好赖也是官家闺秀,嫁到商户人家属于下嫁,对方才愿意给这么高的聘礼。
而周大人沉默,最后说到他的顶头上司最近准备续弦,不急。
其中透出的意思,令周薇薇心寒无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不自己想办法,恐怕真的没有什么好下场。
还好,王夫人身边的嬷嬷悄悄的透露出来,王夫人有意给她介绍一些王氏旁支子弟,这才让周薇薇心头的焦虑稍微松开。
这样就好,至少不用嫁去商户,也不用进门当后娘,哪怕家境清贫,只要两人一起努力上进就好。
在周薇薇焦躁不安的等待中,国都内突然发生了大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走。
邻国北望国竟然派出使臣来了!现在就驻扎在边境线!
国书早就递了过来,说要过来拜会,不过当时朝廷上没人当一回事,以为北望国说是这么说,至少也需要大半年才能筹备齐全,哪知道不过半月就在边境线守着。
康国公跟王夫人讨论这事时,还颇有几分愤愤不平,觉得北望国玩了一招出其不意,就是为了给他们难堪。让人来吧,担心他们捣乱,不让人来,又显得怕了他们,搞的骑虎难下。
“你们怎么看这事?”康国公询问膝下的几个孩子,现在人都在书房里候着。
嫡长子林清率先开口,他很是无奈“爹,北望国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我们也不能输给他们,调齐人手,尽快把布防和巡逻的事安排起来。”
林清负责京城的治安,最近忙的脚不沾地,眼下挂着大大的青黑,还有红血丝。
林淞被大哥抢了话头,只能跟着附和,再说,他又没有入朝当官,说了也没人听。
蔺洵自然不会说什么,他的形象一贯都是一言不发。还有另外两个庶出的四公子五公子,拼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以免别人注意到他们。
“唉,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不然还显得咱们怕了他,哼!”康国公长吁短叹,“清儿,接下来就要辛苦你了!”
“保家卫国.,本来也是吾辈该做的。”林清并不因为父亲的称赞就洋洋自得,反而微微欠身,以示谦逊。
康国公只要看到嫡长子,就难免心情舒畅,长子性子好本事也不差,对待兄弟也温和并不偏颇,真是百里选一的继承人。
老二是个健全人,不论做点什么都好,等他以后致仕,临走求恩典得个官职并不难,只有老三......哎,身体孱弱不能上战场,还是得抓紧学文,哪怕混出一点名声来呢!至少日子好过。
至于两个庶出孩子,该学的也学了,他还在就看顾几分,等到分家后就各奔前程。
康国公正在沉思着,突然听到门房来报,宫里的苏公公来传国君的口谕。
康国公立刻整肃仪容,带着全家在正厅等候苏公公。
苏公公在国君身边贴身伺候,也时常担任传旨的职责。康国公也常常看过,并不陌生。而康国公一看他的面色,笑容满面的,就知道没有什么大事。
果然,苏公公过来,只是为了宣府上的三公子进宫。
康国公无比惊讶,如果换成别人他决计没有这么为难,他只能硬着头皮说:“可是犬子身体不便,常年与轮椅为伍......”见君面圣,这也太失礼了!
“没关系,国君早就知道,恩典咱家把轮椅也一并带上。”苏公公亲热极了,亲自把康国公搀扶起来,暗示性的使眼色,有好事哩!
康国公心头大定,既然这样,快些把老三送进宫里才是正经的,他连连招呼让人给三公子换上华服,跟着苏公公进宫。
蔺洵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遭,不过来的有些慢,他并不慌张,还有心情询问苏公公面圣需要准备什么礼仪。苏公公和颜悦色的回应着。
王夫人万分欣慰,要是能讨到国君的欢心,老三的前途也就不用愁了!她还巴不得呢!
只有林淞,慢慢的握紧了拳头,内心十分不甘。还是那句话,大哥踩在他头上也就罢了,凭什么现在老三也能超他一头。
他想起自己暗中发现的事情,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等到苏公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林淞就露出忧心忡忡的面色,嗫嚅的对着王夫人喊,
“娘....有个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林淞三言两语就把最近观察到的,白玉经常出入书坊的事情讲了出来,但他添油加醋,并不直说他发现了什么,而是含含糊糊,引导着人往歪处想。
王夫人听着这话,不由自主就想歪了,孩子有事瞒着他们?如果是买卖书画或者出版诗集,也用不着啊!难道是....王夫人跟康国公对视,难道真的搞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问,必须问出个究竟来!
他们急匆匆的去找了白玉,三公子的事情白玉最清楚。而白玉早前得过蔺洵的叮嘱,要是再随意透露他的消息,就让他调走,所以他什么都不敢说,问的急了,就只.能跪下磕头,就是一个字都不吐露。
康国公原本一分的疑心升到三分,又因为老三进宫找不到人问,只能先把白玉扣留在侧屋里,等着蔺洵回来再说。
白玉蹲在侧屋哭唧唧,三公子什么时候从宫里回来啊,救命啊!
第5章 后宫宠文的病弱男配(五)
而被白玉念叨的蔺洵正行走内宫,轻轻打了个喷嚏。
苏公公热切的说,“林公子莫不是受了寒?”这节骨眼上,可别出什么差错。
“无事,就是吹了点风,鼻子发酸而已。”蔺洵用手帕擦掉,继续跟着苏公公前进。
苏公公不由得再次称赞,林公子气度不凡,乃是他生平仅见,一般人进宫,忐忑,心绪不宁,举止失礼的地方多了去,偏偏林公子一点都不慌乱,信步闲庭。
苏公公带着人绕过正殿,就来到了花园,里面遍植各种名贵的花草树木,在精心的料理下开的姹紫嫣红,格外美丽。
朱柱墨瓦,四角翘起的凉亭里,四面挂着轻若无物的鲛纱,不挡视野还能遮风,乃是皇家御用的贡品。
而国君合拢自己手里的折扇,笑着说:“快,人来了,咱们来打个赌,谁要赌真才实学?谁要赌卖弄学识?”
而国君身边另外有一老一中年两个大臣,为了凑趣,李大人选了真才实学,陈大人选了卖弄学识,有正有反,这样打赌才有趣味。
国君再次看了一看石桌上的画,“那朕当裁判好了。”他中立,等着出结果。
说话间,苏公公已经推着轮椅到了凉亭前,蔺洵在苏公公的帮助下行礼。国君连忙叫起,“何必这么多礼?你身体不方便,就不用搞这些虚招了。”
蔺洵心道,国君的客气话,听过就算,谁要是当了真,那才是真的傻。但他面上还是做出万分感激的样子,重新坐定。
国君玩把手里的扇子,迫不及待的开口,“想必你还有很多疑惑,怎么好端端的,单把你叫进宫里。李卿,把证据露出来。”
旁边那位李大人立刻把放在石桌上的画轴推开,一副画作缓缓的露出真容,画的是春光艳丽的场景。
蔺洵装做吃惊的模样:“这不是草民赠给别人的游戏之作吗?怎么落到您的手里?”
李大人得意捋着颏下的胡须,假咳转移这个话题,他还能说是从孙子手里抢来的吗?他抢到手后找同僚献宝,结果把同僚的画瘾也逗了出来,死活让他赠送,两个闹的正起劲,自然传进国君耳朵里,国君兴致勃勃,想要断公道,于是自然要传作画的人。
而且那位陈大人作为画痴,并不相信有人年纪轻轻笔法就如此老练,坚称自己绝对不会看走眼,这才有了这一趟进宫的行程。
要是说别的,蔺洵可能会觉得自己还要谦让谦让,要说作画,他是当仁不让,况且这还关系到他后来的计划。
蔺洵笑着说:“既然这样,我便拿出本事来,给陈大人.瞧瞧。”
“行。”陈大人答应的很勉强。
但拿出笔墨和颜料的速度来看,这可一点都不勉强,不过才一刻钟,所有东西都摆在桌面上。
蔺洵抽抽嘴角,这是有备而来,就算他不主动提作画,也会要求他画吧。不过没关系,真金不怕火炼,他研好墨汁,提笔前先问,“以何为题?”
如果没有主观命题,他就自由发挥了。
别人还没说话,陈大人抢先了:“就以这首诗中的景色为题。”他随手翻开一本诗集,点了上面一首。
蔺洵:......
送人头也不是这么个送法啊!这不是他出版的诗集吗!?蔺洵欲言又止。
“怎么样?不会是以诗作画,都不会吧?”陈大人异常得意,连连呛声。
“不是不会,而是这诗集也是草民游戏之作,用来作画,岂不是我占了便宜?”蔺洵装做为难的样子,“还请陈大人换个题目。”
陈大人得意的笑声被憋了回去,他瞪大眼,“怎么可能!”他之前还在国君面前大肆夸奖过,
说这诗集的作者,必定会成为以后文坛的领军人,哪知道跟他鄙薄的人,是同一人呢?
最后还是国君站出来打圆场,“先画画,画好了再说。文才跟画才并不冲突。”
既得了他的旨意,蔺洵就撤回来,正式开始作画。他对自己写过的诗作都是了然于胸,更知道描写的是什么场景。
那是某个世界里,他看过了漫山遍野的红枫后,有感而发,吟诵的诗句,现在想起,也是历历在目。回忆起当初的景象,蔺洵先拿起红色颜料,啪,直接泼洒在画纸上,红色顿时铺满整张白纸,显得乱七八糟,糊成一团。
陈大人差点惊叫出声,不会吧,画不出来也不用拿画纸撒气啊。
“嘘,你再看看。”李大人拉了拉他的袖子,让他沉住气。
陈大人冷哼,“故弄玄虚,浪费纸张。”就跟比武之前,先来一圈花里胡哨的跟斗吸引眼球,真材实料一概没有。
陈大人的毒舌正在酝酿之中,只等着伺机喷洒。
然后就跟快进一样,陈大人准备的词汇,再也没有说出来的机会,他再次瞪大眼,紧紧扯住李大人的袖子,呼吸都放慢了。
刚才还是乱糟糟一片红,现在变成了一片片灿烂的枫叶,如梦似幻,似真还假,美的超脱凡俗,美的不太真实。画卷的视觉在山顶,从高处俯瞰,美景一览无余。面前是壮丽的山河,和一切尽在脚下的掌握感,让人忍不住看了一遍又一遍。
蔺洵对于美景的还原度,已经能够达到百分百。
他画,旁边的三人就默不作声的看着,等到提笔,李大人才感叹着说:“我算是知道,什么叫英才出少年了!”其实之前他也有点不相信,因为作画除了笔法老到,也有灵气逼人的新人,一样能够作出惊人之作。等他亲眼所见,才知道真的有人能够把老到的笔法跟灵气完.美糅合,组成画作。
“妙啊!”陈大人已经扑了过去,丝毫不在乎自己沾上了墨汁,一寸寸的仔细看上面的笔触,嘴里只记得妙这个字了。
国君倒是常见他这副看到名画发了痴瘾的样子,放过陈大人让他自己欣赏去,用欣赏青年才俊的眼神看蔺洵,真是越看越可惜。白璧微瑕,可叹啊可叹!
家世过关,人也长的英俊,性子还好,这样的子弟,要说给公主赐婚,那是最好不过的人选,婚后两人诗书为伴,逍遥度日,多好啊!只可惜了这腿......
他自以为隐晦的眼神,被蔺洵捕捉个正着。没办法,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蔺洵都要沐浴在这种可惜的眼神中。
蔺洵摸了摸腿,其实坚持药浴后,腿部的疼痛已经缓解很多,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痊愈。但痊愈的消息,是他的一个杀手锏,现在可不能随便放出来。
李大人心头所想,跟国君一模一样,不过他没表达出来,只是含笑说:“国君,这个赌是我赢了?”
“当然。”
“愿赌服输,我认输。”陈大人回过神来,爽快认输,“画我不要了。”他都找到画师了,还愁拿不到画吗?陈大人的算盘打的啪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