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黄忠恭敬地行了一礼。
“有事?”顾娇问。
“啊,是这样的,侯爷让我给小姐送点银票过来。”黄忠说着,自怀里掏出一个锦盒,“这是一千两,请大小姐收下。”
“哦。”顾娇收下了。
黄忠一脸懵逼。
不是,大小姐您这反应是不是不太对呀?
您就不问问侯爷为啥突然给您送银票?
真相是老侯爷不知从哪儿得知了侯爷断掉小公子月钱的事了,雷霆震怒,将侯爷好生修理了一顿,之后又逼侯爷打开自己的小金库,拿了一笔银子让他给大小姐送过来。
算了,大小姐处事清奇,连亲爹都说揍就揍,还指望她按常人的套路出牌么?
黄忠放弃治疗了,只该交代的事得交代清楚了,他接着道:“这一千两是给大小姐的,感谢大小姐对小公子的照顾,另外,里头还有十两银子的月钱,是给小公子的。以后府上每月都会送俩十两银子给小公子。”
顾娇嗯了一声:“知道了,我会转交给阿琰的。”
傍晚,顾娇回到家。
正在铲鸡粑粑的顾琰拿到了顾侯爷给他的十两月钱,他叉腰大笑三声!
“小和尚!”
他在前院的菜圃中找到小净空,得意洋洋地将铲子与小簸箕往小净空的小手里一塞:“好了,从今往后,你自己铲鸡粑粑吧!”
小净空皱着眉头看向他:“你又消极怠工?”
顾琰挑眉一笑,弯下腰,将两个银元宝拿到他的跟前,得意地说道:“看到了没?这是什么?”
小净空斜睨了他一眼:“你傻吗?这也要来问我!”
“咝——”顾琰给气得抽了口凉气,他单膝蹲下,看向小家伙道,“我的意思是,我有银子了,欠你的钱我能还上了,以后都不用再打短工抵债!”
“是吗?”小净空拉长了调调,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
顾琰呵呵道:“当然是了!这是真银子,不信你去问娇娇!”
一般四岁的孩子并不认得银子的具体规格,可小小包租公从大半年前便开始收租,一月三十两,对银子他还是很熟悉的。
“这是十两。”小净空说。
“对,就是十两!”顾琰点头。
小净空哦了一声:“你可知你欠了我多少两?”
这话把顾琰问住了。
是啊,他欠了小家伙多少两来着?
小净空放下小铲铲与小簸箕,从怀中拿出一个小账本,一边翻,一边认真地对顾琰道:“你一共找我借了五十两,是三分的息,也就是说,每个月的利息是一两半,你一共负债九个月,总利息是十三两半。”
顾琰瞠目结舌:“可、可我打了那么久的工,这又怎么算!”
小净空无奈地摇摇头,掰碎了给他算,没用算盘,直接心算:“你主要有四项收入来源——每日给鸡喂食一次,五个铜板;每日溜鸡一次,五个铜板;每日清扫鸡粑粑一次,五个铜板;每日花式夸赞我一次,十个铜板。”
顾琰一脸懵圈:“为什么夸你这么多钱?”从前不觉得有什么,今儿再细听,感觉很坑啊!
小净空一本正经道:“这还不是因为我优点太多,你比较容易赚到钱呐,我这是在为你着想!”
顾琰一脸的我看起来很好糊弄吗?
小净空:学问上你确实是很好糊弄没错啦!
小净空清清嗓子,翻开一页,看着账本上的数据,继续道:“可是,你已经有八个月没夸我了!你只夸了我一个月,一共三百个铜板;你清扫鸡粑粑一百次,五百个铜板;溜小鸡二十次,一百个铜板;给小鸡喂食三十五次,一百七十五个铜板。总共是一两银子又七十五个铜板,加上你手头的十两银子,就是十一两又七十五个铜板。”
他说到这里,合上小账本,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你的全部身家连给我付利息都不够。”
顾琰目瞪口呆:“这……这……”
小净空又翻了一页:“我还没算你喂坏我的小鸡,扣一百个铜板。说我不可爱,扣五百个铜板!”
顾琰炸毛:“怎么扣这么多!”
小净空道:“小八偷吃鸡食三次,零头给你去掉,扣两百个铜板。”
顾琰唰的看向了那只小蠢狗。
小八趴在地上,拿狗爪子捂住眼睛。
看不见它看不见它看不见它……
顾琰气得直抽抽,你居然偷吃鸡食!你还记得自己是条狗吗!
顾琰咬了咬牙:“我我我、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自己随便记的?”
小净空坦荡又自信地说道:“我每次记的账都有让娇娇签字,娇娇是担保人,有任何疑问,你可以直接去问娇娇哦。”
顾宝宝委屈。
顾宝宝不说。
小净空将小账本收回自己的怀中,弯身拿起地上的小铲铲与小簸箕,塞回顾琰的手里,拍了拍顾琰的……
本来想拍肩膀的,可惜他太小了拍不着,只得改为拍了拍顾琰的大腿:“好啦,现在可以去铲鸡粑粑啦,琰哥哥加油哦!”
顾宝宝:呜~
第340章 打脸
六月中旬,京城下了一场暴雨,足足持续了五日,不少良田房屋被淹,工部忙着疏通京城下水道,就连庄太后的府邸都暂时停工了,顾侯爷被召回来临危受命。
户部则忙着帮百姓恢复农耕。
一部分懂农学的翰林官也被调往乡下,萧六郎赫然在征调的行列。
出发前一天,他去了一趟仁寿宫,向庄太后道别。
书房中的庄太后一边看折子,一边哼了哼道:“又不是去多远的地方,一日车程罢了,还犯得着来辞个行!”
话音刚落,秦公公拎着包袱走了进来:“萧修撰,给您的东西收好了,都是太后亲自挑选的,奴才正打算给送到碧水胡同去,可巧您就自己来了!”
萧六郎看了看那满满两大包东西,又看向姑婆。
哦,说好的不辞行呢?
庄太后死死地瞪了秦公公一眼!
秦公公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哎呀,奴才想起来还有几本帐没看完!奴才先去了!”
说罢,他一溜烟儿地逃了!
“何时出发?”庄太后问。
“明日一早。”萧六郎说。
庄太后问道:“除了你还有何人?”
萧六郎道:“王修撰,李修撰,杨侍读。”
庄太后淡道:“来人。”
秦公公迈步入内:“太后,您有何吩咐?”
庄太后道:“哀家这里有几卷经书要抄录,你去一趟翰林院,让杨侍读这些经书抄了。”
“不必了姑婆。”萧六郎说,“杀鸡焉能用牛刀?我能应付。”
庄太后想了想,确实不能保护过度,这种小鱼小虾拿来给这小子练练手,也算是对方的造化。
“晚膳好了没?”庄太后问秦公公。
秦公公忙笑道:“就等着太后您传膳了!”
萧六郎陪庄太后在仁寿宫用了晚膳,之后便打算离开。
庄太后不咸不淡地说道:“哀家坐了一整天了,正好出去走走。”
秦公公心道,您就直说您想送萧大人呗!
萧六郎唇角微勾:“好。”
祖孙二人出了仁寿宫。
一场暴雨不仅淹了小半个京城,也淹了皇宫的不少地界,所幸仁寿宫是最有实权的一宫,所有的积水都被疏通了,道路也被填平了,一直到皇宫的大门口都出行畅通。
同样畅通的还有华清宫。
今日夕阳独好,天气凉爽,静太妃坐在撑着一顶华盖的轿子上,穿着一身尼姑的衣裳,戴着尼姑的帽子,与这华丽的轿子格格不入。
自打静太妃受伤后便一直在华清宫静养,暴雨下了好几日,御医说她不能总待在寝宫,该出去透透气。
于是皇帝便让人用轿子抬着她出来了。
庄太后为了陪萧六郎走路,并没坐自己的凤撵。
双方人马不期而遇,反倒是静太妃高高在上了。
“大——”
秦公公正要呵斥一声见了太后为何不下轿子?
萧六郎却先他一步开了口,他行了一个与出家人见的礼,道:“静安师太。”
静太妃身边的宫人脸色唰的一变。
什么静安师太?这是静太妃!
连陛下都称呼她一声母妃呢!
静太妃神色不变。
萧六郎介绍道:“静太妃离宫太久,做了出家人,想必也忘了红尘过往,这位是太后娘娘。”
话说到这份儿上,任谁也不能不给庄太后行礼了。
“落轿。”静太妃抬手,目光望向庄太后。
庄太后也看着她。
二人的目光都无比平静,任谁也猜不透二人心里想了什么。
蔡嬷嬷伸出手,扶了静太妃一把。
静太妃身上还是痛的,主要伤的不是地方,又尴尬又好得慢。
静太妃扶着蔡嬷嬷的手,缓缓地来到庄太后面前,行了个佛礼:“贫尼……”
不等她说完,庄太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静太妃行礼的身子僵在那里,所有宫人都看见了她这一瞬的狼狈与尴尬。
庄太后的气场无疑是强大而震撼的,她不必存心藐视谁,天生就有一股老娘天下第一的气场。
“太妃娘娘……”小宫女上前扶住她。
静太妃的睫羽颤了颤:“我没事。”
庄太后一直陪萧六郎走到御花园,萧六郎停住脚步,对她道:“姑婆请回吧,天色不早了。”
“嗯。”庄太后淡淡地应了一声,看着他的眼睛叮嘱道,“万事小心。”
“我明白。”萧六郎点头,望了华清宫的方向一眼,说道,“娇娇拜托姑婆照顾了。”
庄太后翻了个白眼:“哀家的娇娇,哀家自会照顾,用得着你说?”
萧六郎轻笑:“那我先走了。”
“嗯。”庄太后看着萧六郎消失在小道的尽头才转身打算回往仁寿宫,她发现秦公公在出神,瞪了瞪他道,“发什么愣!走了!”
秦公公感慨道:“萧修撰笑起来……很好看啊……”
庄太后心道,当然好看了,十三岁便冠绝昭都的小侯爷能没几分姿色?
就是这孩子不爱笑。
这么说似乎也不对,他从前是爱笑的,小时候咯咯咯笑得整个御花园都是他的声音。
是那场国子监的大火把他的笑烧没了。
那场大火真的是意外吗?
如果萧珩活下来了,那么死在大火中的人焦尸又是谁?
……
翌日萧六郎起床时,顾娇已把他的行李收拾妥当,这不是他头一次出远门,从前是赶考,如今是出公差。
“蚊香在这个包袱里,蚊子药、腹泻药和晕车药在这个香囊里,还有一点路上吃的瓜果和干粮。”
顾娇知道他身上银子不多,挣到的不是交租就是给她做了家用。
顾娇在最里头装了一百两银票,与一袋碎银与铜板。
萧六郎接过包袱:“最快半个月就能回了,最迟也不会超过下个月。”
“保重。”顾娇将他送上马车。
刘全先将他送去翰林院,所有翰林官统一乘坐马车下乡。
小净空去上学了,没赶上这场送别。
萧六郎离开后,顾娇去了一趟医馆,待了一上午,之后换上男装戴上面具去了泰安武馆。
这段日子忙得很,许久没过来了。
她得尽快恢复实力,她可不想下次见到那个死士还啾啾啾地跑掉!
她要把他套麻袋!
今日没碰上太有难度的对手,顾娇打了几场便兴致缺缺地出来了。
她揉了揉手腕往回走。
因为城中部分街道依旧淹水的缘故,她走的不是以往那条路,而是绕了一大圈,回去的路上竟又在路边碰到了上次摆棋盘的乞丐。
乞丐依旧用书盖着脸,像是睡着了。
他面前摆着与上次不一样的棋局。
顾娇好奇地看了一眼,这次的棋局明显有些难度,她没像上次那么快地解出来。
她开始在脑海里推演,这盘棋有十多种走法,每一种走法都会产生数十个棋面,寻常人根本无法在脑海中进行如此数据庞大的推演。
约莫小半刻钟后,顾娇睁开眼,捏起一枚棋子落在了棋盘之上。
就在她打算离开时,一只枯瘦如柴的老手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是那个老乞丐。
方才她聚精会神地推演棋局,没察觉到对方已经醒了。
老乞丐抓着她手腕道:“诶?下了我的棋就想走啊?没看见这个牌子上写的什么吗?”
是顾娇曾见过的破木牌子,写着一局十两。
“哦。”顾娇伸出手。
老乞丐看着空空如也的手,一愣:“干啥”
“不是要给我银子吗?”顾娇指了指木牌,“十两。”
老乞丐倒抽一口凉气:“是你给我十两!”
不对,听声音……这小娃娃是个女的?
哦,原来不是求人解棋局啊。
顾娇误会了,她想了想,古怪地说:“可是这种破棋局也值十两吗?”
老乞丐差点噎死了,他指着地上的棋局:“你你你你……你说什么?破棋局?你把这个……叫破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