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一怔:“母后何出此言?”
庄太后叹道:“从明日起,哀家就不垂帘听政了。”
皇帝的脑子里闪过一句话——和母后一起上下朝的乐趣没有了吗!!!
“母后!”
庄太后淡淡地睨了睨他:“你不是一直都希望哀家不再去金銮殿了吗?如你所愿了,怎么?还不高兴?”
“那是从前。”皇帝嘟哝。
自从静太妃一事真相大白后,他才明白自己这些年来都误会了母后,母后有无数的机会可以杀掉他,可母后从没这么做。
反倒是他,一次次地陷害母后,还让母后染上麻风病,若不是小神医,他后半辈子只怕都会活在悔恨之中。
况且撇开情感上的因素不谈,母后确实比他有魄力、有手腕。
庄太后幽幽一叹:“哀家老了,也该过几天清闲日子了。”
皇帝黑下脸来:“母后,你其实就是想去碧水胡同打牌吧!”
还是不带上他的那种!
庄太后:“……咳,有那么明显吗?”
第465章 夫妻相见
皇帝幽怨地看着她,一脸朕就知道的表情!
庄太后矢口否认:“哀家没有,哀家啥时候不能去打牌?”
皇帝继续幽怨控诉:“那母后就是不想起早床。”
庄太后:你的脑子什么时候这么好使了!!!
多年早起的习惯在碧水胡同一年就给养没了,说起来也挺无奈的。
皇帝最终还是答应了庄太后自此不去垂帘听政,他毕竟是皇帝,心里再信任庄太后,也不会不渴望独自亲政。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
庄太后活到这个岁数了,又有什么是看不明白的?
一国之君有这种心理才正常,否则谁都像太子那样,对一个人无条件、无底线的纵容与信任,到头来是不是他枕边人要江山,他都能拱手相让?
做皇帝,或者说做一个仁慈的君主并不是一件坏事,该柔软的地方可以柔软,但绝不能没有帝王的野心。
不过,皇帝并不是无条件答应庄太后不去垂帘听政的,庄太后必须答应打牌带上他,一个月带个三四回的那种。
还必须每日都分出时间来与他共同处理国事。
——午后与母后的独处时光!
庄太后也并非真的彻底放权了,她只是不去上朝而已,私底下该耍的幺蛾子还是要耍耍的。
六郎升官了,可那点银子还不够每个月给小和尚交租的。
唉,家里孩子多,负担好重。
……
翰林院,萧珩下值出来,一眼看见斜对面的巷子里停放着一辆马车。
车夫是个陌生的面孔,马车也从未见过。
可直觉告诉萧六郎,那辆马车的主人在等他。
这会儿四周没人,他也就懒得伪装,直接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车夫没多问,直接给放了木凳。
他犹豫了一下,信阳公主微微掀开一条缝隙。
萧珩微微一愕,随即迈步上了马车。
他在信阳公主对面坐下,信阳公主对车夫道:“走吧,去医馆。”
“是。”
车夫挥动马鞭,车轱辘转动起来。
信阳公主的气色比刚回京那会儿好了一些,今日更是能看见三分红润,她嘴上没怎么笑,眼底的笑意温柔却几乎流淌下来。
“我来看看你。”她说。
“嗯。”
某人有点儿小小的不自在。
信阳公主笑了笑,看向他的右脚:“我方才看见你走路了,你的腿脚是好了吗?”
“嗯,好了。”萧珩含糊应了一声,没有隐瞒。
分别这么久,要一下子回到从前的亲密无间是很难的,何况她还深深地伤害过他,信阳公主心里其实比萧珩更别扭,只是面上并未表现出来。
信阳公主笑了笑,指着他身边的手杖,问道:“那怎么还不扔掉这个?”
“过段日子就扔。”萧珩说道。
“哦。”信阳公主瞬间会意,知子莫若母,他打的什么主意她岂能不明白?
真是儿大不由娘了。
从前与温琳琅定亲时可没见他对姑娘家这般上心过。
信阳公主垂眸掩住笑意,话锋一转,道:“庄玉恒入内阁的事,你可听说了?”
“听说了。”萧珩道。
信阳公主又道:“是庄太傅的主意,入内阁从七品中书做起,看似降了官职,实则升了地位。”
原来官职都定下了。
萧珩对于信阳公主会知晓这些内部消息并不意外,早在他还是昭都小侯爷时就时常能在信阳公主的书房里看见各种惊掉人下巴的内幕消息。
“我听说袁首辅很赏识你。”信阳公主话中有话。
萧珩顿了顿:“谈不上赏识,只是见了一两面与我说了几句话而已。”
萧珩明白信阳公主的意思,她是在担心他会不会因为庄玉恒比他晋升快而心里失衡,若是,她也可以动用关系把他弄到内阁去。
“我在翰林院很好。”萧六郎直言道。
有些东西可以走捷径,有些却没必要。
在他看来,这个当口卷入内阁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信阳公主暗暗放下心来。
她方才是在试探萧珩的心意,萧珩小时候是个胜负心很强的孩子,他什么都要拿第一,当然他也的确有那个实力,只是官场如战场,有时,虽赢了战斗,却反而输了战场。
萧珩如今的心性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二人说着话,忽然前方传来一阵急速的马蹄声,紧接着好似策马之人撞上了什么摊子,响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哎呀!马失控了!”
信阳公主的车夫大叫!
失控的不是他们的马,是对方的,横冲直撞,将过往的行人撞得人仰马翻,并且毫无停下来的趋势。
眼看着就要撞上他们的马车,而此刻调头也来不及了,龙一凌空飞来,唰的揭开车顶,将信阳公主与萧珩抓了出来。
马车被失控的疯马撞得四分五裂。
龙一把二人放在了屋顶上,又去抓快要丧命在马蹄之下的车夫。
“龙一,那个孩子!”
一个孩子被吓傻了,直愣愣地站在街道中央,疯马朝他奔去。
龙一一手抓车夫,另一手去抓孩子。
总算是赶在疯马撞过来之前将孩子抱走了。
信阳公主暗松一口气,然而一口气没松完,她脚底一滑,从屋顶上摔了下去,萧珩伸手去抓她,也一起摔了下去。
龙一来不及放下车夫与孩子,嗖的闪过去,却只驮住了萧珩,信阳公主自他肩头滑落。
千钧一发之际,另一道高大威猛的身影从天而降,搂住信阳公主柔软的腰肢,凌空缓缓落下。
此人长了一张倾城绝艳的脸,有着一双勾魂摄魄的眼,正是被皇帝誉为昭国门面的宣平侯。
宣平侯抱着信阳公主潇洒站定,姿势帅气。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喝彩声!
宣平侯挑眉一笑:“公主,好久不见。”
信阳公主冷着一张脸:“耍帅耍够了吗?耍够了就放本公主下来!”
“啧,不解风情。”宣平侯一脸遗憾地撇了撇嘴儿,将信阳公主放了下来。
那匹疯马已被常璟制住,常璟今晚要吃烤马肉。
宣平侯冲围观的百姓摆摆手:“好了,散了散了,都别看了,没见过英雄救美啊?”
众人嘴角一抽,虽然事实如此,可你自己这么说出来是怎么一回事?还能要点儿脸的不?
人群终究是散去了。
宣平侯看看信阳公主,又看看被撞得四分五裂的马车,啧了一声,道:“看来只能委屈公主坐本侯的马车回去了。常璟。”
常璟驾来一辆奢华又拉风的马车。
信阳公主没上去。
她往前走,来到一辆陌生的马车前,打算掏银子雇对方的马车。
宣平侯双手抱怀看着她:“那也是本侯的马车。”
信阳公主又往前走,挑了一辆不大起眼的马车。
“也是本侯的马车。”
“还是本侯的马车。”
“哎呀,又是本侯的马车。”
信阳公主:“……!!”
姓萧的是把一整条街的马车都给承包了吗!
第466章 惊喜
信阳公主最终还是黑着脸上了第一辆奢华又拉风的马车。
宣平侯也上了马车,将手上的鞭子往常璟怀中一扔:“稳一点,公主不喜欢颠簸。”
“哦。”常璟接过了鞭子,一鞭子下去,马车咯噔颠簸了一下!
宣平侯:“……”
夫妻二人在马车内坐下,宣平侯好整以暇地看着信阳公主,似笑非笑地说道:“去酆都山找你,你不肯见我,倒是自己跑回京城了,怎么?躲着本侯?”
“我有什么必要躲着你?”信阳公主淡道。
宣平侯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痞气的笑:“得了吧,秦风晚,从萧珩死后你就一直躲着本侯,本侯有时甚至怀疑那场大火是不是你放的,你压根儿是无颜面对本侯?”
信阳公主撇过脸:“呵。”
宣平侯望了望车顶,漫不经心地说道:“行了,让你的那个什么一,把萧珩带下来,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他不累,本侯都替自己儿子累。”
萧珩被龙一救走后,确切地说是在宣平侯出现之后,萧珩就让龙一把他带走了。
然而宣平侯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重点却很多。
一,他知道龙一。
二,他已经认定了萧六郎就是萧珩。
龙一原先在公主府时一直是个暗卫,是去了酆都山后龙一才渐渐走到明处,在此期间,龙一一直没与宣平侯见过面。
也就是说,早在国子监大火之前,宣平侯就知晓了龙一的存在,既然他连最厉害的龙一都知道了,那么其余几个龙影卫自然也不在话下。
至于他具体何时知道的无从得知,或许四年前,或许更早。
至于第二件事。
宣平侯去酆都山的目的,结合京城的局势来看,信阳公主约莫猜到是去请她回来辨认萧珩的。
如今她与萧珩出现在一辆马车里,都不必她亲口告诉他,他便已经有了答案了。
宣平侯道:“常璟,去把天上飞的那两个抓下来。”
正在驾车的常璟飞身而起!
一会儿之后,常璟鼻青脸肿地回到了马车上。
“打不过。”
常璟委屈,常璟不说。
宣平侯哼道:“该,让你下次乱驾车。”
常璟满面黑线,原来你只是在报复我颠簸了一下下马车!!!
常璟有了小情绪,特别想把马车驾到飞起,但他斗不过宣平侯那只老狐狸,这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
马车内,宣平侯慵懒地靠在车壁上,背后是柔软而厚实的迎枕,他修长的双腿交叠,一手搭在身旁的扶手上,另一手轻轻地放在腿上,修长的指尖一下一下敲着膝盖。
信阳公主坐在他对面,神色淡淡,一言不发。
宣平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秦风晚,是你自己说,还是本侯一句一句地问。”
信阳公主问道:“你要我说什么?”
宣平侯道:“所有。”
信阳公主朝他看来:“倒不如你先说说方才的疯马是怎么一回事?”
宣平侯道:“怎么?你怀疑是本侯干的?本侯没这么无聊。”
信阳公主不语。
宣平侯眯了眯眼看着她:“等等,你是在怀疑有人暗杀你还是暗杀萧珩?”
信阳公主缓缓呼了一口气,一瞬不瞬地看向他道:“在我回答你所有问题之前,不如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当年的那个燕国女奴究竟是谁?”
却说龙一将萧珩送回碧水胡同后立马就走了,走之前碰上了小净空,与小净空对了个男子汉的小拳拳。
“六郎!”
萧珩刚要进屋,听见身后有人唤他,他转过身来,客气地说道:“何婶儿,有事吗?”
何婶儿笑呵呵地递给他一个坛子:“这是我刚腌的酱菜,拿着。”
“不用了,您上次给的还没吃完呢。”萧珩推辞。
何婶儿直把坛子往他怀里塞,不容拒绝道:“拿着拿着!你们家人多,一下子就吃完了!再说了,一坛子酱菜而已,又不是多值钱的东西!”
萧珩不善推辞这种单纯的善意,他腼腆地收下了:“多谢何婶儿。”
何婶儿刚走,隔壁赵大爷又过来,唤了他一声六郎,给了他一篮子鸡蛋,说是上回顾娇做了咸鸭蛋,给街坊邻居都送了些,他没什么好回礼的,这是自家的鸡下的蛋。
没错,既小净空坚持不懈地溜鸡一年后,碧水胡同也陆陆续续地养起了家禽。
“六郎——”
姚氏在里头唤他。
“来了!”
萧珩抱着坛子,拎着篮子进了屋。
家里人都没对萧珩改称呼,萧珩觉得这样也很好,他没有字,以后六郎就是他的字,他是萧珩,也是萧六郎。
萧六郎没走完的人生,他替他走完。
萧六郎没看过的风景,他替他看。
萧珩的衣裳小了,姚氏给他买了新的,上次试穿时袖口有点窄,姚氏改过了。
萧珩又试穿了一遍,很合身。
他向姚氏道了谢,把何婶儿与赵大爷来送东西的事儿与姚氏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