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六郎:“一大早的,什么毛病?”
小净空叹气。
不会汪汪语。
不是小八。
唉。
就挺失望。
小净空被迫接受了坏姐夫暂时还是个人的事实。
萧六郎一脸迷惘。
什么情况?
就因为一大早的自己没和他对着汪汪汪,他就对自己失望了?
他还没怪他乱给狗改名字呢?
顾娇去灶屋做了早饭。
吃过饭,顾娇去收拾碗筷,萧六郎道:“我来收拾。”
老太太豪横地说道:“不用,你们忙你的,有人收拾。”
那个人就是老祭酒。
继被打劫私房钱、以及被抢占房屋后,老祭酒又开启了被老太太无情压榨苦力的日子。
家里事多,顾娇这几日都不去医馆了,只是朱雀大街上有个缝了针的小患者,今天是她拆线的日子。
顾娇收拾好小背篓出门。
萧六郎看了她一眼:“要出去?”
顾娇嗯了一声:“出诊。”
医术的事儿藏不住了,顾娇索性不藏了。
“远吗?”萧六郎问。
“朱雀大街。”顾娇道。
“正好我去那里送点东西,一起。”
萧六郎给一个国子监的有钱少爷代写了几篇文章,答应了在除夕前送到对方府上。
顾娇没意见。
朱雀大街还挺远,二人雇了一辆马车。
萧六郎先把顾娇送到出诊的地方,然后去给人送文章,回来再接顾娇回家。
顾娇的那位小患者今年六岁,是个活泼好动的小姑娘,据说就是这个性子才导致她从台阶上摔了下来,划伤了腿脚。
她家里的姐姐是女学的学生,听说妙手堂医术不错,才舍近求远找上妙手堂。
“伤口恢复得很好,别怕,不疼的。”顾娇拿剪子给她拆了线。
小姑娘一声没吭。
妇人问道:“疼吗?”
小姑娘摇头,崇拜地看着顾娇:“不疼,姐姐很厉害,娘,我长大了,也想做大夫!”
妇人一愣。
大夫……在昭国的地位实则是很低的,女大夫就更不必说了,那是下人的身份。
他们能住在朱雀大街,本身就不是普通人家,哪里舍得女儿将来成为一个身份低贱的医女?
眼前这个小姑娘,也是家境贫寒才不得不做了医女的吧?
不是每个病人都像她女儿这样是伤在了腿脚上,有些病灶发生在不洁的位置,身份尊贵之人哪里能去看那些地方?
何况听说有时医馆忙起来,医女还不得不给男人治病。
这清白不就没了吗?将来怎么好说亲呢?
但凡有些讲究的门第都不会送女儿去做医女。
顾娇没去看妇人脸上的尴尬,而是捏了捏小姑娘的脸,轻声道:“大夫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你要识字、要念书、要勤奋、要肯吃苦,菜做坏了只是少吃一顿饭,给人治病治错了,害的是一条命,责任很重的。”
小姑娘似懂非懂,想到什么,低下头,弱弱地问道:“可是他们说,医女很低贱。”
顾娇云淡风轻地说道:“生而为人,何来贵贱?”
妇人突然有些汗颜。
她瞧不上医女。
可这一刻,她的内心深深被震撼到。
说不清是因为对方说出口的话,还是对方眼底的信仰。
第165章 见面
顾娇走出宅子时,萧六郎还没过来。
恰巧斜对面是一家卖糖水的铺子,兼卖冰糖葫芦,上次她就是在这里看见顾琰与顾长卿的。
他们买回去的糖葫芦漂亮又干净,种类还多。
顾娇走过去:“老板,给我三串糖葫芦,一串糖橘子,一串糖山药蛋。”
冰糖山药蛋是小净空喜欢的,圆溜溜的,糯叽叽的,还不用吐核。
老板笑眯眯地说道:“好嘞,姑娘,一共一百文。”
京城的物价真高。
搁县城里,一串糖葫芦才三四文钱,京城的路边摊要十文钱一串,而这间铺子里又给翻了一倍。
不过京城的糖葫芦比较大串,又临近年关,这么一想顾娇也就释然了。
她付了钱,将糖葫芦用纸包好,放进自己的小背篓。
顾娇觉得在这里等萧六郎也不错,念头刚一闪过,她便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
前世刀口舔血,要是被人监视了还不能发现,那早不知死了八百回了。
顾娇扭过头去,对方显然没料到顾娇的直觉如此灵敏,来不及隐藏自己的身形,只得迅速没入了人群中。
顾娇以为他走了,就没理他,萧六郎随时可能过来,她不想和他错过。
不料,对方竟不死心,一会儿之后竟然推开了一间客栈二楼的窗子,拉开弓箭瞄准了顾娇。
连弓箭都用上了。
看来真是报了找死的决心。
顾娇对糖葫芦铺子的老板交代了一声:“老板,一会儿若是有个很好看的少年来找我,最好看的那种,你让他在这里等我一下。”
最、最好看?
老板有点儿懵。
姑娘,你这口气有点大呀。
我在这儿开了二十多年铺子,皇亲国戚也是见过的,啥人还最好看?能比皇亲国戚还好看?
昭国皇室的血统还是挺不错的,首先皇帝的颜值就很高,娶进宫的妃子也个个都是大美人,那生出来的皇子公主能不好看吗?
老板没太往心里去,终归一会儿有人来打听她,他照实转述就是。
顾娇进了对面的客栈。
“姑娘,您是吃饭还是住店呐?”一个小二迎了上来。
顾娇没理他,迈步上了二楼。
这间客栈的造型有点儿复杂,七弯八拐的。
可顾娇的空间感极好,不过一瞬便推算出了是东边走廊左拐第三间。
顾娇进了屋子。
那人溜得倒是快,居然从窗户爬上了屋顶。
顾娇将半截身子探出窗外,往上望了望,一只手抓住窗框,向上一个翻腾上了屋顶。
这回她总算看清了对方的大致样子。
是个男人。
一袭黑衣。
顾娇足尖一点,挑起一块瓦片,抬腿,一脚将瓦片朝对方踢了过去。
那人没想到顾娇追着人跑还能使上这么一招,一个躲避不及,被瓦片巨大的冲击力击倒在了屋顶上。
顾娇听见一声碰撞的脆响,像是什么铁质的东西撞在了屋顶的瓦片上。
是那人的脸。
那人戴了铁质面具!
顾娇已经猜出他是谁了。
京城第一大盗——飞霜。
顾娇眯了眯眼,三两步追上去。
爬起来再跑俨然是来不及了,那人目光扫了扫,身形一滚,自屋顶边缘追了下去。
唔。
有点脑子。
比武馆的那些草包扛揍多了。
许久没遇上能让她出第二招的对手了,顾娇邪恶地勾了勾唇角。
下面是一家乐馆的院子。
顾娇一跃而下。
乐馆里的丝竹管乐之音掩盖了对方的脚步声与呼吸声,普通人很难判断出对方的具体位置,可顾娇是能从一百多种声音里准确辨认出脚步声的组织第一特工。
她路过一个垂下帘子的小隔间时,突然伸手,将一道黑影从小隔间里拽了出来,狠狠地摔在地上!
那人闷哼一声,只感觉脑浆都快散掉了。
这丫头到底什么来历?身手进步了好多!
但他毕竟不是吃素的,方才是大意,现在不会了。
他撒出一包药粉,借着药粉的遮掩窜进了一旁的过道。
一而再再而三从顾娇手里逃掉的人,前世今生可没几个,看来自己还没恢复到前世的实力。
顾娇一路追着他,进了一个昏暗的地下室。
那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奇怪。
人去哪儿了?
还有,这不是乐馆吗?
为何会有个这么大的地下室?
储物还是——
思量间,入口的方向传来脚步声,顾娇闪到了一个大柜子后。
有人掌着油灯走了进来,借着油灯微弱的光亮,顾娇才看清现场。
这并不是普通的地下室,一共两间房,外头那间像是会客的地方,而自己目前所站的位置倒真真像个储藏室。
一共来了两个妙龄女子。
其中一人掌灯,另一人挑开帘子看了看储藏室,仿佛是例行检查,但也心知储藏室不会有人,因此并未深入。
她放下帘子,对另一人道:“把灯点上吧,茶水也奉上。”
“好。”那人点了灯。
因为外间的光很亮,越发显得顾娇这里很暗,更方便她隐藏。
二人将茶室打点妥当后,进来一位戴着淡青色幕篱、一袭白衣的女子。
女子的容貌被遮住了,可她身形欣长,身姿曼妙,一双玉手纤细而精致,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女儿。
她进屋后,对两名侍女打了个手势,二人识趣地退下了。
偌大的茶室指只剩下她一人。
顾娇正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光明正大地走出去,就有一个身披重紫千金狐裘的男人走了进来。
从顾娇的角度看过去,男人太过高大,眉眼与鼻子嘴巴被储藏室的门框遮挡了,只露出一个精致的下巴。
男人在女子对面坐了下来。
这下顾娇彻底看不见他了,桌子的那一边是顾娇的视线盲区。
顾娇唯一能看见的是戴幕篱的女子。
只是有幕篱的遮掩,她的一切也若隐若现。
“您回京了,公主殿下还好吗?”女子开口。
看不见她表情,顾娇却也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恭敬。
这女子的声音若放前世只怕算得上天籁之音。
他对面的男子开口了,不急不缓,深沉内敛:“她一切安好,多谢娘娘挂念。”
公主殿下?娘娘?
看来这二人来头不小。
又在这种地方会面,只怕是行踪不能被外人得知。
顾娇:所以是在这里等着她吗?千辛万苦把她引过来,就是为了让她冲撞两个大人物,好借大人物的手将她灭口?
就是不知那个家伙这时候是躲在了哪里。
女子又开口了:“公主安好,我就放心了。”
男子道:“娘娘叫我出来,可是有事?”
女子叹息了一声,说道:“娘娘听着怪生疏的,您还是像从前那样叫我琳琅吧。”
男子道:“臣,不敢。”
顾娇心道,说着不敢的话,可他的气势明显比天高比海宽。
女子没有继续勉强,而是将桌上的一个包袱往男子面前推了推:“其实也没有别的事,就是除夕快到了,我如今的身份不方便去祭拜他,请您帮我把这些纸钱与香烛烧给他。”
“娘娘有心了。”男子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
女子看向他:“您可怪我?”
男子:“娘娘多虑了。”
女子难过道:“这辈子没能如愿叫您一声父亲,我很抱歉,也很遗憾。但是在我心里,您与我的父亲是一样的,甚至我更加敬重您。”
男子:“娘娘言重。”
最怕空气突然尴尬,男子似乎不大爱说话,女子不开口屋子里便安静了。
忽然间,女子低头咳嗽了几声。
男子总算主动开了口:“娘娘是哪里不舒服吗?”
女子摇摇头:“无碍,一点风寒而已。”
男子道:“娘娘要保重身体。”
女子点点头:“我会的。”
顾娇还是听出了男人对女子的关切之意。
“说到身体,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女子若有所思道,“自打陛下与大皇子南巡归来,便再不踏足后宫半步。听说是南巡的途中偶遇了一位神仙道长,那道长传授了陛下长生不老之术,要求陛下每日焚香祷告,两年不得近女色,就连母后都许久未见陛下了。”
男子:“娘娘的意思是……”
女子:“我怀疑那位道长是大皇子安排的,这次南巡不简单。”
男子:“我知道了,我会让人去调查那位道长。时辰不早了,没有别的事,臣就先告退了。”
女子站起身来,对男子行了个晚辈的礼。
男子回以君臣之礼。
之后,男子便离开了地下茶室。
女子在茶室中小坐片刻,也打算离开。
然而就在此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听得一声巨响,整个地下室的屋顶裂开,轰然坍塌下来!
“太子妃——”
伴随着地面上侍女的尖叫,太子妃被埋在了一片废墟之下,而与她一起被埋在下面的还有储藏室的顾娇。
第166章 他的儿子
“多谢萧兄,终于可以过个好年了,下次再找你啊!”国子监的一名监生将萧六郎送出了宅子。
此人是冯林的同窗,比萧六郎低一个年级,是走后门近的,文采不咋滴。可逢年过节的,家里亲戚多,总要喊他来上两句,有了萧六郎写的诗文他就不怕自己答不上来了。
萧六郎是根据他的水准写的诗文,既不会太浮夸,也不会很掉价。
“留步。”萧六郎没让对方远送,自己出了宅子。
天空阴沉沉的,好像比方才更冷了。
萧六郎去坐上马车,往顾娇出诊的那户人家而去。
妇人见了他,对他道:“那位已经走了,她说去对面买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