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赶着路，季秀和云清泉两人又说起了别的。
“你这一走，李家绝对落不了好。”云清泉肯定道。
毕竟整个李家，除了身为童养媳的文秀，也就只有李父和李氏肯为了李锦章牺牲奉献，可是他们不止李锦章一个儿子，一碗水真要是端不平，整个家都将不得安宁。
夫妻向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季秀宁愿拼着不做官夫人，也要毁了李锦章的前程，可见李锦章有多不是人。
看着季秀，云清泉突然问道：“你这样做，以后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我和整个李家已经两不相欠，就连孩子们，也都还了他们的恩情。”季秀声音平淡道。
“李锦章虽然为人不行，学识还是有的，你就不怕他未来有一天起来了，再找你们回去？”虽然这种几率很小，但也不是没有。
“你实在太高看李锦章了，李锦章真要是起来了，他绝对不会找我这个童养媳和孩子们的，反倒是他起不来，还有一点可能。”毕竟，李锦章真要是起来了，他肯定会凭借着重生的优势给自己弄门更好的亲事。
尽管季秀已经给李家种下隔阂的种子，还是有些不肯定李锦章未来的命运。
要是有可能，季秀自然想把李锦章压的死死的，因为重生的缘故，李锦章只会更加不甘心……
云清泉还想说些什么，转眸一看，就看到季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上眼睛。
月光照耀在季秀的脸庞上，衬得季秀气质恬静，没有和他说起李家人时的冷肃，可是云清泉清楚的记得，这双眼眸下不同寻常的灵动。
云清泉指尖不由动了动，从车里取出一件衣服披盖到季秀的身上，好似感觉到暖意，季秀主动给自己裹了裹。
就在这时，车后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云清泉下意识抽手，然后就感知到身后的车追赶上来。
等到两辆牛车在宽阔的官道上并驾齐驱，云清泉看到手下看向自己一言难尽的目光。
“大人，您的嗜好还真是特别……”
先是当卖糖葫芦的小贩，现又当赶车的车夫。
“嘘，别出声。”看到季秀眉眼微动，似要醒来，云清泉连忙让手下噤声。
手下看到云清泉身旁居然有个人，不由瞪大眸子，所以，他们大人不是自己赶车玩，而是给人赶车？！
不不不，也许这个人是他们大人在半路上捎带的，他们大人向来都没什么架子。
手下人很想这么想，可是事实表明，他们的大人真的就是给人赶车的。
看到手下人的表情，云清泉也不解释，微微抿唇，把车赶的更稳。
等到晨光微亮，季秀醒来，看到身上的衣服一愣，然后好好套上，对云清泉道：“接下来我来赶车，你进去睡会儿吧。”
“不用，我闭上眼睛歇一会儿就行。”云清泉拒绝道，车内的空间不大，一个大人进去更挤，这也是季秀昨天晚上为什么睡在外面的缘故。
说着，云清泉把赶牛的鞭子递给季秀，问季秀：“你会赶吗？”
“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季秀笑道，说完鞭子轻落，驱使着牛车慢慢前行。
牛自己会走路，重点是牛的草料。
从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沿着官路走了那么长时间，季秀还没见到镇子的踪迹。
不说牛肚子饿了，就是几个孩子也饿醒。
季秀拿出已经变干的馒头还有水，心疼道：“你们再忍忍，等到了城镇就好了。”
“娘，我们没事的。”李大山一口水一口干硬的馒头道。
在几个孩子心里，他们已经卖身为奴，哪能讲究那么多。
等又行了一段时间，季秀终于看到城镇，城镇不大，就连客栈也没几家，等到地方，李大山极有眼色道：“我去喂牛。”
云清泉闻言不由讪讪的看了季秀一眼，好似在问之后怎么办。
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圆。
季秀看着云清泉笑道：“真是麻烦你了。”
她还需要在孩子们面前维持形象，得等到青云县以后才能慢慢做出改变，这段时间只能请云清泉多担待。
人家帮忙，季秀自然不能没表示，直接定了两间上房，一间给云清泉，一间母子四个住。
几个孩子以为这是云清泉的手笔，看向云清泉的目光满是惊叹。
如果真是自己做的，云清泉一定受之无愧，可问题是这并不是自己做的，云清泉心里极为的不自在。
可是云清泉也明白，他只有接受了季秀的好意季秀才能安心，要不然一个大男人一副不求回报的帮忙，搁谁身上谁都不放心。
“大人……”比云清泉先行一步，早点住进客栈的手下人看到云清泉惊道。
“不知这几位是？”他们的目光落在李大山几个的身上，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我们是云老爷的仆从。”李大山一脸憨笑着说道，看着明显和云清泉认识的来人，心头隐隐惴惴。
“仆从？”云清泉手下人挑眉，半点不信，谁家仆从能有面子让主人赶车。
“好了，不该你们问的别问。”云清泉对手下人道，警告的看了他们一眼。
他还没想好怎么跟季秀解释自己的身份，就被人意外戳破，谁知道他们那么巧的住进同一家客栈。
话落在李大山耳朵里，李大山也下意识闭上了嘴。
季秀正在屋里收拾床，李大山回来，把门关上，道：“娘，买走我们的是一个官老爷吗？”
“怎么这么认为？”季秀手中动作未停，头也不回道。
看到季秀这么镇定，李大山也慢慢放松道：“我刚才听到有人喊云老爷‘大人’。”
季秀闻言手中动作微顿，很快就继续手上的整理，并没有和儿子对这个问题进入深度谈论，因为她也不知道云清泉的真实身份，不过云清泉帮了他们一家四口是毋庸置疑的事，季秀也不至于太警惕，毕竟她身上现在也没别人图谋的价值。
“好了，你们先睡会儿，等睡醒了咱们继续赶路。”季秀叮嘱孩子们道。
说着季秀动了动很是酸痛的肩膀，用手使劲锤了锤，真切感受到古代远行有多受罪。
等孩子们睡着后，季秀把门带上，就去置办路上所需的食物和水。
云清泉正在楼下用饭，见到季秀下来，正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结果只见季秀冲他点了点头，就向外走去。
没一会儿，季秀购买了一堆东西回来，全都送到牛车里，云清泉跟过来，见状道：“按照你现在的花销速度，只怕用不了多久就没钱了。”
季秀身上有多少钱？基本在三十两银子左右。
因为卖身契一事，季秀花了十两银子，把自己和三个孩子从李家‘买走’。
之后又买牛车赶路，牛车的价格可不比他们母子四个便宜。
再加上住客栈买吃食，看到季秀花钱没有丝毫节制，云清泉这个外人都为季秀操心起来。
“云公子能跟我说说青云县吗？我看看能不能从这里买点东西，到青云县后再卖出去。”季秀问道。
云清泉眉头先是一展，而后再次皱起，有些尴尬道：“那什么，我虽然也要去青云县，但是我以前从没去过那里，那里是什么状况，我也不太清楚。”
“那也总比我懂得多，我以前只知道青云县是附近最大的一个县城，每次科考，文人们都会前往青云县科举。”季秀道。
听到季秀这么说，云清泉笑道：“确实，青云县是方圆百里最大的县城，也是朝廷规定的科举地点之一，因为这个，青云县的文风一直比其他县城盛一点……”
说完云清泉有些可惜的看季秀一眼，之前季秀能和那些文人做生意，完全建立在李锦章书籍注解上面，没有那些书籍注解，就意味着季秀无法再那样赚钱。
“如果你信得过我，到时候我也许可以帮你找份活计……”
“还有我的身份……并不是有意隐瞒你的。”云清泉下意识跟季秀解释道。
毕竟之前谁会探究一个糖葫芦小贩的身份，哪怕他模样的确俊俏。
云清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像迷了心窍一样，和季秀同行这么久，也许是随手助人，也许是季秀身上的神秘吸引住了他的目光，让他想要看看，这个毅然决然选择离开夫家的女人能走到哪一步。
“那不知云公子的身份是？”季秀有些好奇道。
“我，我是青云县即将赴任的县令。”云清泉道出自己的身份。
“原来是父母官当面，小女子真是失礼了。”季秀向云清泉行了一礼，还没行完，想起和云清泉的初见，就忍不住笑出来。
云清泉松了一口气，“你想笑就笑吧，只要以后别和我疏远就行……”
他是真怕季秀也像其他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后看向他的目光充满畏惧，要不然他何必隐藏身份。
第59章 贬妻为妾11
看到季秀知道自己的身份后没有改变态度，云清泉也越来越自在，姿态重回之前的放松。
等再次上路，云清泉加快赶车的速度，看到季秀看过来，云清泉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在路上玩的时间太长，青云县的县令已经催促我好几次了……”
倒也不是全因为季秀几个耽误的，而是一开始云清泉就计划慢悠悠的过来，准备看看沿途的风土人情。
遇见季秀，是一个意外，一个美丽的意外。
云清泉秉性洒脱，甚至很多时候还拥有着一颗童心，越和云清泉相处，李大山几个孩子就越喜欢云清泉。
一开始已经懂事的李大山还有些拘束，可是他看到季秀对待云清泉的态度一如既往，有样学样的，也放下心来。
等成功抵达青云县，几个孩子和云清泉的关系已经熟络。
牛车在青云县的府衙县门口停下，还不等云清泉向他们介绍自己的身份，需要和云清泉交接县令职务，即将去别的地方赴任的青云县县令直接步入。
“想必这位就是云县令吧，还有女眷和孩子们，难怪来的慢一些，快快请进！”青云县县令热情道。
“不……”不等云清泉解除误会，就被青云县县令连拉带拽的请了进去。
季秀眨眨眼，准备直接赶着牛车走人，看到孩子们信任的目光，季秀索性顺从的被县衙的人请进去。
不同于云清泉，季秀倒是给人解释了自己的身份，只是府衙的下人们眼神游移，明显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察觉到什么，季秀笑着问道：“你们到时候是不是也要跟着县令大人离开？如果是那就先忙你们的去吧，我这里不用人招待。”
下人们闻言有些羞愧，脸红着道：“那就怠慢几位了，我们的确是要跟着大人们一起离去。”
有下人告罪一声，就回去收拾东西，也有东西已经收拾好，并不是很忙的下人给季秀几个端茶蓄水，季秀问道：“你们是青云县的人，还是跟着县令大人从别的地方来的？”
“我们有大人带过来的，也有大人来这里之后新买的，这次大人要把我们一起带走，这样一来府衙就会空出不少位置，这位小嫂子如果有打算，可以趁早。”季秀解释完自己的身份，下人们对她不再畏惧，开口提醒道。
“多谢几位的好意。”季秀感激道。
另一边，青云县县令拉着云清泉，简单的寒暄过后，就开始和云清泉交接职务。
要不是云清泉有经验，难免会忙得手忙脚乱。
季秀几个暂时在府衙里住下，偶尔季秀见到云清泉，仿佛看到云清泉眼底的一层黑青。
“青云县县令好像很急？”
“嗯，他想赶快去赴任。”和他一路磨磨蹭蹭的过来，完全不同。
不过也可能和青云县县令升官有很大关系，要是降级，青云县县令根本不会这么积极。
趁云清泉和青云县县令交接的这段时间，季秀把从别的地方买来的东西在青云县销售出去。
最后季秀算了一下，发现东西的销量并不是很好，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等青云县县令和云清泉交接的最后一天，整个县衙的人都被叫过去，甚至还有收到消息的百姓来围观。
青云县县令把云清泉介绍给众人，并摘下腰间的印章，递给云清泉道：“以后青云县就交给你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明显有些惆怅，毕竟是呆了好几年的地方，乍然离开，不舍是难免的。
“县令大人。”府衙外的百姓们也隐隐动容，从他们身上就可以看出一个县令平时是怎样的为人。
百姓们感激涕零、万分不舍可能差了点，但县令平时应该没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
众人一路把这位前青云县县令送到城门口，等再回去时，云清泉腰间已经挂上县令的印章。
等到外面的百姓散去，季秀向云清泉提出告辞。
云清泉一愣，心头莫名惆怅道：“这么快你就要离开了……你想好以后干什么了吗？如果没想好，留在府衙里怎么样？现在府衙正是缺人的时候。”
看到季秀脸上隐隐意动，云清泉继续道：“还有孩子们那边，你留在府衙里也能更好交代不是。”
季秀的确在发愁这个，她不担心自己挣不到钱，却担心没办法圆上谎，她是绝不会给孩子们一丝偏向李锦章机会的。
“那不知我可以在府衙做些什么？”季秀问道。
“……采买怎么样？”云清泉想到一个很适合季秀的位置。
因为前县令把自己得用的人手已经带走，府衙后厨只剩下小猫两三只，需要重新招人。
这一路上云清泉知道季秀会识文断字，毕竟季秀可是有一个文人夫君，有机会学会……
“既然大人这么看得起我，那我一定好好干。”季秀没有自谦道。
“对了，能不能请大人帮一个忙，帮我把户籍改掉。”季秀拿出自己的卖身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