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比电竞于她,服装设计于沈宥,散打于莫子昂。
男性的力量和热血在这小小一方擂台上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赛场上的莫子昂,不同于平时懒懒散散的气质,眼神沉稳,凶狠,宛如离群的孤狼,每一拳都带了凌厉的风声。
陶樱躲在他身后,有种小心脏扑腾扑腾怕他们手误伤到自己小命的感觉。
她现在终于知道莫子昂为什么强调五步之内了,感情她这是在被误伤破相的边缘上啊啊啊啊!
面前的拳风扫过,陶樱连连后退,没意识到背后是擂台边缘上的弹力安全绳,被她后背一撞,反向给了一个弹力,让她猛地往前扑了一下。
钟鸣的拳头迎着他的脸袭来,变化太快,已经来不及收回去。
意外来的一瞬间,陶樱只觉得腰间一股力量带着她,带进他的怀里,额头蹭过他胸膛上滴落的汗水。
她惊魂未定地抬头,擂台上的灯光散落下来,男生半张脸浸透在阴影中,更显得他侧脸的线条利落。
莫子昂没有看她,只是默默地一手绅士地半揽住她的腰。
她的瞳孔猛地一颤。
记忆倒转开来,恍惚回到了游乐场,沈宥也是这样。
剧烈的颠簸中一股力量将她一下提了上来,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轻扣在她的腰间。
她惊诧地转过头。
枝头上的阳光穿过树叶斑驳的间隙打了下来,男生半张脸浸透在阴影中,更显得他侧脸的线条利落。
沈宥没有看她,只是默默地一手绅士地半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抓住栏杆控制住两个人的重心。
“陶樱。”有什么声音在叫她。
眼前莫子昂拧着眉,看着她。
记忆里那些画面一下子如潮水般退去。
她清醒过来。
从前和他在一起的一幕幕,一帧帧,却不受控制的在脑海里涌现,控制不住,发疯一般漫涌。
像极了她暗暗隐忍的思念,如同枯萎的野草,遇到一星火,便燎原般燃烧,一发不可收拾。
小姑娘呆呆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苍白着小脸,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
莫子昂心中一阵后悔,将她抱起来,下了擂台。
一滴泪水,顺着眼眶溢出。
当初,他也是这么抱着她,走过下满了落雪的小路。
脸颊上传来温热的触感,莫子昂拿了湿毛巾,正蹲在她面前,擦着她脸上的泪水。
他常年练习散打的指腹粗粝,偶尔划过她的脸颊。
“莫学长,对不起。”她低垂下头,“刚刚我不是被吓到了,是突然心情不好。”
“嗯。”他应了一声,擦干净她脸上的泪水,转过身去柜子里拿衣服的袋子。
以为彻底把他得罪了,她索性闭了嘴,小心翼翼的呼吸,不敢再吱声。
“今天下午去干什么了?”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陶樱愣了一下,老老实实回答,“去和校长说,别开除沈宥的学籍.......”
“结果呢?”
“我说我可以拿到全国电竞联赛的冠军,帮他招生,校长同意了。”
莫子昂换好衣服,手里拿着瓶水走了过来,不怒反笑,“陶樱,你什么时候这么有出息了?”
她自知理亏,不敢直视他。
“知道全国联赛有多难打吗?”
小姑娘不敢吱声,还一副卑微,弱小,可怜的模样。
“谁给你的勇气说这些的?”他被气笑了。
还不吱声。
“爱情?”
陶樱伸手掩面,“爱情害人啊。”
她现在也想回去问问那个时候的自己,陶小樱,是谁给你的勇气?硬闯校长办公的育德楼?被保安带进了校长的办公室?然后在校长面前大放厥词,扬言要拿到全国联赛的冠军来?
瞧见她不说话,他挑了一下眉,“悔不当初?”
陶樱将手从脸上拿下来,“还成,我这是逼上梁山。”
“怎么个逼法?”
“我和校长说,如果没拿到第一,我就得给南大打一辈子的工了。”陶樱揉揉额角。
他拧开瓶盖,仰头喝水,喉结上下滚动,喝完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走吧,送你回宿舍。”
陶樱赶在门禁的前一分钟到了宿舍。
坐在床边换鞋子时,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鞋底的花纹,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好像今天在哪里见过。
换好鞋子,她给莫子昂回了条到宿舍的微信时,才想起他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想起他鞋子上的脚印,她连忙蹲下来翻看自己的鞋底,这花纹好像就是她踩的。
可是她不记得踩在他鞋子上了啊。
难倒,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自己跳上摩托车时,似乎擦了一个黑色的台阶,夜色里看不太清。
想到这里,陶樱彻底沉默,也懂了莫子昂看她的那个眼神。
*
南城的天气渐渐回温,陶樱偷偷去过几次艺术楼702,那里已经被贴上封条,上了锁。
已经很久没有沈宥的消息了。
抄袭风波轰轰烈烈一时,最终以Cedar品牌方向H公司支付大笔的赔偿金落下帷幕。
沈宥仿佛在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陶樱偶尔与郗子桃聊天,郗子桃也对此讳莫如深,只字不提。
好像他们的生活都没有改变,唯独消失了沈宥。
他护住了所有人,铺天盖地的网络暴力也只生疼地砸在他一个人身上。
但是无论怎样,生活还要继续。
陶樱兼顾学业和比赛,为了拿到进入电竞全国联赛的名额跑电竞社的次数越来越多。
那天,还是和陶老爷子打电话,她才知道沈宥要出国了。
国内没有一所大学肯接受他,沈家决定将他送往国外。
挂了电话,她的眼泪一瞬间就掉了下来。
是心疼他,也是舍不得。
她不怪他的选择。
但是心疼的仿佛不能自已,像被人拿最柔软的地方将指甲狠狠的嵌进去。
她擦了擦眼泪,站起身去收拾东西。
五月末的全国联赛在长今举办,学校已经给他们批了假期,由莫子昂带队前往。
届时,万千的电竞的热爱者都将前往这座城市。
梦想盛大,让人心驰而往!
第39章 奶油溺樱桃 像个布偶娃娃一样
沈家大宅, 五月初,茶院里的石子小路两侧种着的百日菊在初夏的微风里摇曳。
转进里屋,门口放着青花瓷的硕大花盆, 盆身上绘着江南百景图,里面种着明黄色的文心兰, 绿叶郁郁葱葱。
内室里茶香袅袅,茶几中间是玻璃镂空, 放着小小的假山流水,经过处理,飘着白茫茫的小缕水雾。
男生穿着白色长衫, 上面黑金色的羽毛交错, 骨节修长的手捧着茶杯, 娴熟的沏茶。他眸黑如墨玉。唇薄若蝉翼, 鼻梁挺拔, 只是瞧着,还未喝到茶,都觉得赏心悦目。
“爷爷。”他双手捧着茶杯。
在一旁与客人寒暄的沈老接过。
客人瞧着坐在茶几前的男生, 眼神欣赏, “沈老,这是你的外孙?”
沈老微笑着点头。
“这孩子,真生得好看, 气质也沉稳。有女朋友了没?”
“暂时还没考虑这个,最近打算去英国读书了。”
“这样啊。”客人未免觉得惋惜。
沈宥将另一杯茶递给客人, 微微颔首,起身退了出去。
茶院的花开得密密匝匝,阳光有些刺眼,他抬手遮了一下。
回到房间, 拿出口袋里的手机,上面数十个未接,都来自景宁天。
他拨了回去。
“喂?沈老大?”
“嗯,是我。”
“你看新闻了吗,长今市地震了。”
一向波澜不惊的男生,黑眸里闪过惊诧,然后是恐惧和慌乱。
*
长今市
一年一度的全国联赛落下帷幕。
一只来自南城大学的队伍从预选赛的前十,这样一个不算理想的成绩,生生杀进半决赛,决赛,披荆斩棘般的一举夺得冠军。
这只队伍的队长,后被电竞热爱者们称之为天才打野,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位天才打野是个长得毫无攻击力的可爱小姑娘。
长今市金悦酒店
陶樱参加完庆功宴回来已经凌晨两点了,李温他们还嚷嚷着去k歌,她索性先回了酒店。
半夜里下起了暴雨,伴着雷声。
陶樱刚刚洗完澡出来,看了眼玻璃窗上哗啦啦的瓢泼大雨,拉上窗帘,躺在床上。
凌晨五点,身下的床板好像在微微颤抖,陶樱以为是雷声轰鸣产生的错觉,没在意,震动越来越大,伴随着桌子上的水杯滑下摔在地毯上。
她瞳孔猛地一缩,坐起身来。
走廊里,人们的尖叫声,光脚跑步的咚咚声,小孩子的哭泣声不绝于耳。
不知谁大声喊着,“地震了!”
陶樱掀开被子下床的一瞬间,脆弱的建筑宛如年迈的老人支撑不住轰然下坠,坍塌。
她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冰冷、孤独、饥饿、恐惧。
时间漫长的像是沙漏里的细砂,堆积在那里,无穷无尽。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嘴唇干裂,听着旁边的小孩子的哭声慢慢弱了下去,她呼喊,无人应答。
废墟里仿佛只剩她一人。
在昏迷前,她脑海里浮现的最后画面,竟然是高三时,站在大礼堂前的少年。
想到自己就要彻底消失在他的生命里,她闭上眼的瞬间,一滴泪水,毫无征兆的滴落下来。
她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是沈宥低着头,将她抱在怀里,他身后是万千丈的黑暗。
他托着她的下巴,吻了过来。
缠绵,一醉方休。
梦里的他那么温柔,那么真实。
她能闻到他身上特有的淡淡雪松冷香。
“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她死死抱住他不撒手。
“陶樱。”有声音在叫她。
眼皮沉重得像在打架。
“陶樱。”那个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她猛地睁开眼,刺目的白炽灯光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这是......哪里?”她适应了一下光线,一开口发觉声音哑得说不出话来。
那人端了一杯温水过来,俯身慢慢喂给她喝。
她的视线放在他的脸上,又落在他拿着杯子的手上。
莫子昂的一双手血迹斑斑,满是划痕。
周遭是几张简易的床,她应该在帐篷里,蓬顶的灯随着呼啦啦吹过的风摇晃。
“莫学长?”她稳了稳心神,眼神四处寻找着。
“在找什么?”他平静的放下水杯。
“沈宥呢?”她满眼焦急。
“陶樱。”他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这里是长今,沈宥不在长今。”
小姑娘眼里的光一下子熄灭了,她低垂着头,小小一只缩在床上,“我明明看到他来了......明明.......”
明明梦里那么真切。
莫子昂沉默不语。
他转身去拿消毒药水,自己默默的处理着手上的伤口。
“6床的小姑娘醒了?感觉怎么样?”有穿着志愿者衣服的护士小姐姐过来,看了眼坐在床边低着头处理伤口的男生,笑了,冲陶樱眨眨眼,“这是你男朋友吧?他真的好爱你,不顾余震连连冲进危险区去找你,笃定了你在里面一样用手刨石块把你救了出来,救援队都没来及赶过去。”
陶樱愣了一下,心头一阵难言的酸涩。
不是沈宥,他没有来。
那个把她当小女孩宠着的人,真的彻底弃她于不顾了吗?
小护士去查里面的病床了,隐约的交谈声传来。
莫子昂给自己的左手颤好纱布,没什么情绪的起身,给陶樱拿了一个靠枕放在她背后,让她能够靠的舒服一点。
再坐下时,发现她将小脑袋埋在双臂间,小肩膀一耸一耸的。
“怎么了?”他心中一急。
“莫学长......我,我以为他回来的....现、现在才发现,他真的......的不要我了......”小姑娘哭的生气不接下气。
委屈,酸涩,对沈宥的想念在此刻,最脆弱的时候,一股脑发泄了出来。
像是在外面受尽了委屈的小朋友,回家和妈妈哭诉时,发现自己被抛弃了。
莫子昂喉间一阵酸涩,他烦躁地下意识的掏出打火机,拿烟地动作猛地顿住,没什么情绪地看了眼床上的小姑娘,长叹一口气。
“陶樱,为什么非他不可呢?”他的声音很轻,哭得正伤心的小姑娘没有听到。
“莫学长,可以借一下你的手机吗?”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抬起头来 ,伸手拽了一下他的袖子。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她的小手上。
转身,掏出白色的手机递给她,“你的手机那天晚上落在李温那里了,我们都在ktv,外面就是个操场,大家都没事。”
“这是你的手机。”
“谢谢。”她还是礼貌的道了谢,低着头划开屏幕,找到通讯录里那个熟悉的号码,拨了出去。
她再也控住不住,想见他,想见他,告诉他,她想他了。
“嘟......嘟.......嘟........”
冰冷冗长的忙音。
电话不知何时自动挂断的。
她还呆呆的捧着手机。
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手忙脚乱的翻出他的微信,信号很弱,无论怎么也发不出去。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就有一种预感。
再也见不到他的预感,心慌乱如下雨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