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开始在山中冒雪前行。
雪越下越急,又开始刮疾风,空气中仿佛飘了一层厚重的白纱,还是带刺的那种,打在脸上生疼。
衣服上有帽子的人,无一例外的把帽子给带上了。
能见度也很低,眼前白茫茫一片,走在身后的人几乎要看不清前面那人的后脑勺,所以大家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雪中,寻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左右,他们幸运的找到了这处才刚刚竣工的休息处。
然而休息处的大门却被一根铁链锁上了,更气人的是,这门还是透明玻璃门,大家能看到里面的干燥环境,却进不去,只能瞪着眼干着急。
好在有万能的道具组,他们翻箱倒柜的找出来了一把铁锤子,“哐当”一下把挂在铁链上的那把锁给锤开了。
苏颜毫不怀疑,如同这把锁没被锤开,那么他们下一步锤得就是门。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道具组会随身携带一把铁锤子,但幸好他们带了,不然他们今天就只能站在暴雪中等死了。
门开之后,如同开闸放水似的,众人一拥而入,风雪暂时被甩在了身后。
进去之后大家才发现,这座休息处的规模并不大,内里也没装修好,墙壁和地面还都是毛坯状态。
剧组人多,还有不少装设备的箱子,全部挤在屋子里,本就不怎么充裕的空间越发拥挤了起来。
但好在不用再顶风冒雪了。
门关上之后,大家纷纷拿出了手机,然而却没有信号,谁的电话都打不出去,也收不到任何信息。
有些心理素质不好的人已经开始慌张了起来,在乱哄哄的人群中高声喊道:“我们是不是被困在山上了?”
无人回答他。
但大家都明白,是的,他们被困在山上了,并且发不出任何求救信号,也无法下山,只能被动的等待救援。
又有人喊:“下这么大的雪,咱们下不去,救援队也上不来吧?”
有人安慰道:“等雪停了就能上来了。”
有人却没那么乐观:“雪停了也一定能上来,外面积雪那么厚呢。”
有人被这句丧气话激怒了:“那你说怎么办呀?等死么?”
拥挤的小屋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他们没有充足食物和水源,根本坚持不了太久,如果大雪一直不停,确实只剩下了等死这一条路。
“不会等死的,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最先开口的是苏颜,她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单薄,但却无比坚定。
为了稳定军心,孙导也发了话:“都胡思乱想什么?一个个都二三十岁的人了,遇到困难不想着怎么解决,先想着等死,谁想死谁现在就出去,别在这散布恐慌!”
孙导的威望十足,她一发怒,再也没人敢随便开口说话。
之后她又命令道:“女的坐在里面,男的坐在外面,把设备箱都分给女生,让她们坐在箱子上。”她最后又补充了句,“不用给我,我坐地上守在门口。”
门口的位置最冷,因为玻璃门的门缝漏风,让女生坐里面让男生坐外面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苏颜明白孙导的良苦用心——她是担心会有男的不服气,认为她假公济私,所以她才表示自己不坐设备箱也不坐里面。
但即便是这样,依旧有人不乐意,小声嘀咕了一句:“为什么只有女的能坐设备箱?谁不知道地上凉?”
孙导直接怼了回去:“你要是每个月都有生理期,你也可以坐!”
屋内已经有不少人朝着那个男的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那人羞愤难当,面红耳赤,再也不吭声了。
之后大家按照孙导的要求行动了起来,女生搬着设备箱去了里侧,男生就地坐在了外侧。
有些比较好心的男同胞们还主动帮着女同胞们搬运比较沉重的设备箱。
女孩子们也不好意思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独善其身,就向孙导提出男女轮替着坐的提议。
孙导想了想,觉得这是一种最公平的方法了——在这种极端条件下,公平的待遇能够有效的降低寻衅滋事的可能性——她同意了这个提议,但还是叮嘱了句:“生理期的就不要逞强了,别救援人员没等来先身体先透支了。”
最终大家约定好,每两个小时一替换座位,生理期的位置不动。
孙导说到做到,率先坐到了门口的地上。苏颜没有去里面坐箱子,而是盘着腿坐到了她的身边。
孙导诧异不已:“你怎么不去里面坐?这儿多冷啊。”
苏颜回了句:“我等人。”
孙导还以为她是在等救援人员,劝了句:“我自己守在这儿等就行了,等人来了我喊你们。”
苏颜摇了摇头,态度坚定:“我就坐在这里等。”她特意强调了一句,“我没来生理期。”
孙导继续劝:“你还是进去吧,我看你这体格……”
苏颜:“我一百多斤呢。”
孙导一愣:“那你看着可真不像。”
苏颜的身形高挑纤细,看起来也就八//九十斤的样子,所以孙导总觉得她特别弱不惊风。
苏颜笑了一下,语气中带着点骄傲:“我健身。”
她原本就有健身的习惯,后来为了治疗流产引发的抑郁症,更是每天都要坚持健身,利用运动分泌多巴胺,抵抗抑郁情绪。
她又保证道:“您放心吧,我没那么弱。”
孙导看她如此执着,也就没再劝,而是叮嘱了句:“要是嫌冷你就去里面,不用在这儿陪我。”
苏颜点了点头:“嗯。”
然后大家就陷入了漫长的等待中。
起初,所有人都很有耐心,心态也是乐观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窗外的暴雪丝毫没有停缓的迹象,眼瞧着玻璃门外的积雪越堆越高,有些心理素质不好的人就开始崩溃了。
深更半夜,拥挤的小屋中忽然响起了一声暴喝:“这雪他妈的什么时候才能停!”
苏颜一直强打着精神没睡觉,但架不住上下眼皮一直打架,直到这声怒吼声的出现,才终结了这场上眼皮与下眼皮的斗争。
她瞬间惊醒,猛然抬头看向了屋子里。
此时,大部分的人都在睡觉,即便是没有睡得也是在昏昏欲睡,这声暴喝也把他们给惊醒了,大家纷纷睁大了眼睛,开始左顾右盼,一个比一个懵逼。
正当大家一脸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男主角徐洛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如同一头受了刺激的牛似的,双目赤红地朝着大门冲了过去:“我要下山!我现在就要下山!”
他的经纪人和助理一左一右的抱住了他的胳膊,拼了命地去阻止他。
那位经纪人姐姐还在竭力安抚他的情绪:“冷静点啊,现在雪还没停呢!外面很危险!”
徐洛歇斯底里地冲着她吼道:“那你说怎么办?雪一直不停,我们就一直等死么?!”
这句话如同一根针,刺中了在场所有人内心的敏感点。
恐慌感再次蔓延开来,孙导不得不起身从地上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盯着徐洛:“你现在要是想出去送死,没人拦你,但请你轻轻地走出去,不要影响其他人休息,我们还不想死,还在等待救援。”
苏颜也从地上站了起来,但在起身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的腿麻,及时扶住了墙壁才没摔倒:“不要胡思乱想,我们一定会得救。”
徐洛的情绪依旧处于失控状态中:“得救?天马上就亮了,雪都要把门给埋了,还得救?”
大家齐刷刷地朝着门口看了过去,这才发现门外的雪已经堆到了门把手处。
他们刚来这里的时候,雪才到第二节 台阶。
再这样下去,暴雪迟早会把这间屋子掩埋。
危机感顷刻间爆发了,有胆小的女孩子已经低声啜泣了起来。
苏颜从未如此厌烦过某个明星,徐洛绝对是第一个!
对外的人设吹的那么好,什么神颜贵公子、豪门大少爷、贵族感王子,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点男人该有的胆量和担当都没有,关键时刻比谁都怂,还比不上她这个得抑郁症的呢!
少爷才不是他那个样子。
假的永远是假的,他永远比不上真少爷。
让他演少爷简直是对少爷的侮辱!
她冷冷地盯着徐洛,毫不留情地说道:“对,你说得没错,雪是快把门给埋了,但如果你现在出去,最先被埋起来的就是你!”她又毫不客气地说了句,“对了,雪有防风避寒的作用,可以帮大家抵挡外面窜进来的风,如果你坚决要出去的话,麻烦请从窗户走,不要破坏我们的防护墙。”
徐洛哑口无言。
他的经纪人赶忙朝着苏颜和孙导赔了个笑脸,然后抱着徐洛的胳膊把他扯了回去。
在经纪人的耐心开导下,徐洛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重新坐回了原位。
苏颜又和孙导一起安抚了大家几句。
然而经过徐洛的一番折腾,所有人都没了困意。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难熬。
大雪还在簌簌地下,寒风在门外呼啸着。
大家沉默着、祈祷着、惴惴不安着……
苏颜也是一样,紧紧地抱着腿坐在地上,神色云淡风轻,内心却兵荒马乱。
她听到孙导轻叹了口气,悄声地念叨:“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苏颜坚信不疑一定会有人来救他们,但是,雪越下越大,她不由担心了起来,不是担心没人来救他们,是担心外面的冷空气会把人冻坏,担心上山的路陡峭,担心来救她的人会陷入危险。
屋内的气氛死气沉沉。
忽然间,门外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雪积得很厚,他前进的很慢,步履维艰,却无比坚定,一步步地推开了身前雪,走到了玻璃门前。
“砰”的一声响,再次惊醒了所有人,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玻璃门。
一位身穿黑衣黑裤的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外,用力地敲击着玻璃大门,震得缠在里侧把手上的那把铁锁链哗啦作响。
苏颜一下子就从地上弹了起来,毫不迟疑地朝着大门冲了过去,迅速地解开了缠在把手上的锁链。
男人迅速推开了房门。
呼啸的寒风在这一刻倾巢而入。
他头上戴着帽子,脸上还带着护目镜和防风口罩,面部挡的严严实实,大家谁都认不出他是谁,除了苏颜。
白星梵摘掉帽子,又摘掉了护目镜和口罩。
他面颊通红,气喘吁吁。
苏颜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积攒了一夜的不安情绪在顷刻间爆发了出来,然后“哇”地一声哭了。
白星梵立即将她揽入了怀中,连声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不用怕,老公来了。”
他的衣服几乎已经被冻成了冰块,又冷又硬,但苏颜还是紧紧地抱住了他。
此时此刻,对她而言,他的怀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港湾。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俩相拥,神色中带着三分不可思议的震惊,三分柠檬味的酸劲儿,剩下四分是敬佩——
这才是真爷们儿!
孙导反应最快,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把门关上了,然后把铁链重新缠上,以防风把门吹开。
苏颜也清楚现在不是唧唧歪歪的时候,虽然不舍,还是松开了他。
白星梵取下了背在身后的黑色登山包,然后将半人高的大背包放在了地上,先从里面拿出了厚厚的一叠东西递给了苏颜:“分一下。”
苏颜接过东西后低头一看,无奈地发现是日文:“这是什么?”
白星梵弯着腰,一边从包中拿东西一边回:“太空毯,保暖用的。”
“哦!”苏颜立即把东西分给了大家。
众人早已被冻得瑟瑟发抖,拿到东西后立即拆开了包装袋,从里面拿出来了一块被折叠成长方形的金属棉,大小也就是成年男人的一个手掌。
展开后,就变成了一块1.3mX2.1m的金属棉毯。
毯子的质地虽然轻薄,但御寒效果极好,完美的在人体与冷空气间形成了一层防护膜,有效地阻止了身体上热量的流失。
大家快速披上了太空毯,然后朝着白星梵投去了感激的目光,下一秒,感激的目光就变成了惊愕——
只见白星梵从背包里翻出来了一个黑色的金属盒子,打开盒子后,面无表情地从里面拿出了一把黑色的,手//枪。
这是要干嘛呀?!
别说其他人了,就连苏颜都懵了,职业病发作,瞬间脑补出来了一场大戏:不会是因为我不同意跟他重修旧好所以他准备像《流莺》中的少爷一样和我同归于尽吧?还要让其他人陪葬?然后第二天的头条新闻:大雪封山,某男子因爱生恨枪杀数十人!
不,我现在不想死!
越想,苏颜心里越慌张,一脸惊恐地看着白星梵:“这这这、你你干嘛呀?没、不、没必要拔枪吧?咱们、咱们俩的事可以再商量呀,好商量的!”
白星梵:“……”
想什么呢?
他无奈一笑:“救援信号枪。”
苏颜长舒了口气,大家伙也跟着舒了口气。
白星梵装好了信号弹,苏颜抢在他之前走到了门口,再次把门打开了。
白星梵拿着信号枪走出了屋子,高举起了手臂,稳稳地朝着漆黑的夜幕上开了一枪。
明亮的火光在夜空中炸开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心里腾起了三个字:有救了!
再次看向白星梵时,眼神就变了,从单纯的感激变成了深切的仰慕与崇拜——
这不是人!
是神!
是yyds!
苏颜仰着下巴,目不转睛地望着依旧在落雪的天空,神采奕奕,眼睛黑亮。
白星梵的声音忽然在身边响起:“你刚才说什么?”
苏颜回神,一脸茫然:“我没说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