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始终记得自己来美国的前夜,陈树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希望她能够对他敞开心扉。
江瑟瑟觉得现在是时候正视自己和陈树的关系了。
她确实不爱陈树,以后可能也不会爱上,但她会试着对他展现真实的自己,就像真正的朋友那样。
而不是他低姿态地去偏爱她,也不是她始终心有戚戚焉地畏惧他。
江瑟瑟在手机屏幕上按下了陈树的号码,这是她除了江辰和蒋予之后,能背下来的第三个号码。
听筒那边,“嘟嘟”的声音一声、一声的传来。
直到电子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播”响起,江瑟瑟才觉得奇怪。
陈树从来没有漏掉过她的任何电话。即使自己正在忙,也会有程秘书代为接听。
江瑟瑟又试探性地拨打了一遍,依旧无人接听。给程秘书打,也是一样的情况。
明明昨晚的时候,程秘书还特意发来视频通话,说是回国的接机事宜都已经安排好了。
这也才刚过半天的时间,缘何全都失联了呢?
江瑟瑟还想再次拨打的时候,空姐过来提醒要关机起飞了。她便也只好作罢。
然而十几个小时的航班里,江瑟瑟一直心怀忐忑。
因为陈树的公司最近负面新闻频出,而他本人又被限制了出境和高消费,这让江瑟瑟难免产生了不太乐观的联想。
但事实远比她想象中的更加严重。
江瑟瑟刚下飞机,就收到了陈树已经被捕的消息,具体原因不明,大概率是和他名下的几家公司有关。
因为外界曾有传言,江瑟瑟和陈树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江瑟瑟回国不久,便也被相关部门带走配合调查。
整个过程对于江瑟瑟而言,既像是做梦、又像是拍电影。
但江瑟瑟确实不清楚陈树公司的事,两人的合作也只限于影视领域,签署的也是正规的劳动合同,所以并没有受到牵连。
最终陈树因涉恶、行贿、侵犯商业秘密等多项罪名数罪并罚,判处了无期徒刑。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整个的调查过程迅速又保密,江瑟瑟每天的日子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她也曾试图想托人打听过,陈树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但知情人也不肯透露太多,只是坦言像陈树能把生意做到这么大,横跨两道,多多少少是免不了一些踩过界的行为。
既可以说是生不逢时、不幸被抓了典型,也可以说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这段日子里,江瑟瑟每每想到陈树,都忍不住的唏嘘和心痛,甚至偷偷掉过几次眼泪。
一个人的命运,也不知道究竟是掌握在谁的手中。
江瑟瑟怎么也想不到,去美国前的那一晚,竟然是她最后一次在蓝天白云下见到陈树。
判决书下达后,陈树也正式开始了自己的牢狱生活。
江瑟瑟提前申请了家属探视,并在会见日的时候,提早出了门。
时隔近一年,接见室里,隔着一道玻璃,江瑟瑟再一次见到了陈树。
他穿着统一的制服,头发剪得很短,原本结实的身材肉眼可见地变瘦了,但脸上的胡子依旧刮得干净整齐。
陈树看到江瑟瑟的第一眼,就忍不住扯开了唇角,而江瑟瑟却直接红了眼圈。
江瑟瑟那起面前的电话,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故作轻松地开口。
“陈先生,我带了你最爱的点心,是在那家四合院私房菜买的。”
陈树笑着点头:“谢谢你,瑟瑟。你还能来看我,我简直太开心了。”
江瑟瑟轻叹口气,声音里难掩的心疼:“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糊涂,你都那么有钱了,为什么还要去做违反法律的事。”
陈树默默地低下了头:“有时候,在我这个位置上,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
江瑟瑟只得宽慰:“好好改造、好好表现,我等你。”
陈树无奈一笑:“瑟瑟,别傻了,我判得是无期。”
江瑟瑟胸口一紧,只听陈树继续沉声开口。
“瑟瑟,我知道,时至今日,你的心里还都是蒋予。去找他吧、接受他吧,刻骨铭心的滋味我都懂。”
江瑟瑟瞬间怔住了,她万万想不到陈树会在这个时刻,跟她说这样一番话。
但陈树却并没有顾及江瑟瑟的反应,接着一字一句低声慢语。
“瑟瑟,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想要的一切都能得到。无论是小时候橱窗里的玩具、还是成年后荧幕里的女人。”
他缓了口气,继续道:“我活在祖辈的荫蔽下,做了很多颠倒是非黑白的事,也伤害过很多无辜又无力反抗的人。今天的我,罪有应得。”
陈树的自我剖白,令江瑟瑟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安安静静地做一个听众。
“瑟瑟,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那么喜欢你。”
“嗯?”
“因为你,是第一个敢跟我说‘不’的人,是你的出现让我开始反思我的生活状态和行为方式。”
江瑟瑟使劲儿咬了咬下唇,努力控制着眼泪。
“瑟瑟,在很多人的眼中,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但是在你面前,我每一天都在努力地去做一个好人。你的存在,让我在慢慢找回我人性中善良的那一面。”
玻璃的这一侧,江瑟瑟早已泣不成声。她还没来得及多说一些宽慰的话,探视的时间就到了。
江瑟瑟咬牙收起了眼泪,唇角挤出一抹灿烂的笑容:“下次我再来看你。”
当日下午。
蒋予也走进了接见室的门。
陈树看着面前的男人,抓起了手边的电话:“想不到你竟然也回来看我,你和她商量好一起来的吗?”
蒋予不明所以:“谁?”
“没有。”
见蒋予似乎并不知情的样子,陈树便也没再多解释,而是礼貌道:“谢谢你试图找人帮我保释,律师都跟我说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蒋予垂下了眼帘:“因为你和瑟瑟......”
闻言,陈树忽然轻笑两声,语气中带有一点点的不屑和勉强。
“蒋予,瑟瑟心里的人,一直是你。”
“嗯?”
“这几年,虽然在外人看来,她一直跟着我。但其实,她从来没让我碰过她。”
“……”
“蒋予我很羡慕你。我这一辈子,从出生开始就呼风唤雨,没有什么东西是得不到的。唯一的遗憾,可能就是瑟瑟了。”
陈树停顿片刻,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蒋予,如果有下辈子,我绝对不会把她让给你。”
蒋予抬起头迎上陈树的目光,坚定地开口。
“陈先生,都到了这个时候,或许我该说些顺你心意的话。但是对不起,就算是下辈子,江瑟瑟她也必须是我的。”
......
蒋予走出监/狱的大门,时间已至日落黄昏。
他一个人开着车在大街上兜兜转转了许久。
直到夜幕降临,才终于鼓起勇气拿起手机,打给了江瑟瑟。
彼时的江瑟瑟已经回到家中,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便身心俱疲地瘫坐在沙发上。
忽然间,手机铃声猝不及防地响起。
江瑟瑟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按下了接听键,来电的人是程秘书。
听筒里,程源的声音沙哑又低沉:“江小姐,就在刚刚,陈先生、他在狱中自己结束了生命。”
“什么?”
江瑟瑟手中的玻璃杯,瞬间掉落,残渣碎裂一地。
她整个人陷入极大的震惊当中。
手机铃声还在不断地响起,但江瑟瑟却没有一丝气力去接。
冷静过后,她在扼腕叹息之余,反而觉得这也许实属情理之中。
陈树是那样高傲不羁的人,一生放浪形骸。
他又怎么会甘心自己的余生身陷囹圄呢?或许现在的局面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最好的解脱。
仔细想想,这几年来,江瑟瑟对陈树的感情太过复杂。
她怕过他、恨过他、同情过他、感激过他、也尊敬过他。但如今一切都仿佛过眼云烟一般,再也不复存在。
陈树的家人大多已经移民国外,江瑟瑟便以朋友的身份,帮他操办了身后事。
蒋予也在第一时间得知了陈树去世的消息,暗中给予了江瑟瑟很多帮助,但在这个时刻,他却没有勇气再给她打一个电话......
清明节的时候,江瑟瑟独自去看了陈树。
那一天,天上飘着细雨,她站在他的墓碑前,敬上了一瓶他生前最爱的红酒。
江瑟瑟俯下身,把酒瓶小心翼翼地放下,语气好似跟好朋友聊天一般。
“你啊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走,我说了要帮你赚钱的,现在戏还没拍几部、钱也没赚多少,你就不给我机会了。”
江瑟瑟自言自语着,眼泪不自觉地就默默流了下来,她全然不觉地继续喃喃。
“阿树,希望我们下辈子还是朋友,希望我们能敞开心扉地认识一次。”
从墓园出来后,江瑟瑟没有回家,而是直奔了三里屯的那家纹身店。
三年多以前,她曾和蒋予一起在小腹上纹下了大写的“J”字,而到了今天,她也是时候勇敢地告别了。
江瑟瑟微笑着看向前台的服务员:“您好,我想洗纹身。”
她再一次躺在操作床上,激光仪器的吱吱声划过娇/嫩的比基尼线区域。
江瑟瑟脑海中出现的全部都是蒋予的身影,不免想起了他相同位置的那一处图案。
纹身洗了多久,她就哭了多久。
吓得技术小姐姐以为自己下手太重,让顾客太疼了。
结束后,江瑟瑟擦干眼泪,依旧笑着走了出去。
她刚刚下了电梯,另外一部梯的梯门便打开了。
蒋予缓缓朝着前台走去,礼貌道:“您好,我想纹身。”
前台小姐甜甜一笑:“请问先生,您想纹哪里?纹什么样的图案呢?”
蒋予停顿片刻,微微抿了抿嘴唇,认真又严肃地开口。
“我身上有一处‘J’字纹身,现在想在这个后面,再加上两个字母,‘SS’。”
第五十章 温柔入侵
江瑟瑟变了。
变得更加六亲不认, 也更加八面玲珑。
她一心沉迷于搞事业,经纪约又签到了华姐的名下,一年365天有300天以上都常驻剧组。
哪怕是不拍戏的日子, 也排满了各类商业活动和媒体采访。
打戏、动作戏、各类高难度的危险戏码来者不拒。只要剧本好,甚至连片酬都可以有商有量。
从三伏天拍到三九天, 长期的生活不规律,随之而来的是一身伤痕, 外加一身的慢性病。
每次江瑟瑟体检,报告上都提示一整页的健康风险。连医生都忍不住劝她注意休息,毕竟也才不到30岁。
但江瑟瑟的努力是看得到回报的。
28岁这年, 她已经手握四个影后头衔, 两座视后奖杯。这时候的她, 有作品、有演技、有口碑、也有流量, 简直活成了同年龄段女演员的天花板。
其中的高光时刻之一, 就是她凭借那部好莱坞科幻动作片《The Rose》,提名了奥斯卡最佳女主角。
虽然最后没有捧得小金人,但也堪称是她演艺生涯的里程碑。
除了江瑟瑟的作品外, 网友们最为津津乐道的, 就是她的感情生活。
艺人是没有隐私的,随着电影《出界》的解禁和全国上映,江瑟瑟和蒋予曾经的那一段秘密恋情, 也浮出水面。
但大家的关注点,却不是两人那时是多么的金童玉女, 反而是江瑟瑟“红颜祸水”的体质。
她跟蒋予在一起的时候,蒋家和蒋氏集团分崩离析。后来签了陈树的公司,陈树又出了那样的事情。
网友们并无恶意地玩笑道:“妲己姐”简直就是当代妲己,纷纷都期待着她下一任男朋友会是谁。
按说像江瑟瑟这样一朵会带来“不幸”的高岭之花, 应该无人愿意去采撷。
但偏偏这世界上的男人,都有一种侥幸的、迷之自信的征服欲。
这些年,江瑟瑟身边的追求者一直不断。从新晋顶流、到千亿富商,甚至詹玫还帮东南亚的王室宗亲,邀请过江瑟瑟吃饭。
但没有一个人能入得了江瑟瑟的眼,拿得住江瑟瑟的心。
她从始至终遗世独立、孑然一身,用粉丝的话来说,叫做“我们姐姐独美”。
……
而此时的蒋予,经过岁月的打磨和沉淀,变得更加潇洒、成熟。
他名下的新蒋国际集团,乘着大数据时代的东风,利用个性化推荐算法,接连开发了多个爆款APP,俨然成了互联网界的一匹黑马。
就在江瑟瑟入围奥斯卡最佳女主角的那一年,蒋予也荣登了青年财富榜Top10。
蒋予完美地承袭了蒋家的这块百年招牌,并结合新时代的市场规律慢慢地将它壮大。
他和江瑟瑟两个人,就像两颗不同星系的流星,各自在自己的领空闪耀,但彼此却再无交集。
但蒋予其实从未停止过对江瑟瑟的思念。
他在自己的别墅里,装了一个电影放映厅。休息的时候,就会整天呆在里面,不停地循环播放着江瑟瑟主演的影片。
屏幕上人身等比的尺寸,经常让蒋予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江瑟瑟还在他的身边一样。
三十几岁的蒋予,褪去了青涩,但依旧年轻、英俊、潇洒、多金。
像他这样级别的男人,生活中免不了无数美女前仆后继。
然而蒋予自从跟岑雅澜解除婚约后,多年的时间里,他一直孤身一人,连一点花边新闻都没有。
因为公司注册在香港,平时蒋予也待在那边,极少回北京。
有一次媒体去他北京的家里采访,其中一个镜头无意间带到了卧室里的床。
这不到一秒钟的画面,被网友们截图做成了表情包,配上文字:史上最难爬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