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人打了一掌。”顾娇说。
“谁!”南师娘眼底杀气一振。
顾娇摇头,来到床边:“不知道,没人看见是谁,只是留了个掌印,要不然连他被打了一掌都不知道。”
“掌印?”南师娘快步走过来,解开顾琰的衣衫,定睛一看,眸光沉了下来,“九云掌?”
“九云掌是什么?”顾娇问。
南师娘沉声道:“燕国南宫家的绝学。这种掌法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中掌时没事,过后却会筋脉逐步断裂,他这一掌是控制了力道的,没打算把人杀死,只是想泄愤给琰儿一点教训。”
顾娇眉心一蹙:“南、宫、家?”
难道是南宫厉?
南宫厉被常璟断了一臂,这段日子一直东躲西藏的,难道说他今日偷摸着混入了清和书院?
南宫厉并不认识顾琰,他应该只是无意中撞到顾琰,嫌顾琰挡道于是一怒之下打了顾琰一掌。
他看似是无意,实际却是罪大恶极。
顾琰一没招他,二没惹他,仅仅是不小心撞到……还不知是谁撞谁,他就能对一个文弱书生泄愤动手。
他还是人吗!
顾娇的眸光冰冷了下来。
南宫厉,最好不是你,否则……
南师娘也气坏了,顾琰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南宫家的哪个禽兽竟然对他下得去手!
“南宫家的人怎么会来昭国?”鲁师父小声问南师娘。
“我怎么知道!”南师娘没好气地说道。
鲁师父噎了噎没说话。
他明白南湘不是针对他,南湘是太生气了。
老实说他也生气,不论究竟是南宫家的谁干的,这种行为都比有目的的报复寻仇更可恨。
这简直就是罔顾人命,没有人性的!
南师娘看着虚弱的顾琰,揪心地闭上眼。
让她解毒还行,治病她就无能为力了。
“娇娇,你能治好琰儿吗?”她期盼地看着顾娇。
其实她也明白这个希望是很渺茫的,如果能治愈,顾娇就不是这个神色了。
“我先想想。”顾娇去了书房。
南师娘没敢走,她留在东屋守着顾琰。
入夜后,家人陆陆续续地回了碧水胡同,紧接着所有人都知道了顾琰病情恶化的事。
姚氏哭得肝肠寸断。
连从不哭闹的顾小宝都委屈地瘪着一张小嘴儿,大大的眸子里噙着晶莹的泪珠。
庄太后从皇宫赶了过来。
她对顾琰只有一个要求,活着就好,但眼下这个要求似乎都成了奢望。
她坐在顾琰床头,整个人忽然就苍老了许多。
皇甫贤与小净空也来到了东屋。
皇甫贤住进碧水胡同没多久,本以为自己只是个外人,可看着顾琰昏迷不醒,他的心里竟然也很难过。
一贯叭叭叭的小净空这一次叭不动了,他站在床前,睁大眸子看着顾琰。
顾琰被唐明欺负的那一次也曾狠狠发作过,可那时的气氛并不如此时凝重,就好像所有人都感觉到顾琰真的凶多吉少了。
老祭酒没敢吭声,默默去灶屋做饭,一边往灶膛里添柴,一边默默垂泪。
“老太爷,您怎么了?”玉芽儿关切地问。
老祭酒拿袖子抹了把眼眶,道:“烟、烟太大了。”
萧珩是最后一个到家的,刘全去接他的路上已经把顾琰的情况与他说了,他即刻放下手头的公务赶了回来。
全家都在心疼顾琰,可他知道眼下最难受的一定是顾娇。
她既是姐姐,也是大夫,她不允许自己治愈不了顾琰。
萧珩在书房找到了顾娇。
顾娇正抓着炭笔,在一张白纸上唰唰唰地写着什么。
“娇娇。”萧珩迈步进屋。
顾娇书写的动作的一顿,抬眸看向他,声音里有着不曾对外人流露的委屈:“相公。”
萧珩的心狠狠地抽疼了一下。
他绕过书桌,来到她身边,俯身定定地看着她:“没事的,阿琰会没事的。”
顾娇神色平静,拿起桌上的纸递给他:“这些是我罗列的器材与药品,用朱砂圈住的是已经有的,其余的我还没弄到。”
萧珩接过纸张看了看,满满一张纸,朱砂只圈了不到十分之一的样子。
她很坚强。
坚强到令人心疼。
萧珩安抚地抚了抚她的发顶:“有了这上面的东西,阿琰就能得救了吗?”
“全部都有的话,我就能给他手术,我一个人可以完成手术。”她强调。
萧珩看着上面奇奇怪怪的名称:“这些都是什么?”
顾娇定定地说道:“是手术需要的设备,我的药箱拿不出来。”
“这个……是你画的图吗?”萧珩看着反面的图案。
顾娇点头。
萧珩沉思片刻,忽然道:“你等等。”
顾娇古怪地看着他。
他转身来到书架前,拿下来一个盒子,从里头取出一张泛黄的图纸:“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顾娇接过来一瞧,神色顿住了。
这不是手术室的图纸吗?
“哪里来的?”顾娇问。
萧珩道:“是净空的那本燕国算术书里夹的,我不知道是什么,但丢了似乎不大好,我便拿出来放在一边了。”
燕国有手术室?还是说燕国打算建造一个手术室?
那本数学书加上这张手术室的图,燕国有一位穿越前辈的事情基本实锤了。
顾娇抓着手中的图纸,心底忽然就升腾起了一丝希望:“燕国有我需要的东西!”
萧珩的眸光暗了一下。
燕国,那是他永远都不该踏足的地方。
第618章 特大土豪
从书房出来,萧珩去了隔壁宣平侯的屋子。
宣平侯虽不用重新打石膏,但依旧得坐轮椅。
他早已知悉了顾琰的情况,他虽不懂什么手术室,却也明白若是连顾娇都束手无策,那么天底下唯一能治愈顾琰的希望在燕国。
“你想都别想,不知道,没有,有也不给。”
不等萧珩说明来意,宣平侯直接一连三拒绝。
萧珩蹙眉看着他:“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宣平侯靠在椅背上,淡淡看着他,眉梢一挑:“当年生下你的燕国女奴究竟是谁?有没有留下什么信物?有的话能不能给你?”
萧珩感受到了来自灵魂的暴击。
不愧是亲爹。
“怎么?想去燕国啊?”宣平侯状似漫不经心的样子,“知不知道燕国有人想杀你?”
萧珩当然知道。
但这不是他退缩的理由。
他说道:“只有燕国才有娇娇需要的东西,有了那些东西,才能治愈顾琰。”
原来那丫头是能治,只是缺少必要的物品。
“你这媳妇儿本事挺大。”宣平侯与有荣焉地说。
“当年……”萧珩似乎不知如何称呼她,斟酌了一下,问道,“那个人当真什么也没留下?”
“没有,她为了斩断和你的联系连根头发丝都清理得干干净净。”宣平侯说罢,意识到这话可能有歧义,又道,“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她是怕拖累你。”
不是不想要你。
萧珩沉默。
他没怀疑那个女人对他的感情,否则也不会宁可杀了萧庆也得把解药留给他了。
他有时也会好奇,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连个新生婴孩也下得去杀手?
她会和伤害了顾琰的南宫族人一样是个枉顾人命的恶人吗?
可就算她是,他也没资格去指责她,他的命是她用全部的恶来成全的。
萧珩最终还是没能找到去燕国的途径,顾娇却想到了说去燕国为她寻医的顾长卿。
顾长卿这段日子几乎住进了地下武场,每日都在刷新自己的名次,按照他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恐怕离挤进前三不远了。
一旦进了前三便会被地下武场送往燕国进行下一步的比斗,美其名曰比斗,实则是燕国用来笼络各国武学奇才的一种途径。
顾娇叫来暗卫甲,让他即刻去找顾长卿。
谁料暗卫甲晚了一步。
暗卫甲回来禀报顾娇:“世子已经走了!”
顾娇问道:“走去哪里了?”
暗卫甲道:“听侯府的人说世子是请旨下江南,为袁家千金寻找神鸟做聘礼去了。”
在昭国有男子捕捉大雁为未婚妻下聘的习俗,大雁的品种越好,诚意就越高。
神鸟并非大雁,而是传闻中的凤鸟。
顾娇曾见过凤鸟的图册,感觉它们长得就像前世的火烈鸟。
这种鸟在昭国根本没人见过,只是一种传说。
顾长卿压根儿就不想成亲,他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大张旗鼓地出京寻鸟,只怕是为了掩盖潜入燕国的事实。
“走多久了?”顾娇问。
“三天。”暗卫甲说。
顾长卿是早早与顾娇道过别的,因此严格说来这不算不辞而别。
只是顾娇还是有些郁闷啊。
都三天了,追怕是追不上了。
萧珩也在为去燕国想法设法,宣平侯这边没有线索,他便去了信阳公主的住处。
听说萧珩要去燕国,信阳公主的反应与宣平侯一致,那就是不赞同。
不过萧珩毕竟大了,他们只能给出意见,却不能代替萧珩做决定。
他坚持要去,他们做爹娘的也唯有想尽一切办法帮助他。
信阳公主想到了地下武场的燕国药师:“玉瑾,你去把药师请来,他若是不来,让龙一抓也把他抓来!”
玉瑾带着龙一去了,然而令人失望的是,燕国药师竟然与顾长卿一行人一起回往燕国了。
由此推断,应当就是燕国药师将顾长卿这个武学奇才亲自带回燕国的。
小俩口轮番碰壁,回到堂屋时二人都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南师娘从东屋出来,适才顾娇给顾琰开了点药,南师娘喂他喝下了。
南师娘看着脸色不大对劲的二人,隐约猜到了什么,道:“不太顺利吗?”
“南师娘,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去燕国吗?偷渡可以吗?”
“偷渡?”南师娘一愣,“这是什么?”
“大概就是偷偷潜入的意思。”
南师娘想也不想地摇头:“这不行的,太危险了,你一个人偷渡都困难,更别说带着重病的顾琰。”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南师娘张了张嘴。
鲁师父及时走过来捏住她的手,皱着眉头冲她摇头。
南师娘道:“我想救琰儿。”
顾娇与萧珩古怪地看向二人,不明白这句话与顾娇的上句话有什么联系。
鲁师父无奈叹了口气,说道:“可是他们没有路引,你想带他们去燕国就只有一个法子,给他们打上奴隶的印记。”
燕国的奴隶不算人,只能算一件物品。
“南师娘……是燕国人吗?”顾娇问。
她早知南师娘不简单,但也没料到她如此不简单。
南师娘道:“我不是燕国人,但我可以去燕国。”
那就要么是上国人,要么是来自六国之外的某个强大势力。
南师娘既然不点明,顾娇与萧珩也都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说白了,谁还没点秘密?
南师娘叹了口气:“我夫君说的没错,没有路引的人是无法进入燕国的,如果我强行带你们去,就只有……把你们变成奴隶。”
奴隶在燕国是十分低贱的,一旦被位高权重的人看上,随时都能强取豪夺。
所以鲁师父阻止她是有道理的。
方才是她冲动了,一心想到顾琰去燕国,却忘了如果顾琰成了一个奴隶,他根本就没资格进入医馆医治。
“娇娇,我害怕。”
小净空抱着小枕头,从西屋迷迷糊糊地走出来。
他睡着了,又被噩梦吓醒了。
顾娇牵着他的小手将他带过来:“别怕。”
小净空打了个呵欠,趴在顾娇的怀里:“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说路引的事。”顾娇说。
萧珩递过一件衣裳,顾娇接过来裹在小净空的身上。
“什么是路引?”他含糊不清地问。
“就是一种能让你去别的地方的通行文书,我们当初来京城的时候就有过路引的,你忘了?”
“哦。”小净空坐到了顾娇腿上,小脑袋靠进顾娇怀中。
鉴于顾琰的事给小家伙的打击挺大,萧珩忍住了把他从顾娇怀里扒拉下来的冲动。
想到什么,萧珩忽然道:“净空,你有去燕国的路引吗?”
此话一出,南师娘与鲁师父都愣住了。
这问的什么话?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有燕国路引?
顾娇却眨了眨眼。
是的了,差点忘了这小家伙是个小土豪来着。
他连梁国的房契都有!
小净空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想了想,摇头:“没有。”
萧珩正色道:“真没有还是假没有?你再想想?”
小净空在顾娇怀中快要睡着了,呢喃说:“没有啦……我没有去燕国的路引……师父没有给过我。”
萧珩与顾娇不约而同叹气。
“只有那个那个东西。”小净空梦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