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过一个体质】
【玩家过一个意志】
【玩家过一个幸运】
骰子落地的声音不绝于耳,夏油杰混沌的脑子和听觉无法判断骰子给出的结局,但他听见了骰子的声音。
他挣扎着割裂一般的理智:【使用道具‘幸运女神的垂怜’】
皮肤裂开无数半月形的伤口,鲜血混杂着新生的黑色鳞片覆盖在夏油杰手臂和身上。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喘过一口气,爬起来,身上稍微一动,就能感觉干掉的血痂窸窸窣窣的往下落。原本应该是双腿的位置,被一条巨大粗壮的黑色鱼尾替代——夏油杰抬起手,但是没有在自己指缝间发现蹼之类的东西,还是普通的人类的手。
只是指甲变长了,感觉可以轻易剖开人类柔软的腹部。
他感觉自己的思维也发生了诡异的变化,现在只要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出现许多分散移动的红点。
那是水族馆里的其他怪物,他们全都在夏油杰的感知之内。夏油杰本能的觉得那些怪物都是不完整的,它们的存在就是对塞壬最大的侮辱。
艰难的将大鱼尾蜷缩起来,夏油杰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怎么将鱼尾变成人类的双腿;这种东西有点像小婴儿一出生就会吸吮母乳一样,是刻在基因里的一种能力。
就是鱼尾变成人腿之后,他站起来时感觉有点腿软。
平衡感变差了,夏油杰几乎要扶着墙壁才能维持平衡前进。他想起了一周目在自己面前平地摔的及川月见,不由得苦笑:“那时候不应该嘲笑她平衡能力差的……”
明明已经做得非常好了。
勉强凭借身高优势挪动了雕像,夏油杰扶着墙壁艰难的走近通道。在漫长阶梯上他废了不少功夫纠正自己走路姿势,终于在走到终点走廊之前可以像正常人类那样行走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当了十几年的人突然穿越成鱼然后鱼又修炼成人,不得不重新走路的痛苦。
重新走到实验室的大门面前,倒是没什么百感交集的心情——夏油杰面无表情的举起手锤了锤门,不出意料又是北村新名来开门。
他刚把门打开一条缝就被人掐住脖子拖了出去,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北村新名下意识抓着自己喉咙上的手,还没有机会挣扎,后脑勺便遭遇重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夏油杰扒下北村新名的衣服穿上。不过这次他没有衣服换给北村新名了,因为异变过程中鳞片把夏油杰衣服都割破了,完全没办法穿。
毫无愧疚的对着裸身北村新名说了句对不起,夏油杰将衣领拉高进入实验室。实验室外室的其他人都麻木履行着自己原本的职责,夏油杰穿过他们,从北村新名外套口袋里取出内室钥匙,将其插入锁孔。
内室大门打开,里面是洁白到没有一丝人气的研究室。夏油杰走进去,带进来一股新鲜的腥咸气息。
味道像是海风。
上周目告诉了他密码的异国男人抬起头,深紫色眼瞳饱含恶意的盯着夏油杰:“你身上有深海的气息……”
下一秒他扑了上来,神色狰狞。
【玩家过一个闪避】
【玩家自动触发‘幸运女神的垂怜’负面效果,‘闪避’判定大失败。】
夏油杰躲闪不及被对方按倒在地,男人尖锐的指甲瞬间掐入他脖颈血肉;他张大嘴本能的呼吸着,忽然感觉脸颊侧有风漏进来——在危险达到一定程度时,他的腮张开了。
他反手掐住男人的脖子,尖锐的指甲顺着男人脖颈往下,像是捕猎本能那般,将男人开膛破肚!
鲜血和坠落的内脏掉到夏油杰身上,有些血染到他下巴和塞上,一点黑色鳞片从夏油杰脸颊上浮现出来,一张一合间,仿佛也在努力的呼吸。
其他的人尖叫着跳起来,朝外面冲去。实验室外室传来一阵骚乱,但是暂时没有人赶紧来。
夏油杰推开身上那具尸体,爬起来,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人类的血滴进鼻腔后,有种特别恶心的味道涌上来。感觉像是咽下咒灵后留在嘴巴里的咒灵残秽一样恶心。
用手背擦了擦下巴上沾染的血,夏油杰爬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洁白墙壁面前,按下密码锁。
他手指尖也是血污的,按过去时,在密码锁上留下一连串的血印子。
正确密码通过,白色大门转开一条细缝,夏油杰顺着那条缝钻进去,然后绕过白色障碍物。
他终于再次来到巨大冰山面前,看见里面封存的塞壬。
在看见塞壬后背伤口时,夏油杰脊背上也感觉到了同样的痛。那种熟悉到好像他原本就属于塞壬的一部分的情绪翻涌起来,塞壬身上的任何伤口似乎都将痛觉反映到了夏油杰身上。
紧接着,冰块里封存的塞壬转过身,蜜糖色的眼眸好奇看着夏油杰——那眼神不再是冷漠无情的了,它变得生动,里面倒映出夏油杰的面孔。
塞壬伸出手臂,在冰块中活动时祂灵活得就像鱼在水里游动。
在祂的手掌轻轻贴上冰层之时,夏油杰立刻本能的贴近,也将手掌贴了上去。他手掌心触碰到的冰是冷的,但是夏油杰却感到了另外一种温度,来源于塞壬身上,远高于人类的温度。
然后祂弯起眼眸,隔着冰层对夏油杰露出甜蜜的笑颜:“你化形学得很好啊,就像真正的人类一样。”
祂的脸也贴近了,在祂脸贴近的瞬间,夏油杰无意识的屏住了呼吸,连鱼鳃都不自觉收拢了起来。心脏跳得很快——想亲近对方,这种念头就像本能一样不断的从骨头缝里冒出来,无法克制。
柔软高热的手掌透过冰层与夏油杰五指相扣,祂白净的脸颊上蔓延着玫瑰色的红晕,像融化开的蜜糖。
夏油杰收紧了手指,脸颊无意识贴上对方温热的手腕,姿态温顺的露出了后脖颈。
人类的理智和想要亲近塞壬的本能被割裂成了两部分,在互相撕扯着。
当塞壬垂首,浅杏色的长发落到夏油杰肩膀上的时候,夏油杰知道,自己的推理是正确的。
纱绘子之所以能与塞壬和平共处,凭借的筹码并不是她对塞壬疯狂无畏的爱意,也不是她曾经将塞壬从实验室带出的恩惠。对于塞壬而言,不论是被人类拯救还是与人类做交易,都是一种侮辱。
‘祂’是比人类更高层次的存在,要让‘祂’和猴子和平共处,那‘祂’宁愿选择死亡。
塞壬之所以容忍了纱绘子的存在,是因为纱绘子注射过高纯度注射剂,和塞壬存在了血缘关系。
现在他也和塞壬拥有了同样的关系。他的身体里有塞壬的基因,塞壬将他误认为自己在人间的子嗣。
这份容忍,是‘父母’对子嗣的爱。
第47章 七日海洋馆.16
手指相交的时候, 夏油杰发现塞壬是可以离开冰块的。就像他现在所看见的一样——祂上半身已经冒出冰面,浅杏色长发垂下虚掩着漂亮娇小的上身。
光看上身的分明是娇弱美丽的女性,但从纤细的腰部开始, 就变成了银色巨大的鱼尾。那鱼尾并不瘦弱,足足有两米多长, 坚固美丽的鳞片覆盖着肌肉, 令人毫不怀疑被抽上一尾巴的话, 即使是成年男人也会断掉好几根肋骨。
看着将脸颊贴到自己手腕上, 秀丽面容染血的青年,塞壬眼眸里透出好奇。祂蜷缩手指, 指尖轻轻扫过夏油杰眼睫:“我需要钥匙, 打开锁链。”
夏油杰毫不犹豫:“我去找钥匙。”
塞壬眨了眨眼, 随即祂将尾巴从冰块里抽出来, 逐渐变换成人类的形态。
祂变成人后, 后背上的伤口仍旧没有愈合,膝盖和小腿上残留着鳞片。祂坐在冰块顶部,自然的向夏油杰伸出手:“抱我。”
与娇柔外表和过于软弱的声音不同,这句话从塞壬口中说出来, 带着命令式的语气。
夏油杰切实听到了塞壬的声音, 有片刻的分神。等他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快于脑子,伸出手将祂从冰块上面抱了下来。
祂的胳膊勾在夏油杰脖颈上,顺势摸了摸他的后脑勺,露出淡淡的笑意:“乖孩子。”
穿插进发间的手指高热而软,摩擦过去时让人不自觉地感到头皮发麻。那股麻麻的触感像是细碎电流, 从头皮一路顺着脊椎骨往下。
夏油杰不自觉绷紧了背, 背部的肌肉拉扯出紧实而漂亮的线条。
他略微抿唇直视着前方, 抱着祂绕过白色屏障,离开存放冰块的地方——另外一半实验室此刻已经空无一人,异国男人的尸体还伏倒在地,鲜血流淌出去,把他身边散落的资料全部染成了黑红的颜色。而就在尸体不远处,那本用绳子绑起来的牛皮本安静的躺着。
夏油杰将祂放在实验室的桌子上,然后脱下自己身上的实验室人员外套披到祂身上。
明明塞壬形态时有那样漂亮又危险的尾巴,但是变成人类模样后却娇小得不像话;北村新名的外套光是披在祂身上,就足够将祂全部遮盖住,只露出一截脖颈和脑袋。
祂抓着外套的领口,懵懂望向夏油杰:“这是什么?”
“……衣服。”
夏油杰帮祂把外套最上面的扣子扣好,低声:“在人类世界,必须要穿衣服,还要有名字。”
“名字。”
塞壬重复了一遍夏油杰的话,然后仰起头,慢吞吞的开口:“子嗣,你的名字——叫什么?”
“夏油杰。”
祂重复了一遍夏油杰的名字,随即轻笑:“杰?”
在祂念出夏油杰名字,垂眸望过来时,夏油杰脑子空白了片刻。他分不清那片刻的空白是因为对方在血脉上对自己的压制,还是因为他确实为这个虚拟人物而心动。
原本只是不甘心,非要证明自己是对的,非要证明这样的选择是可以打出完美故事线的——但是越纠缠到后面,反而越为这个nc所牵动。然后是混淆的,他自己都分不清楚的心跳声。
他们身处诡异的实验室,不远处甚至还伏着一具被开膛破肚的诡异尸体。在这种静默而不正常的环境中,夏油杰却觉得自己对一个游戏nc心动不已。
他觉得要么是这个游戏真的伤到了自己脑子,要么就是自己终于被咒灵球的味道逼疯了。
塞壬并不知道夏油杰呆愣的瞬间,脑子里已经跑过了那么多想法。祂低头慢吞吞的扣着外套扣子,并且学会了自己把胳膊从袖子里伸出来,聪明得有点超乎夏油杰的想象。
白色研究人员的外袍笼着娇小的身体,祂目光扫过面朝地面伏倒的尸体时,露出几分毫不掩饰的厌恶神色。
“讨厌的丑八怪。”
美丽的妖精做出这句评价,随即抬手不慌不忙梳理着自己的长发,指挥夏油杰:“我记得他,这个人类是他们的首领,钥匙应该在他身上。”
夏油杰半蹲下来搜寻尸体,但是没有找到钥匙——他皱眉,抬起脸对塞壬摇了摇头。塞壬疑惑:“不在他身上?那是在其他人类身上吗?”
没有找到钥匙,祂明显感到几分郁闷,用手指勾着自己脖颈上的黑色项圈。那项圈扣得恰到好处,只留下极其细小的一丝缝隙,让祂可以呼吸用。
虽然从血缘关系上来说,塞壬应该算他的‘父母’,但是面前这只塞壬,露出郁闷表情时却像个涉世未深的孩子一样显得懵懂迟钝。夏油杰犹豫了一下,然后走近。
塞壬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但是不是海风的味道。夏油杰形容不上来,有点像是花香味。
“我大概知道钥匙在哪了,但是要从她手里拿到钥匙,有点麻烦。”
夏油杰把祂从桌子上抱下来,往外走:“总之先离开这里吧,我们去上面……钥匙估计没有那么快到,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塞壬软绵绵的趴在他肩膀上,沮丧低语:“没有,我想回家。”
“杰,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啊?”
夏油杰:“……找到钥匙,就可以回去了。”
日记本主人发现钥匙不见了是在1月5日,塞壬也在同一天消失。塞壬一旦消失自然很快就会被发现,但钥匙却不一定。
日记本记载的1月5日不一定是钥匙失踪的确切时间,可能在1月5日之前纱绘子就已经把钥匙偷走。但是纱绘子带走塞壬却一定是在今天……纱绘子为什么没有把钥匙还给塞壬?
以纱绘子对塞壬近乎疯狂的爱意,她不应该解救心上人后立刻给对方自由吗?
这个疑惑瞬间升起,令夏油杰百思不得其解。
他抱着塞壬行走在阶梯上,塞壬双手环抱着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肩膀处。祂呼吸时滚烫的气息拂过夏油杰肩膀,隔着里面衬衫一层薄薄的布料。
整段阶梯只有夏油杰的脚步声在回荡,他往上走,走了好一会,突然开口:“塞壬,就叫塞壬吗?”
埋首在他肩膀上的人略微转过脸,那股灼热的气息又扑上夏油杰的下颚线和耳垂。他听见塞壬带点迷糊的反问:“什么?”
夏油杰重复:“名字。塞壬,就叫塞壬吗?”
“塞壬是种族的名字。”祂解释:“我的名字叫及川月见——月见花的月见。”
“你见过月见花吗?月见花长什么样子?”
夏油杰一怔:“你没有见过月见花吗?”
及川月见摇头:“没有,我一直在海上睡觉,突然某天醒过来,就到人类的房子里来了。”
祂说话时语气有种天真——天真又残忍的意味。就像人类幼童说起自己一觉睡醒就躺在了蚂蚁巢穴里一样。祂觉得自己生气了就将那窝‘蚂蚁’全部淹死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不会有丝毫的愧疚感。
而诡异的是,此刻夏油杰觉得自己,似乎也摆脱了那份愧疚感。他被一针试剂从人类的躯壳中拽出来,已然快要失去自己人类的立场。
楼梯走到了尽头,夏油杰抱着及川月见走到办公室里,将她放在了那张办公桌上:“月见花是明黄色的花,一般只在晚上开放。不过开起来的时候很漂亮。”
及川月见打了个哈欠,两只手向后撑着桌子,道:“那不是和塞壬很像吗?我们也是晚上才出来的。”
祂打完哈欠,发现夏油杰还盯着自己。于是祂露出犹豫的神色,偏过头思索片刻,试探着问:“你是需要我抱抱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