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氏噎了噎:“你……你不是侯府主母吗?我听说老侯爷回来了,你让他帮忙想想办法!”
姚氏难以置信:“敢情大嫂这是把主意打到我公爹头上了!”
贺氏眼神一闪,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说你公爹被革职了,顾家军也丢了,可他在京城总该还有些人脉,不然你们侯府能奢侈这么多年?”
这倒是实话,定安侯府怎么没实权也没缺过钱,底子在那儿,富得流油。
贺氏接着道:“再说了,丰哥儿是你亲侄儿!你不帮他帮谁呀?你那个瘸腿女婿不也是你们塞进国子监的吗?你们能塞他,不能塞丰哥儿!”
姚氏气坏了,也亏得这段日子女儿将她的身子调理好了,不然她腹中胎儿都得让贺氏气出好歹来:“我不管你从哪里听来的,但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女婿是自己考上国子监的!他乡试是幽州的解元!”
贺氏被姚氏的怒火震到了,她还没见姚氏发过这么大的火,她的气焰不自觉地跌了些:“那、那也是你们托了关系……”
和贺氏这种人根本就讲不清道理,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贺氏这种眼皮子浅又自以为是的人之根本不会相信萧六郎的优秀!
她就只会瞎揣测,还觉得自己揣测得很有道理!
“你爱信不信!”姚氏不想再与贺氏废话了,她站起来转身就走。
贺氏忙道:“哎!瑶儿!我话还没说完呢!”
顾瑾瑜见姚氏真的生气了,这会儿也顾不上贺氏这边,跟上了姚氏的步子。
贺氏也要追上去,却被一股力道揪住了领子。
是顾娇。
顾娇直接将人从堂屋拽出来,丝毫不顾领口勒住了贺氏的脖子。
贺氏被勒得直翻白眼,双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你、你干什么?”
“大表姐!”姚馨花容失色地站起身来。
顾娇将贺氏扔出了自家大门。
“哎哟——”贺氏一个不稳跌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娘!”姚馨提着群裾跨过门槛,去扶地上的贺氏。
贺氏气坏了,爬起来拍了拍群裾,恶狠狠地瞪向顾娇:“你这丫头——”
话才说到一半,她便对上了顾娇死亡一般的凝视,她的心咯噔一下,头皮忽然就麻了。
顾娇敲了敲门板,毫不掩饰眸中的冷意:“这里,不许再来,否则,我打断你的骨头。”
贺氏想说你敢,可对上那冷冰冰的眼神便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贺氏能在姚氏面前胡搅蛮缠是因为她明白姚氏至多不理她,却并不会伤害她,但贺氏莫名觉得,这丫头真的能宰了她……
贺氏苍白着脸道:“你、你就不怕……传出去了……让……让你们名声扫地……”
这话说得没底气极了。
“是吗?”顾娇突然抬起手。
“啊——”贺氏吓得拔腿就跑,连姚馨都忘了!
姚馨却看见顾娇只是掸了掸自己的袖子的罢了。
亲娘都跑了,姚馨也没脸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娘,你等等我!”
屋内,顾瑾瑜正在和姚氏道歉:“……娘,对不起,我不知道会闹成这样,舅母没和我说她只是太担心娘了,也担心上次对姐姐不好,所以这次一定要过来弥补一下。我寻思着既然是弥补姐姐的,便……便擅作主张把人带过来了。”
姚氏头疼地闭了闭眼:“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顾瑾瑜低声应下:“我知道了,娘。”
姚氏蹙眉道:“她们是怎么知道六郎的事的?”
顾瑾瑜想了想,说道:“舅母问起姐夫,我只说了姐夫与姐姐是在乡下成的亲,在国子监念过书,如今在翰林院任职,别的我什么也没说了。”
姚氏看向顾瑾瑜道:“没说他的腿?”
顾瑾瑜低下头:“舅母问起来,我提了一句,但我没说姐夫是瘸子,我不会这么说姐夫的……姐夫只是不良于行而已。”
顾瑾瑜说话没这么糙,她不会张口闭口将瘸子挂在嘴边,但架不住贺氏说话难听。
姚氏心里堵得慌,她也不知自己是在气贺氏还是在气顾瑾瑜,她只知道她现在不想见她们之中任何人。
她撑住额头,叹道:“你也早些回去吧,要出阁的人了,别总是往外跑。”
“……是。”
顾瑾瑜从姚氏的屋子出来,碰到在给小鸡、小八和小九喂食的顾娇、萧六郎。
顾瑾瑜先看向顾娇:“姐姐。”
顾娇态度冷淡:“别叫,不是。”
顾瑾瑜委屈地咬了咬唇,又看向萧六郎:“姐夫。”
萧六郎也没应。
他专心喂鸟喂鸡,直接拿顾瑾瑜当了空气。
顾瑾瑜委屈巴巴地离开了碧水胡同,她的马车刚转过弯来,便被等在长安大街上的贺氏拦住了。
车夫将马车停下。
顾瑾瑜本以为贺氏是来和自己道别的,谁料她竟是来兴师问罪的:“瑾瑜啊,你方才为什么不帮舅母说话?”
顾瑾瑜彻底被贺氏的厚脸皮惊到了,她方才没帮她说话吗?她替她打了那么多圆场!
贺氏哼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看舅母多疼你啊,什么好东西都紧着琰儿和你,舅母对你娘的亲女儿都没这么好过!”
顾瑾瑜在姚氏与顾娇萧六郎那儿碰了壁,心情本就郁闷,又被贺氏乱打一棒,不由也来了几分火气:“舅母不是说今天只是来给姐姐赔罪的吗?怎么从头到尾就没听舅母提过一句赔罪的话!”
贺氏眼神闪了闪,讪讪道:“我那不是……还没来得及说吗?哎呀,那丫头在乡下长大的,好生没教养!”
顾瑾瑜不悦道:“舅母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哎——瑾瑜——”贺氏用手扒住马车的车窗,笑道,“那个……你表哥和你表妹的事你帮忙走动走动呗?”
“我怎么帮忙?”顾瑾瑜脸色也不大好。
贺氏道:“别以为舅母不知道,你不是和安郡王定亲了吗?庄家的权势比侯府还大,你去和未来姑爷说一说,让他帮帮你表哥!”
顾瑾瑜没那么傻,这桩亲事本就是自己高攀了,若再扯出搭上无赖亲戚只会更令庄家人瞧不起。
“帮不了。”她一口回绝。
贺氏一怒:“你……”
姚馨道:“瑾瑜表姐,你别生气,今天是我娘做的不对,我娘没坏心思,她就是太担心我和哥哥了,这也怪我太笨,若是我能有表姐一半聪明,也不至于让娘如此操心。”
贺氏瞪了女儿一眼:“你瞎说些什么呢,你也很聪明的!你就是没机会上那什么……什么……女学!对女学!”
想到这个,贺氏的心思又活了,她笑吟吟地望向顾瑾瑜:“好好好,你表哥的事暂且不谈,你就帮忙让你表妹进女学吧!你看你也是进了女学才钓上这么好的金龟婿,你表妹条件不比你差,你是养女,她是正儿八经的姚家千金……”
顾瑾瑜气得脸都绿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了!
她捏紧了帕子:“走!”
车夫得了令,也顾不上贺氏还抓着马车,马鞭一挥,马儿吃痛,奋力地奔了起来。
“哎哟——”贺氏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娘你没事吧?”姚馨扶住她。
贺氏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呸!一个乡下抱错的小蹄子,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娘——”
贺氏道:“馨儿别怕,你那两个表姐,一个是抱养的,一个脸上有疤,连她们都能找到好亲事,娘就不信你不能!你放心,娘一定为你觅一位如意郎君!”
提到如意郎君,姚馨的脑子里突然闪过少年如玉精致的眉眼,神色清冷,淡漠疏离,却又透着莫名大的吸引与魅力。
姚馨……姚馨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第394章 娇娇威武
贺氏母女的小插曲没在碧水胡同引起多大风浪,一家人很快便将二人抛诸脑后,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忙,确实也没多的心思耗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不过姚氏为绝后患,到底给姚远去了一封信,将贺氏登门的事说了。
那之后,贺氏母女果真没再上门。
八月,秋老虎张狂,京城依旧热如炎夏,皇帝差点去了避暑山庄。
他没去,一是政务繁忙,二也是他一直在等待何公公那边的调查进展。
何公公派人盯着静太妃的娘家永安伯府,盯了许久也没发觉任何异动,永安伯府确实算不得干净,但都是些腌臜小事,与静太妃这头毫不沾边。
不过何公公也不是没有收获,他查到了静太妃与陈国质子元棠有勾结。
皇帝上回被元棠行刺,就是静太妃在宫里的眼线给元棠泄露了皇帝的行踪。
皇帝早知她心中没有母子之情,却也没料到如此无情,他捏紧了拳头:“她就不怕朕死在元棠的手上!”
何公公猜,静太妃是留了后手的,她不会真让元棠杀了陛下,关键时刻她会放出龙影卫来。
她当时的目的主要还是嫁祸给太后,挑拨太后与皇帝的关系。
只是没料到陛下遇到了小神医,为小神医所救,小神医还将元棠这个刺客揪了出来!
“那些眼线都拔除了?”皇帝冷声问。
“回陛下的话,都处置了。”何公公说道。
若不是出了这种事,谁能料到他的华清宫里竟有静太妃的十多个眼线,比太后安插在他身边的都多!
这也怪他从前只盯着太后,对静太妃却从不防范。
皇帝一巴掌拍上脑门:“蠢死朕得了!”
“陛下您说什么?”何公公没听清。
“没什么。”皇帝放下手,“就那些人,没别的了?”
何公公没说话,目光落在了魏公公脸上。
魏公公心口一跳:“你干嘛!”
何公公意味不明道:“若我记得没错,魏公公当初就是静太妃挑了送到陛下身边的。”
魏公公脸色大变:“老何!不带你这么插刀的!”他跪下来,望向书桌后的皇帝,“陛下,奴才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呀!”
皇帝无语地看了何公公一眼,对魏公公道:“行了,你起来,朕又没怀疑你。”
魏公公抹泪站起身:“多谢陛下。”气冲冲地瞪了何公公一眼,“哼!”
这俩人也是……挺爱互掐的。
皇帝摇摇头,接着道:“另外三个龙影卫的下落呢?”
“她不肯说。”何公公道,犹豫了一下道,“奴才猜他们已经不在京城了。”
毕竟京城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不论静太妃除非是把他们杀掉埋了,否则不可能没有他们的踪迹。
但静太妃不会杀龙影卫,她也杀不了龙影卫。
“等等。”何公公想到了什么,喃喃道,“还有个地方没查。”
仙乐居。
一般人进不去仙乐居,若是拿着皇帝的圣旨当然能进去,但何公公并不认为那是最明智的做法。
他决定先暗中潜进去。
说来也巧,他刚到仙乐居的后门,便碰上了顾娇。
顾娇与何公公在县城里有过一面之缘。
“咦?是你。”顾娇认出了何公公,这是皇帝第一次来县城的医馆治花柳病时随身携带的太监。
她就说一个男人的气质为何如此阴柔,原来是公公。
何公公也认出了顾娇。
彼时闹过一点不快,不快的是何公公,毕竟被被粗暴对待的是他。
再见顾娇,他自然没什么好脸色:“顾大夫怎么会来了这里?”
“我路过。”顾娇说,“你又为什么会来这里?”
何公公淡道:“奴才奉命调查仙乐居。”
顾娇上下打量他的夜行衣:“你打算……翻进去?”
何公公没坑声,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的话——他拿出黑布蒙上了自己的脸。
顾娇唔了一声:“我觉得你会被踹出来。”
话音刚落,施展轻功跃进仙乐居的何公公果真被里头的高手一脚踹了出来。
顾娇居高临下地看着死鱼一般瘫在地上的何公公,弯了弯唇角,道:“十两银子,我带你进去。”
何公公撇过脸。
不接受。
何公公换了个地方翻墙。
何公公又换了的地方翻墙。
何公公换了不知第几个地方翻墙。
一刻钟后,何公公一瘸一拐地来到顾娇面前,黑着脸,认命地掏出十两银子。
顾娇没接,眉梢一挑:“二十两。”
何公公惊怒:“你方才明明说十两!”
顾娇摊手:“现在涨价啦。”
何公公:“……”
为了完成皇帝交代下来的任务,何公公最终还是屈辱地给了她一张二十两的银票。
这个算公费,大不了回去和陛下说他花了五十两,如此一来自己还挣了三十两。
顾娇今天是来仙乐居附近出诊的,小三子的马车就停在街对面,顾娇去马车上换了身男装,戴上面具。
她让何公公脱了夜行衣,穿着寻常出行的衣裳,随后她拿出令牌,带着何公公进了仙乐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