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娇眉心一动,挥手射出棠花针。
暗器被挡下了两枚,另一枚被顾长卿的长剑挡开。
仅仅是顾长卿挡暗器的一霎,一个身着银杉的男子施展轻功将地上的韩烨抓起来带走了。
顾长卿看了看大树下的顾娇,忍住没去追他们,但让他就这么放过韩烨是不可能的。
他凌空斩出一道剑气。
对方显然没料到他还有这招,一时没来得及带着韩烨躲开。
“啊——”
就听得一声惨叫,韩烨的脚筋被剑气齐根挑断!
“是齐煊。”顾娇说。
“唐门齐煊?”顾长卿剑眉一蹙。
“是他。”顾娇点头。
顾长卿说道:“我在地下武场听说过此人。”
齐煊也是通过地下武场来燕国盛都的,他在燕国地下武场的高手榜排名第七。
顾长卿如今的排名是十一。
但齐煊打到第七用了两年,顾长卿如今才只来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里,顾长卿几乎是没日没夜地打,就是为了能早一点来盛都。
顾长卿将长剑收好,来到顾娇面前单膝蹲下,问她道:“疼吗?”
“什么?哦,伤啊,不疼。”顾娇云淡风轻地摇头。
顾娇的伤势主要集中在胳膊与前肩,可见她贴面与韩烨硬刚得多厉害。
顾长卿的身上没有带金疮药。
“我送你去医馆。”顾长卿说。
他将顾娇背到背上。
顾娇说道:“我可以走。”
顾长卿没有把她放下来的意思:“你的脚崴了。”
“有吗?”顾娇趴在顾长卿的背上,默默转了转自己的右脚。
“另一只。”顾长卿头也不回地说。
顾娇又转了转左脚。
好像的确崴了,她都转不动了,脚踝应当已经肿了。
她自己都没发现呢。
顾长卿就知道是这样,她对自己的安危永远都不上心,仿佛受伤只是家常便饭。
可若是她在意的人少了一根头发,她都会让凶手脱去一层皮。
马车早已摔坏,马儿也受惊逃走,地上只躺着一个晕厥的车夫。
顾长卿朝他走过去时他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谁的车夫?”顾长卿问顾娇。
“我的。”顾娇说,她切换回了少年音。
顾长卿杀气褪去,对车夫道:“跟上。”
车夫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见现场一片打斗过的惨状,他脖子一缩,麻溜儿地跟上了顾长卿。
车夫是燕国人,兄妹二人说昭国话,倒是不必避讳他。
顾长卿身形颀长高大,顾娇趴在他背上,小小一只。
她头顶的小呆毛在微风里晃呀晃。
顾长卿看着地上的影子,有些忍俊不禁。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顾娇问。
有车夫在,她说话都是少年音,明显比起在边关打仗时逼真了不少。
顾长卿轻声道:“我不知道,是路过,看见两匹马冲出来,就过来看看。”
这话一半一半,在昭国,他是臣子,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惩奸除恶是他的义务。
可这里不是昭国。
他来燕国的目的只是为了寻找能治疗顾娇失控之症的办法,其余的都与他无关。
然而不知为何,他还是过来了,就好像冥冥之中自有一股无形的牵扯。
“你是不是……受了很多伤?”顾娇看到了顾长卿后颈上寸长的伤疤。
一看就是新愈合的。
身上一定还有更多。
“没有,没受伤。”顾长卿不知她看到了,矢口否认。
顾娇没再问。
“不过,你怎么会来了燕国?”顾长卿问。
顾长卿离开昭国时,顾琰尚未出事,顾娇没表露过任何要前往燕国的计划。
顾娇将顾琰被南宫厉打伤的事说了:“……阿琰必须在半年内手术,我听说燕国可能有我想要的手术室。本打算和你一起走的,不过你已经上路了。”
以顾琰当时的情况并不适合赶路,也好在有小净空的师父送来的入学文书。
顾长卿没料到他走后京城竟然发生这么多事。
他不是一个会去后悔的人,但此刻也忍不住地想,如果自己晚走几日,是不是就能和他们一起来燕国?
可转念再想,没一起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自己在地下武场的那段黑暗日子还是不要被弟弟妹妹看见的好。
“阿琰的情况怎么样了?”他问道。
“手术很成功。”顾娇说。
顾长卿微微一愕:“已经手术了?”
顾娇点头:“嗯,我亲自手术的。”
顾长卿放下心来,须臾又不由地问:“以后都不会复发了吧?”
顾娇严谨地说道:“好好康复,复发的几率不大。”
顾长卿的唇角微微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娇娇真厉害。”
顾娇严肃认同:“嗯,我也觉得我厉害。”
顾长卿笑出声来。
他背着顾娇来到一处野生的荷塘边,弯腰摘了一片大大的荷叶,递给一旁的车夫,用燕国话说道:“给我……弟弟打好。”
差点儿说成妹妹。
车夫恍然大悟。
原来是兄弟啊。
不是,一个弟弟你娇惯成这样,至于吗?
放他下来走!
让他自己打伞!
不能惯!
车夫老老实实地为顾娇打好荷叶伞。
头顶一下子阴凉了,顾娇舒舒服服地呼了口气。
第723章 大哥出手
以顾承风的轻功甩开韩烨的两个高手是不成问题的,这会儿顾承风与萧珩应该已经带着小药箱与国师殿的人会合了。
顾长卿继续背着顾娇往前走。
“我的马车就在前面,穿过这片林子就到了,随行的还有几个武场的人。”
他把情况提前向顾娇介绍清楚,不要等到了那里才发现有陌生人存在。
若是顾娇不想见武场的人,他就让她在附近等着,他去将马车驾过来。
“好的。”顾娇并不介意。
想到什么,顾长卿问道:“对了,刚刚那两个人,一个是齐煊,另一个是谁?”
顾娇道:“韩家世子,韩烨。”
顾长卿沉吟道:“太子的母族?”
顾娇唔了一声,抱住他脖子,好奇地看向他:“你还知道这个?”
顾长卿朝她微微偏了偏头,带着几分亲昵,语气也更轻了几分:“在武场打听了一些盛都的消息。”
顿了顿,他接着问道,“他为什么要杀你?”
顾娇说道:“前太女受伤了,国君让我去救前太女,他不希望我去。另外,我和韩家之间也有一点别的恩怨。”
顾长卿剑眉一蹙:“别的恩怨?”
“说来话长。”顾娇是个能动手绝不动嘴的,所以她说话十分言简意赅,句句直击要害。
顾长卿听完后沉默了。
他是万万没料到顾承风居然也来了,还是用了那样的方式。
即使在边关打仗时他已然发觉了二弟的成长,却也不曾想是如此大的成长。
他其实并不需要顾承风有多顽强,不止他,其实祖父也未曾对顾承风给予太大压力,老二嘛,做个一辈子逍遥快活的世家公子就够了。
在没有任何外力逼迫的情况下,他愣是自己将担子扛在肩上了。
他们都在不断成长着,为了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要震惊的事情太多,除去顾承风在韩家为奴的遭遇,也有顾娇与韩彻、韩世子之间的恩怨,更有萧珩与大燕皇室的纠葛。
看来这趟大燕之行注定不会太平静。
兄妹二人谈话的功夫,马车已近在眼前。
一共三辆马车,最后那辆最普通的是运输行李的,中间那辆最宽敞的是顾长卿的,为首那辆中规中矩的马车则属于一名地下武场的总管事,叫庞海。
他是此番引荐顾长卿入盛都的人。
顾长卿能带着顾娇去见他,就证明此人信得过。
庞海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奈何长得比较着急,看上去像有四十了。
他老远看见顾长卿背着一个人,身边还带着一个人,步伐稳健地朝这边走来。
庞海怀疑自己眼花了。
这位阎王爷进林子里一趟居然带了俩人回来了?还将其中一个人背在了背上?!
谁若是敢靠近阎王爷三尺之内,都得被揍成狗好么?
要不阎王爷这个称呼是怎么来的?
并且因为车夫要给顾娇打荷叶伞的缘故,时不时就会撞顾长卿一下,而顾长卿眼底毫无怒意。
庞海的眼珠子差点儿没给瞪掉。
庞海下了马车,朝顾长卿走过来,问道:“长卿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顾长卿面色从容地介绍道:“林子里有人遭遇了劫匪,一问之下才知是昭国的同乡,她受了伤。”
车夫:呃,这会儿又不是弟弟了?
车夫是个小人物,他自然不会去管这些贵人的私事。
在盛都干活儿,就是要少管闲事。
顾长卿是在仔细权衡了从顾娇那里得到的信息之后,才决定暂时瞒下他与顾娇几人的关系。
庞海:我信你个鬼,你气场都不一样了好伐!
顾长卿才不管庞海信不信,反正不信庞海也没证据。
他与庞海一同来到盛都,庞海是他的保证人,一旦他出了岔子,庞海也会连坐。
所以其实可以这么说,他与庞海是一条船上。
庞海笑了笑,对顾娇说道:“我姓庞,单名一个海字,我瞅小兄弟年纪不大,可以叫我一声海哥,或者大海也行。”
顾娇想了想:“胖大海?”
怎么会有人叫这么奇怪的名字?
庞海:“……”
“劳烦借下金疮药。”顾长卿对庞海说,顿了顿,又道,“我要送我同乡回去,劳烦你把这个车夫送回去,稍后我去客栈与你会和。”
“你知道哪家客栈吗?”庞海问。
“浮云楼。”顾长卿说。
庞海见他没记错,转身去自己的马车上取金疮药。
他取了药效最好的那一瓶。
等他过来给顾长卿送药时,顾长卿已经将顾娇抱上了马车。
顾娇左边的脚踝肿得厉害,连带着脚背都高高肿起,鞋子都快撑开了。
顾长卿在顾娇身旁坐下,将她的脚拿起来,轻轻地搁在自己的腿上:“我看看,你忍着点。”
庞海过来给顾长卿送药时,从车窗缝隙里瞥见的就是顾长卿脱了人家的鞋子,用宽厚的掌心托住人家白白嫩嫩的小胖脚的一幕。
庞海直接就懵了!
这么劲爆的吗?
你你你你你……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难怪你不近女色,原来你特么是好男色!
还是好、好这种比自个儿小那么多的!
要不要点脸了,要不要了!
不怪庞海这么误会,实在是顾长卿此人太难相处,一次当地最有名的花魁对他主动投怀送抱,他竟把人当刺客撂倒了!
那花魁摔断了三根肋骨,如今还在床上躺着呢。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庞海将金疮药从车窗里递进去放桌上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
皇宫,昭阳殿。
上官燕的气息逐渐微弱,国师大人给她用上了续命的丹药仍不见多大功效。
国君没去早朝。
他在屋子里徘徊,不时望望门口。
他的眼神冰冷而暴戾,他本就是暴君、疯君,谁也不知他一怒之下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所有宫人噤若寒蝉。
他不耐地厉喝道:“还不来?国师殿的弟子是死了吗!”
国师殿地位卓然,大燕国君极少会用这么重的字眼痛斥国师殿。
张德全忙小跑着走出去,对门口的太监道:“再去瞧瞧,看国师殿的弟子回来了没有?”
国君看向国师大人,没好气地说道:“朕都说了直接让王绪带人把他绑来!你非说让国师殿的弟子去把他请来!”
国师大人说道:“那小子,王绪怕是绑不来。”
“哼!”国君冷冷甩袖。
“来了来了!来了!”张德全突然奔进屋,激动地说道,“国师殿的弟子把人带来了!”
国君蹙眉道:“还不快让他们进来!”
“是!”张德全对外头叫道,“赶紧的,你们都赶紧!”
已经很赶紧了,国师殿的弟子与萧珩几乎是全速奔进昭阳殿的。
顾娇虽入过宫,却并未得到国君的觐见,是以国君并不认识“萧六郎”。
他的目光落在这个长相平平无奇的年轻人身上:“你就是萧六郎?”
萧珩看了眼挡在床前的屏风,说道:“我是萧六郎的药童,我们路上遭遇追杀,她被刺客拦住了,这是她的药箱。”
他说着,将背上的小背篓取下来,递给了一旁的张德全。
倒是知道递给掌事太监,这就不是普通药童能懂得的规矩。
只不过这个节骨眼儿上,没人会去在意这一小小细节。
国君要为前太女请大夫,结果来的路上大夫便遭遇了刺杀,要说这是巧合,只怕没人会信!
国君盛怒:“把王绪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