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站在旁边,默默看着这一切,感觉原身的怨气消散了大半,心中顿时生出一股轻松快意来。
在之后的日子里,云舒便把心思都放在了照顾陈父陈母和研究各种利国利民的器具刷名望上了。
随着纺织机,水泥,活字印刷,玻璃等一系列物件的横空出世,云舒的名声也水涨船高,成了当世大贤,连皇上也下旨封她为一品诰命夫人,对她敬仰有加。世人说起云舒,也都是赞叹推崇有加,再无一人敢在背后说她不好。
最后,因边境苦寒,当杜青山与杜青山死在流放中的消息传来,原身最后的小半怨气也彻底消散了,任务圆满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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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我不想娶表妹……”
耳边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话还未说完,便被一个成熟女声打断,
“糊涂!你不想娶她,难道还想娶那个女人不成?”
云舒再次恢复意识时,只觉头疼欲裂,似乎是伤了头,躺在病床上休养,正好听见这俩人的对话。
脑海中的疼痛,让她一阵晕眩。随之而来的是这具身体的记忆,云舒差点被随着这记忆怨恨压的喘不过气来。
原身名叫季云舒,是江南大儒季元洲的独女。在原身十二岁的时候,季元洲意外去世,季母承受不住打击,缠绵病榻,三个月后也撒手人寰,留下原身一个孤女。
原身自幼体弱,性子绵软,加上又是家中独女,因此被娇养得天真软弱不知世事。父母双亲突然离世,对于原身来说莫过于晴天霹雳,原身顿时就病倒了。
就在原身方寸大乱,悲痛欲绝,恨不得随父母去了的时候,季母那嫁入晋宁伯府做填房的妹妹李氏,也就是原身姨母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江南。
先是抱着原身心肝肉似得哭了一阵,说自己与季母姐妹情深,没想到转眼阴阳两隔。又帮着原身将父母合葬,操持家当,事无巨细地照顾她关怀她。
最后姨母李氏更是握着她的手含泪让原身跟她回伯府,说她会将原身当成亲生女儿照顾,待原身及笄,还会做主让原身嫁给世子表哥贺璟,给原身一个温暖的家,让原身一生无忧。
就这样原身被这番亲情打动,随着李氏住进了伯府,满心以为自己会有个好归宿拥有一个家,却不想李氏接她入府从一开始就不是因为血脉亲情,而是因为有利可图。
晋宁伯是当年随开国□□皇帝以军功起家的勋贵,距今已有百年。如今天下承平已久,再无战事,空有爵位,而无实权的晋宁伯府早已渐渐落寞,成了朝中的边缘人物。晋宁伯府想要重回权利中心,唯有培养家族子弟读书科考,科举入仕,由武转文。
可文官淸贵,一贯又瞧不上他们这些混吃等死的勋贵,想要融入他们的圈子,就连公侯府的公子都不一定能得待见,更别说他们这落魄伯府了。
而季父作为大儒,在朝中门生旧故众多,清流中也对他多有推崇。季家没有男丁,只要原身一个孤女,若谁能娶了她,看在昔日情分上,大家也会对原身所嫁之人有几分香火情。李氏便看中了这一点,想让贺璟娶了原身,用季父留下来的人脉作为贺璟的晋升之阶。
虽是利用,但若是李氏和贺璟能善待原身的话,原身的怨气也不会那么大了。可偏偏贺璟和原身的族妹季宛有了私情。贺璟想要娶她,又放不下原身代表的人脉利益,最后竟然想出个李代桃僵的办法,让季宛在顶替原身的身份,嫁给贺璟。
季宛本原身的族妹,早年间,原身一家回乡祭祖,季夫人见季宛父母早亡身世凄惨可怜,和自己女儿有几分像,不忍她受苦便将她带了回来,养在身边和原身作伴。
季宛自小和原身一起长大,对原身的性情举止都十分了解,又有三分相似,再照着原身的样子梳妆打扮,模仿原身的一举一动,更是像了七八成。
而原身在李氏刻意的安排下,来京城这些年几乎没有出过门,大家对她都不了解,过往对原身稍微熟悉一些的,又远在江南。因此压根没人发现原身被人顶替了。
最后季宛顶着原身的身份和贺璟成了婚,婚后,贺璟用季父女婿的招牌成功打入清流文官圈子,用季父留下的人脉站稳了脚跟。最后贺璟步步高升青云直上成了一品大员,
而原身,在成婚当日满怀憧憬地披上大红嫁衣,等着表哥贺璟来迎娶自己的时候,却迟迟等不到人来。最后一向慈爱的姨母也变了脸,带着奴仆将她关在了院内。
原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后,原身在满腔的绝望中,被灌下毒酒的时候,院外季宛和贺璟拜堂正在拜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在一片欢天喜地百年好合的喧嚣中,原身凄惨吐血而亡,最后魂魄更是无法离去,被困在这晋宁伯府中,眼睁睁看着贺璟一家升官发财富贵荣华。
原身顿时黑化了,怨气滔天,这才有了云舒的到来。她要还自己一个公道,要让贺璟和季宛锁死,要揭穿他们的阴谋,让他们受人唾骂,为人不齿,从此再无颜面见人。
云舒接受完原身的记忆,回过神来,便认出床前说话的这两人,就是原身的姨母李氏和表哥贺璟。
如今的时间点,正是原身入府三年,已经及笄待嫁的时候。贺璟来年便要参加春闺,而这次春闺的主考官之一便是季父的老友许尚书。
李氏便催促贺璟早日与原身成婚,待春闺时,顶着季父女婿的身份入场,沾点文气以期金榜题名,蟾宫折桂!
可贺璟早已与季宛私下生了情愫,发誓非季宛不娶。李氏要他娶原身,他自然不愿意,可又没办法违抗李氏,也舍不得原身背后所代表的利益,百般纠结下,就迁怒了原身。认为是原身破坏了他与季宛的姻缘,对原身没有半分好脸色。
就连原身头上这伤,也跟他脱不了关系。
第43章 被李代桃僵的表妹1 被李代桃僵的表妹……
李氏有意让贺璟和原身多亲近, 昨天是季母的忌日,李氏便强压着贺璟陪原身去城外广源寺为季母祈福,
原身尚且不知贺璟与季宛的私情, 季宛和她自小一起长大,虽不是亲生,但也算季宛半个母亲。因此,原身每次去广源寺,都会带着季宛,这次也不例外。
一路上, 贺璟与季宛都暗中勾搭, 在原身去给季父季母的长明灯添香油的时候,两人更是私下去了广济寺枫林赏枫, 并情难自已搂抱到了一块。
等后面原身在小沙弥的指路下找来,两人避无可避,而季宛的妆发又在搂抱间乱了来不及打理。贺璟情急之下挡在原身身前, 挡着她的视线,然后欲拉拽着她转身离开。
山上地势不平, 原身被贺璟猛地一拉一拽, 脚下一个不稳, 摔倒在地, 磕伤了头,顿时晕了过去。
原身受了伤, 李氏可不像原身那样好忽悠, 一眼察觉这里面有事,发了一通火让贺璟交代清楚原委。贺璟没法,不得不将自己与季宛的私情说了出来,并求李氏答应他和季宛的婚事。
这也是为什么, 云舒一来会听到她们说的那番话的缘故。
云舒继续装昏迷听他们母子二人说话,等说得这不多了,这才睫毛轻颤,装作要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样子。李氏和贺璟见状,同时闭了嘴,不再争执。
“舒儿,你可算醒了。”待云舒睁开眼,李氏就满脸疼惜地看了过来,“舒儿,快让姨母瞧瞧,你这伤怎么样了,你这一受伤,姨母都吓坏了。”说着便要伸手抚来,要看云舒的伤。
云舒头一偏,不动声色避了过去,“姨母,我没事。”
李氏故作疼惜的脸微微一僵,自然而然收回手,拿起帕子点了点眼角,才道,“舒儿这是怎么了,可是在生你表哥的气?不怪你,是你表哥太莽撞了,刚刚姨母已经罚过他了,舒儿,你别怪你表哥。他呀,就是年轻气盛太喜欢你了。一跟你亲近,就跟个毛头小子一样控制不住分寸,这才伤着了你。”
一番话说下了另云舒叹为观止,不愧是能当伯府主母的人。明明是贺璟他做贼心虚,强行拉拽原身走,结果到了李氏嘴里,就成了贺璟年轻气盛,喜欢原身又不知如何表达,这才莽撞失了分寸。
怪不得贺璟明明对原身一份情谊也无,可原身也丝毫无所觉,还以为他们会是一对良配,盼着日后早日嫁给贺璟,举案齐眉过日子呢。
原来都是李氏一张舌灿莲花的嘴在这里忽悠的。
见云舒垂眸不达,李氏眼中闪过一丝恼意,又转头朝贺璟使了个眼色,“璟儿,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向你表妹道歉呀。要不是你莽撞,舒儿哪会遭这份罪。”
在李氏无声的催促下,贺璟只得强压住心中的不耐,又愧疚地朝云舒道歉,“舒儿,表哥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只是一时情迷,手下没个轻重,这才误伤了舒儿。”
云舒这才抬眸看他,贺璟生得好看,长身玉立,面如冠玉,一双桃花眼更是深邃含情,见云舒看过来,贺璟眼中更显深情,“舒儿,表哥知错了,你能原谅表哥一回吗?”
云舒看着他眼中的深情只觉得恶心的慌,前世原身就是被他这副模样骗了过去,没有丝毫地怀疑。等到了成婚那日,自己被困在院中,才知道贺璟和季宛背着她私下来往的真相。
感受着头上传来的阵阵刺痛,云舒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她伸手抚额,故作难受偏过头去,“表哥你先走吧,我头疼的厉害……”
这副拒绝的姿态,李氏和贺璟皆是一愣。
在李氏看来,自己儿子贺璟出身高贵,长相出挑又文采斐然,配她季云舒一个孤女,已经绰绰有余。而且经过她这几年明里暗里的示意,她明明就对自己儿子动了心,非他不嫁了。
不过是伤了头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璟儿虽莽撞,可她自身体弱也脱不了干系啊,若是身子强健些,怎会摔着。如今他们母子都做足了姿态给她道歉,她若懂事,就该顺驴下坡应了此事才对。
贺璟更是心中恼怒,他自认为自己给云舒道歉,已经够诚意了。可如今她竟然还拿腔作调,他莫不是以为,他就非她不可了?
“好了好了,璟儿,你别在这杵着了,本就是你毛手毛脚害舒儿受了伤,没听舒儿喊头疼吗?快去请大夫来。”
还是李氏看出贺璟脸色不好,打起了圆场,将他使唤去了外头,然后做出与云舒同仇敌忾的架势,拉着云舒的手说起了私房话,
“舒儿,姨母知道你这次受委屈了,你放心,姨母回头会好好说说你表哥的。你表哥也是,都是快成亲的人啦,还没个轻重。说到成亲……”
李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伤感道,“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姨母到现在还记得,你爹娘去了,我匆匆赶到江南的时候第一次见你,你那虚弱憔悴的模样。那时候姨母就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照顾你,让你有个好归宿。如今一眨眼,你也及笄了,姨母啊,不盼别的,就盼着你和璟儿能好好……舒儿,你别怪你表哥好不好,啊?”
一番话下来,若是原身在,只怕早就感动得不得了,不仅不会怪贺璟,还会更加死心塌盼着与贺璟成婚了。
云舒有心想反驳,但是想到原身的心愿,若是太早撕破了脸皮,只怕他们就没机会做出那李代桃僵的大戏,她也没办法抓他们个现行,将他们的算计抖落出来,大白于天下了。
想到这,云舒见好就手,面露感动愧疚之色,回握住李氏的手,“姨母,是舒儿不懂事,让你操心了。我不怪表哥,姨母你放宽心便是。”
说话见,贺璟正好带着大夫进门来,李氏见她应了,也卸下了说话的心思,让大夫一心给云舒看诊。等大夫开了方子换了药,两人又故作关切地叮嘱了云舒一番,这才离去。
待他们走了,云舒便又躺了回去,闭目养神了一会。待她醒来,就见床边站了个柳叶眉的粉裳丫鬟,是原身的贴身丫鬟白露。
“小姐,你醒啦。刚刚世子派人送了小姐你最爱吃的和缘斋的茶点果子,说是给小姐道歉的。”见云舒醒了,白露脸上扬起一抹笑,忙给贺璟邀功,“这和缘斋的茶点果子可难买了,世子对小姐你可真用心。”
云舒听得皱眉,不满撇她一眼,她也不知是毫无所觉还是有恃无恐觉得原身脾气好不会罚她,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等日后小姐嫁给世子了,定然如话本里说的那样,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做一对璧人呢……”
“你闭嘴!”云舒冷冷打断她,“我和世子如何,还轮不到你来多嘴。我看是我对你太好,让你忘了规矩。”
“奴婢不敢!”白露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像往常一样,夸一夸世子。以往这个时候,小姐都会觉着害羞,怎么今天自家小姐就突然变了脸要罚自己呢。
“你有什么不敢?我看你胆子大得很!”
原身会那么快对贺璟情根深种,除了李氏总是给原身打感情牌画饼之外,原身这个大丫鬟白露,也是出了力的。
她私下爱慕贺璟,可凭她的身份,除非再投胎一次,不然根本够不着贺璟。想名正言顺成为贺璟的女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原身嫁给贺璟,她作为贴身丫鬟,日后被抬了做姨娘。
因此,白露没少在原身耳边念叨贺璟有多好,又对原身有多好,日后两人正式成婚了,会有多幸福美满之类的。
原身性子单纯,在这伯府里又没几个玩得好的手帕交,整日里能与她交流的,除了季宛李氏她们,便是身边的几个丫鬟了,因此对她们很宽容信任。
李氏和白露在耳边念叨久了,久而久之,原身也被洗脑了,一颗心都扑在了贺璟身上。
后来,贺璟让季宛李代桃僵替代原身的身份时,为了瞒过府里的人,白露更是直接为了贺璟背叛了原身。不仅没有站出来揭穿这一切,还装作不知道,把季宛当做原身服侍。
若不是她这个贴身丫鬟在,哪怕婚后第二日季宛便借口脸上花粉过敏起了疹子,戴上了面纱,且婚后不久又随贺璟外放做官,也没那么容易瞒过去。毕竟原身在伯府生活了三年,外人不熟悉原身,府里人难道还不熟悉吗?
想到这,云舒眼中闪过冷意,像白露这样有疑心的人还是早点打发了好,留在身边别提多膈应。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我看你胆子大得很,大得都忘了自己的身份。”云舒冷冷看她一眼,“你下去吧,以后我身边不用你来伺候了。”
“小姐!”白露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没想到自己就说了这么一句,云舒竟然就要赶她走。她还想说什么,云舒已经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了,
“来人,将她带出去,然后再叫青霜来替她的位置。”
青霜是原身身边的二等丫鬟,前世里,她得知了贺璟他们的计划,冒死来通知她,最后被李氏命人打死了。原身记她这分情,而且她也忠心,让她做贴身丫鬟,比白露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