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心总是瞬息万变的。
就算现在深爱,哪天不爱了也是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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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江老师也下班回家了。
谢佳音独自一人往值班室的方向走,她没有走大路,而是挑了条那天看到黑猫从那边走过的小路走。
她时常会在校园的各处看见那只黑猫。
它从不跟校园里其他的流浪猫走在一起,总是一只猫独自穿行在校园的各个角落,像个冷酷的独行侠。
它并没有因为谢佳音那天帮过她就变得亲近她。
当然,谢佳音也从来没有试图召唤过它。
每次在学校里某条小径或是某个草丛遇见了,一人一猫对视一眼,就默契的各走各的路了。
谢佳音忽然听到前面有猫叫声。
她循声走了过去。
然后就看到有人正蹲在那里,轻轻抚摸一只肥美的橘猫。
黑色的书包被放在旁边的草地上,少年弓着背,蹲在那里。
他好瘦,后背纤薄,他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另一只手在橘猫的后背上一下一下慢而温柔地抚摸,手指被猫的皮毛映衬的更加苍白细长。
他半垂着眼,长直的睫毛密密匝匝的覆下来,遮住他的漆黑的眼瞳,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苍白冰冷的侧脸罕见的笼罩着一层柔光,仿佛也终于有了几分人气。
画面静谧而又美好。
谢佳音忽然看见在他脚边放着一个敞开的塑料袋,一只灰色的狸花猫正把脑袋钻在里面吃着。
她想起上次在食堂看到他用塑料袋装起了剩饭菜装进了书包里,原来是给流浪猫带的。
猫显然比人更敏感,少年并有察觉到谢佳音的存在,猫却发现了,那只狸花猫从塑料袋里钻出来,抬起头看过来。
学校里的猫并不怕人,更何况谢佳音天生就得猫狗的亲近,所以那只狸花猫只是盯着她,并没有什么别的举动。
程斯越的手顿时顿了顿,偏头看过来。
傍晚的霞光柔软的铺到他的脸上,将他苍白的脸都晕出一片暖意。
原本冰冷毫无波澜的目光在看到她的瞬间,微微怔了怔,漆黑的眼底有什么轻轻漾开,他没说话,只是这么静静地望着她。
谢佳音反倒觉得自己打扰到他了,心里有些歉意,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不起啊,我只是路过,听到有猫叫就过来看看。”
他把头转回去,低着头,手指在橘猫的头顶上轻挠两下,语气平静:“没关系。”
谢佳音本来准备要走了,听到他说没关系,就走了过去。
那狸花猫又钻进塑料袋里吃东西了。
她在离他不到一米远的地方随意蹲下来:“今天不用去兼职吗?”
程斯越的余光扫到她的位置,微微抿了抿唇,抚摸猫的动作忽然变得有些僵硬。
“嗯。”
那只橘猫忽然从他的手下离开,迈着小短腿踱到了谢佳音的身边,仰着脑袋看她。
谢佳音早就习惯这种场面,很自然的伸出手顺着它的头顶往后撸了一把。
“喵~”橘猫发出被爽到了的颤音。
程斯越微微发怔,视线落在她的手上。
流浪猫的毛发和家养猫的毛发不一样,因为没有打理,摸起来带着一种涩感,手感其实算不上太好,但谢佳音还是尽心尽力的把这只橘猫给撸舒服了。
谢佳音松手的时候,橘猫还意犹未尽的用脑袋来蹭谢佳音的手。
这时那只专注吃饭的狸花猫也跑了过来。
谢佳音敷衍了一下橘猫,又揉搓了它两把,就撸起了这只狸花猫。
对比起来,这只狸花猫的体型差不多只有那只橘猫的一半,还能摸到它后背清晰的骨骼形状。
狸花猫被谢佳音撸的喵喵叫。
那只肥美的橘猫也不肯走,就在谢佳音脚边蹭来蹭去,嘴里还发出邀宠似的喵喵声。
谢佳音看着旁边被冷落的程斯越,不禁歉意的一笑:“我从小就招猫狗。”
程斯越没说话,只是默默看着。
谢佳音问道:“对了,你跟学生家长加上微信沟通过了吗?”
程斯越:“嗯。”
谢佳音:“那明天的试课呢?你准备好了吧?”
程斯越:“嗯。”
谢佳音默了一默,转头看向他,微微笑了一笑:“那祝你明天一切顺利。”
程斯越抬眸看着她,停顿了两秒,又收回目光,垂下眸,轻轻嗯了一声。
谢佳音放开猫,拍拍手站了起来:“你回宿舍吗?还是还要去别的地方?”
程斯越怔了怔,仰着脸看她:“……回宿舍。”
谢佳音主动邀请他:“那一起走吧。”
程斯越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只是沉默的把那个还剩下一点饭菜没吃完的塑料袋收拾好,然后又拎起地上的黑色书包,默默地跟着她。
那两只猫跟着谢佳音走了几步,也跑开了。
谢佳音和他并肩走在一起,才发现他虽然看着瘦,个子却也是真的很高,她在心里默默比较,估计跟陈渊差不多高,他是真的瘦,肩背都是薄薄的一层,但是骨架生的好,只是削瘦,却不显得瘦弱。
他的好看是那种周正标致的好看,三庭五眼都生的极标准。
薄而苍白的皮肉下是极佳的骨相,从侧面看,他眉骨高,眼窝深,鼻梁直挺,薄唇,下颌的线条几乎是一条直线,没有半丝多余的皮肉,轮廓深邃又锋利,带着隐隐的攻击性。
只是这种攻击性被他苍白的脸色给中和掉了。
谢佳音不禁有些好奇,他苍白的肤色到底是天生,还是只是后天造成的气色不好。
傍晚的温度不算高,还有徐徐的清风。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却并不攀谈,仿佛只是在纯粹的享受着这静谧的傍晚和徐徐的微风。
谢佳音的长发被微风吹的往后卷起,不停地轻扫在少年纤薄的手臂上,她毫无所觉。
·
谢佳音远远地看到陈渊站在值班室的门口,微惊了下。
下意识拿起手机来看了一眼时间,还不到两个小时。
庆祝会那么快就结束了?
好不容易才找了个借口从庆祝会上脱身跑回来的陈渊发现谢佳音不在值班室,刚准备给她打电话问她在哪儿,就看见谢佳音回来了。
和别的男人一起。
“你去哪里了?”
陈渊看也不看程斯越一眼,只盯着谢佳音问。
这样熟悉和理所当然的语气,是非常亲近的人才能随意说出来的。
程斯越不含任何情绪的看了陈渊一眼,毫无波澜的转开视线,然后一如既往的,沉默地从他身边走过。
陈渊不动声色地站到谢佳音面前,把她的视线遮挡的严严实实:“不是让你别到处乱逛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还和别的男人一起。
而且还是跟长得好看的男人。
“我就去吃了个饭。”谢佳音说着,越过他打开值班室的门:“你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你们就结束了吗?”
“我有点累,就先回来了。”陈渊说着,十分自然的跟着她进了值班室。
谢佳音转过身来,诧异的看着他:“你进来干什么?累了还不快点回宿舍休息?”
陈渊顿时委屈了,他好不容易才脱身回来找她,结果刚见面她就要赶他走。
“没事我就不能找你了吗?”
谢佳音走过去把窗户都打开:“当然不是,不是你自己说累了吗?累了就早点回宿舍洗澡休息啊。”
陈渊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我就是太累了,爬不动楼梯,才想在你这里休息一会儿。”
谢佳音转身过去打开吊扇,转头看着岔开两条大长腿坐在她小沙发上的陈渊,再次被他两条又白又长的大长腿晃到了眼睛。
她突然走过去,弯下腰去看他的腿。
陈渊一下子很不自在的把腿收回并拢了,脸色有点不自然,慌乱的看着她:“你干什么?”
谢佳音直起腰,说:“你的腿毛好少啊,跟个女孩子似的。”
陈渊的脸腾地一下红了,羞恼交加,:“你、你放屁——”
谢佳音无辜的看他一眼:“这是夸奖,好多女孩子都喜欢你这种腿,又长又白。”
陈渊抿着唇,红着脸:“……”
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谨谨的腿也很长,也白。”
谢佳音回忆了一下,点点头,毫无所觉危险正在逼近,嗯了一声:“是挺长的。”
陈渊脸色顿时一冷:“对了,谨谨还有腹肌呢,今天在比赛的时候你看到了吧?他掀衣服的时候。”
谢佳音都已经把那些画面从她脑子里晃出去了,被陈渊这么一提起,又立刻清晰起来。
但是她脑子里第一时间回忆起来的却不是严谨谨的腹肌,而是更戳她审美点的,他本人的腹肌。
她忽然有点心虚,洗干净手,给自己倒了杯水,含糊的说道:“唔,好像是吧。”
陈渊又突然说:“那我的你也看到了吧?”
谢佳音:“……”
她差点呛到。
然后她转过身看着陈渊,一脸坦荡的盯着他:“对啊,怎么了?”
陈渊被她这么盯着,突然又害羞起来,但他绷住了,一张漂亮精致的脸蛋绷的紧紧的,佯装漫不经心的问道:“那你觉得我的腹肌练的好还是谨谨练的好?”
谢佳音:“……”
这个问题要她怎么答?
偏偏问出这个问题的人还一本正经的坐在那里等她的答案。
她没有注意到,看着很淡定的陈渊,其实耳根已经红透了。
谢佳音糊弄道:“我哪知道?我当时就扫了一眼,都没看清楚。”
陈渊心里冷笑了一下。
哪里是扫了一眼?
他当时看的清清楚楚,她当时眼珠子都快粘在严谨谨腹肌上了,脸都红了!
现在居然说是只扫了一眼。
是只扫了他的一眼吧?
心里的醋味根本压制不住。
他突然从沙发上站起身,径直走到她面前,站定,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那你现在要不要看清楚一点?”
谢佳音愣了愣,随即有些惊愕的盯着陈渊,脸上一阵热气升了上来。
陈渊眼睛盯着她,手抓住了衣摆,像是只要她点头,他就立刻把衣服掀起来让她看个清楚。
谢佳音脸都红了,吓得一把抓住陈渊的手,摁住,心跳都漏跳了一拍,罕见的有些慌乱:“别……”
使不得。
怎么突然就要掀衣服了呢?
谢佳音头昏昏的,很怕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现在男孩子的竞争意识也太强了吧?
连这都要比?
陈渊被她摁住手,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垂眸看她。
她正仰起脸看着他,一张莹白的脸上泛着动人的绯红,那双总是过于冷静的眼睛此时却是流露出罕见的迷茫和慌乱。
他心口突然一阵狂跳,喉结滚动了两下,忽然一阵口干舌燥。
气氛忽然不清不楚的暧昧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呢?”
冷不丁的,一道声音忽然从门口响起来。
谢佳音被惊动,立刻缩回手,看向门口。
贺周和严谨谨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站在门口,两双眼睛盯着他们。
“你们在干嘛啊?”严谨谨好奇的问,他像是有点喝多了,一张脸都有点红扑扑的,小鹿似的眼睛水汪汪湿漉漉的看着谢佳音。
谢佳音:“……”
难道要说刚才陈渊要她看腹肌吗?
陈渊直接把话题扯开了:“你们怎么也回来了?”
没看见其他人,显然是他们两个自己先回来了。
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这个关头……
严谨谨立刻控诉道:“你还好意思说?自己先跑都不带我们。”
贺周没说话,想到谢佳音因为勾美艳冷淡他,他心里就不舒服,也不愿意用热脸去贴冷屁股。
“你喝醉了,走了,回宿舍洗澡。”陈渊直接走上去勾住了严谨谨的脖子,然后转头对谢佳音说:“我们上去了。”
谢佳音点了点头。
贺周故意放慢了脚步,觉得谢佳音应该会找他谈谈,谁知道都走到大门口了,都没听到谢佳音叫他,顿时胸口一阵窒闷,只能跟陈渊严谨谨一起上楼了。
晚上谢佳音查寝的时候也是,平时还会跟他说几句话,今天却只是冷淡的点了下头,拿到签到卡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打了一肚子的腹稿都没用的上,胸口更闷更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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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佳音查完寝,把那副许朝给的字从锁着的柜子里取出来,然后拿着回了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二天要重新学习钢琴所以有些紧张,导致她这一晚睡的不是很安稳。
还做了个十分离谱的梦。
梦里陈渊脱了衣服站在她面前,还强硬的抓着她的手去摸他的腹肌,逼问她是不是他的腹肌比严谨谨的练的更好。
谢佳音醒来的时候这个梦还很清晰的存在脑海里,清晰到就好像是真实的记忆一样。
这个梦让她躺在床上凝视着天花板,自我反省了好一会儿。
很快她就把这个离谱的梦抛之脑后,快速起床,简单梳洗了一下,化了个淡妆,拿上许朝给的那幅字就出发去疗养院了。
路上花了一个半小时。
谢佳音决定下次还是打车来了。
疗养院大厅里的工作人员还记得她,让她登记一下就让她上楼了。
“吴老师,这是许教授让我带给您的东西。”
谢佳音先把许朝的那幅字交给吴老师,这幅字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打开来看过,许朝给她的时候是什么样,交给吴老师的时候还是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