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娇娘(上)——偏方方
时间:2021-11-18 00:42:34

  小净空睡得香甜,小雏鹰乖乖地窝在他身旁,一人一鸟相互汲取温暖。
  孙夫子怕二人打起来,跟着走了进来,可他不敢插话,就那么看看萧六郎,又看看郑司业。
  郑司业今儿来这一趟是有着绝对底气的,他挺直腰杆儿道:“萧六郎,这回你还有什么话说?这次总不会又是两个孩子撞一块儿的无稽之谈了吧!”
  上回是两个孩子都不长眼,这回呢?
  有谁逼着他把老鹰那种猛禽带到国子监来了吗?
  萧六郎没接郑司业的话,而是神色淡淡地看向他:“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又是假公济私,乱用职权?”
  郑司业气了个倒仰:“你怎么说话的?好歹我是司业,是国子监的官员,也是你的夫子!我还没开口训你,你倒是巧舌如簧起来!哼,我不怕实话告诉你,像你们这种学生,国子监收不起!”
  孙夫子勃然变色。
  这次的事说起来确实大错在小净空的身上,不论秦楚煜如何羞辱他,他都不该将猛禽带来国子监,这种行为严重违背了国子监的监规。
  但要说因为这个便把他逐出去,实则有些牵强。
  而且还不止开除他一个。
  萧六郎又犯了什么错呢?
  养不教父子过也不是这么整的。
  萧六郎并未因郑司业的话而流露出任何害怕,他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国子监哪条规定允许你开除学生了?”
  在国子监六堂之中,只有犯下科举舞弊、触犯刑法等诸如此类的事故才会被开除。
  而蒙学是不能开除的。
  只有神童班的考试考不过被分配到普通班。
  小净空带猛禽来国子监,是初犯,并未造成人身损伤,依照国子监监规应当记过批评,不能更多了。
  所以开除的做法是完全站不住脚的。
  郑司业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他在来的路上便已经想好了对策。
  国子监的规矩是对付普通人的,可秦楚煜是普通人吗?
  他是皇子!
  恫吓皇子是死罪!
  郑司业冷笑道:“你可知那个孩子是谁?身份说出来能吓死你!他是宫里的皇子!你现在明白你家的孩子犯下何种滔天大罪了吧?我把你俩赶出去是在帮你们啊!不然惩罚轻了,宫里的人不满意,怪罪下来你们就只能掉脑袋!”
  萧六郎是乡下来的,郑司业笃定他没见过世面,一定会被自己的话吓唬住。
  萧六郎却不屑地嗤了一声:“好,那你就去找陛下来,我们看看陛下会如何定夺这件事。”
  郑司业一噎。
  这小子咋回事儿啊?这都唬不住?
  他能找陛下吗?
  倒不是说陛下不会不疼七皇子,而是如果连这点小事他都解决不了,还怎么让陛下放心把国子监交给他?
  郑司业嚣张地说道:“呵,你说什么都没用,我主意已定,今天你们两个必须给我滚出国子监!”
  为了他的祭酒大业,他早就想出了万无一失的办法!
  萧六郎同意不同意重要么?
  自己的除名文书都写好了,国子监的公章也盖上了,只用二人班上的夫子签字画押就够了!
  郑司业从袖口掏出了文书,掸了掸,说:“孙夫子,拿笔和印泥来。”
  孙夫子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是。”
  孙夫子去了。
  不多时他手中便多了一套墨宝与印泥。
  “签字,画押。”郑司业将除名文书递给他。
  这一份是小净空的。
  孙夫子再度犹豫。
  老实说,他很不舍得。
  小净空这次皮是皮了点,可大多数情况下是挺乖的,而且他成绩最好,将来的可塑性很高。
  谁不喜欢聪明伶俐总考第一的孩子呢?
  只是这回惹的是七皇子。
  可惜了了哟。
  孙夫子硬着头皮签字画押。
  签了字,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萧六郎淡道:“孙夫子你想清楚了,你这是助纣为虐,你最好不要后悔。”
  孙夫子心里天人交战。
  “快写呀!”郑司业催促。
  孙夫子咬牙提笔,在文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刚写完要来画押时,门口突然传来苏公公一声尖细的叫唤:“哎呀侯爷!您可来了!”
  侯爷?
  郑司业的眉心狠狠一跳,难道是宣平侯吗?
  他亲自来国子监了?
  郑司业忙扶了扶头顶的官帽,正了正衣襟,走出课室,来到走廊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下官见过宣平侯!”
  宣平侯看也没看他一眼,问苏公公道:“小七呢?”
  苏公公忙指着一间课室道:“在里头,正吃着点心呢。”
  还能吃点心,看来是没事。
  宣平侯迈步往前走,郑司业却挤破脑袋往他跟前儿凑:“侯爷!伤害七殿下的罪魁祸首,下官已经处置了!这是他们的除名文书!一份已经签字画押了,另一份我马上去办!”
  宣平侯蹙眉道:“不是说只有一个孩子吗?”
  郑司业邀功道:“他家里的姐夫也在国子监念书,颠倒是非,蛮不讲理,如此品性实在不敢恭维!我一并将他除名了!我们国子监育人为本,坚决不收品行不端的学生!”
  宣平侯淡淡地嗯了一声,没太在意这些拍马屁的套路。
  他与苏公公一道去了秦楚煜所在的课室。
  秦楚煜哭得嗷嗷的,好不容易才被苏公公用一块羊奶糕哄好了,这会儿吃得正香。
  见到宣平侯,他的小胖手就是一抖,手里的羊奶糕都差点吓掉了。
  宣平侯看着他,微微地眯了眯眼:“这就是你们说的出了大事?”
  从头到脚,一根头发丝儿没少。
  两位宫女给他行礼。
  秦楚煜最害怕的两个人,一个是他父皇,另一个就是舅舅宣平侯。
  宣平侯从未凶过他,可不知怎的,他见了他就是怕!
  他连羊奶糕都不敢吃了,扔给一旁的宫女,站直了小胖身子,规规矩矩地唤道:“舅舅!”
  宣平侯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听说你尿裤子了?”
  秦楚煜脸红地低下头:“已经换、换过了。”
  苏公公忙打着圆场笑道:“七殿下还小,是那孩子放了一只鹰来啄七殿下……”
  宣平侯斥责:“一只鹰就把你吓成这样,德行!”
  秦楚煜的小胖身子抖了抖。
  苏公公也噤声了。
  宣平侯转身出了课室,回头看下他道:“还不快走?”
  秦楚煜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外走。
  他走得慢吞吞的,眼圈红红的。
  宣平侯沉声道:“你还委屈上了?”
  秦楚煜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我被人欺负了你都不帮我!你还是不是我舅舅了?我今天差点变成七公公——”
  宣平侯冷声道:“你还有脸说?被人欺负了不知道欺负回去吗?皇后怎么生了你这种怂蛋玩意儿!”
  宣平侯自幼在军营长大,书没念多少,成天和一群糙老爷们儿摸爬滚打,不开口是个优雅斯文人,一开口简直没法儿听。
  秦楚煜被骂怂蛋,更委屈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宣平侯:“……”
  艹!
  最烦小孩子哭!
  苏公公吓得肝胆俱颤,赶忙蹲下身去哄他。
  秦楚煜越哭越凶:“我不要舅舅了——我要母后——呜呜呜——我要母后——”
  宣平侯脑壳儿疼!
  “常璟!”
  他一声厉喝,常璟从天而降,抓住小胖子秦楚煜飞檐走壁出了国子监。
  宣平侯也打算走了。
  然而在他路过萧六郎方才所在的那间课室时,不知怎的眉心忽然蹙了一下。
  郑司业则是拿着签完字的两份除名文书过来了,气喘吁吁道:“侯爷,您——”
  话音说完,宣平侯转过身,将课室的门推开了。
  课室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另一面的窗户大敞着,窗外是种满绿竹的院子。
  “侯爷您是要找那小子吗?奇怪,刚刚还在这儿的,上哪儿去了?这么快就溜了?”郑司业一脸不解地呢喃。
  宣平侯蹙了蹙眉,带上课室的门,神色冰冷地走了。
  “侯爷——除名文书您还要过目吗——侯爷——侯爷——”
  郑司业的叫唤声与宣平侯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确定人走了,萧六郎才从几株绿竹后走了出来。
  窗台并不高,虽是有些不良于行,倒也能翻进来。
  他拄着拐杖朝大门走去。
  他刚拉开课室的门,就看见宣平侯如大山一般堵在门口。
 
 
第181章 父子相见
  萧六郎看着宣平侯,宣平侯也看着萧六郎。
  二人的眼底都闪过了震惊之色。
  萧六郎是没料到他会折回来,专程堵在这里等自己。
  宣平侯则是没料到自己专程堵着的人会是眼前这样一个少年。
  他只是出现了和在驿站那次一样的感觉。
  不同的是,这一次更强烈,他笃定对方就藏在附近。
  他故意走远,令对方放松警惕,随后再悄无声息地折回来——战场上惯用的招数,他会武功,实施起来并不难。
  难的是现在。
  他看着那张脸,眼底的难以置信无法遮掩。
  “侯、侯爷,您走太快了……”这边的黄花菜都要凉了,刘管事才匆忙而至,“咦?七殿下呢?没和您在一块儿吗?”
  他走的是另一条路,与苏公公一行人错开了。
  他说完发现自家侯爷并未搭理,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课室门口,望着课室里面。
  他古怪地走过来,也朝课室里看了看。
  不看不知道哇,一看吓一跳!
  他瞪大眸子道:“少爷?”
  郑司业方才追着宣平侯往外走,走到一半宣平侯迅速折返,速度也是快得他几乎追不上,这会儿才赶到。
  他被这声少爷弄得有点儿懵?
  啥情况?
  宣平侯本人来了不算,府上的公子也来了?还进到他们课室里去了?
  宣平侯沉沉地看向刘管事:“你叫他什么?”
  刘管事道:“少爷啊!”
  “哪个少爷?”宣平侯这话是问的刘管事没错,目光却落回了萧六郎的脸上。
  猝不及防见面的那一抹惊诧已经在他脸上看不见了,萧六郎的神色很淡定。
  刘管事就道:“就是奴才和您说的那位在国子监念书的少爷啊,芸娘的儿子。”
  萧六郎的母亲,姓陈,叫陈芸娘,街坊邻居都叫她十三娘。
  “是吗?是他?”宣平侯一瞬不瞬地看着萧六郎,他的眼神看似平静,却又潜藏着无尽的暗涌。
  突然,他拿出一只揣在暖手捂中的手,摸上萧六郎的脸,拇指使劲地擦着他的右眼下方,擦了半晌也没擦出东西来。
  他的气场开始变得暴戾:“你的痣呢?这颗痣去哪儿了?嗯?”
  刘管事一头雾水。
  什么痣啊?
  侯爷见过这个儿子吗?
  萧六郎没出生侯爷便离开芸娘,回到京城了啊!
  四年前的冬天,萧六郎倒是与他哥哥来了京城一趟,可惜没见上侯爷。
  所以侯爷为何会是这副反应?
  萧六郎没动,任由宣平侯将他的右眼下的那块脸颊擦得发红发肿,最后他看着宣平侯的眼神一点点冰冷下来,似乎夹杂了一丝不知如何宣泄的怒火。
  “你认错人了。”他平静而又凉薄地说,“我这里从来都没有痣。”
  宣平侯放下手,冷冷地拽成了拳头。
  “借过。”萧六郎没再搭理他,拄着拐杖从他身侧走了过去。
  宣平侯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身影,眼底又是一阵疾风骤雨!
  萧六郎去了对面的课室,把小雏鹰装进小净空的书袋,挂在自己胳膊上,又将小净空抱了起来。
  小净空迷迷糊糊的,费力地睁了睁眼皮子,看到是萧六郎,又将小脑袋耷拉在他肩头,安心地睡了过去。
  没睡午觉的孩子伤不起。
  萧六郎一手抱着他,另一手拄着拐杖,在宣平侯神色复杂的注视下出了国子监蒙学。
  “就是他!就是他俩!”郑司业想告萧六郎与小净空的状,可一开口发觉气氛似乎不太对,宣平侯的气场太可怕了,像是随时要杀人似的,他赶忙闭了嘴。
  萧六郎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宣平侯也离开了国子监。
  郑司业古怪地往课室里望了望:“咦?没人啊,刚刚宣平侯的手下在叫谁公子?”
  一直都在走廊上待着、有幸目睹了全过程的孙夫子,冷汗直冒地说:“好、好像就是那个率性堂的监生。”
  郑司业嗤道:“你说萧六郎?哈,得了吧,他怎么会是宣平侯府的少爷?年龄也对不上啊!”
  唯一对得上的是小侯爷,可小侯爷已经死了。
  “总不会是宣平侯在外头的私生子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郑司业笑容一收,晕倒了!
  宣平侯出了国子监,坐上马车。
  常璟抱着因被飞檐走壁吓到失声的秦楚煜:“侯爷,他怎么办?”
  宣平侯这会儿心里乱的很:“送回宫去!”
  常璟想了想:“哦。”
  侯爷没说怎么送回去,于是常璟又抱着秦楚煜开始了新一轮的飞檐走壁。
  秦楚煜哭都哭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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