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将陶樱钉在了原地。
合作愉快你个头啊,她不愉快。
在温泉山庄度过一个惬意的周末白色恋人婚纱摄影组又进入了忙碌的工作状态。
摄影的主题是小镇民国风格, 主要走的复古风,女模特底子都不错, 不需要浪费大量的时间上妆。
前期的拍摄进行得都很顺利,但是到后期客户需要一组雨中的照片。安眉镇这几日迟迟未曾下雨,好不容易等了一周多等来一个雨天又是倾盆的暴雨。
不同于预想之中的绵绵细雨在小巷之间举着纸伞相视而产生的柔情,闪电夹杂着轰鸣的雷声愈演愈烈, 豆大的雨点狠狠地砸下来震得窗棂发颤。
陶樱蹲坐在屋檐下,她已经换好了衣服,青花瓷花纹的白底旗袍将她的肌肤衬得白玉般,她裹着一件风衣,身后的屋子里郗子桃带着公司的摄影师们同米亚在紧急商议是否要更换拍摄主题等等。
面前是几乎要吞灭整片天地的雨幕,潮湿的雨水味道带着阴冷地风吹过来。
院落里的仿古的灯笼被吹得像一簇湮灭在黑暗之中的小火苗,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有冰凉的雨滴溅到她的脚背上,陶樱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这次第一张不是有个男模特要来合拍吗?人呢?”郗子桃不耐烦皱了皱眉,“怎么还没来。”
“电话也打不通,可能淋雨过来不了。”旁边的工作人员小声说。
“那就先拍后面的,不等了,大家还有异议吗?”郗子桃收起笔记本象征性地问了一下。
没人应声,只有摄影组和化妆组的员工们小声的交流。
“既然大家都没问题,那么,准备开拍。”
陶樱被冷风吹的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脱了大衣,接过小助理递过来的油纸伞走进铺天盖地的暴雨中。
冷风狭裹着雨滴打在她裸、露的小腿上,她咬紧牙关,控制住不发抖。
“陶樱准备,开拍。”负责人用喇叭喊道。
摄像组就位,灯光组打光就位。
女子身子纤细苗条,撑着油纸伞走在满满雨幕中,伞挡住上脸,只留下那鲜花般娇嫩的红唇,惹人遐想。
蜿蜒的银白色的闪电轰然垂直撕裂夜空,伴随着轰鸣的滚滚雷声。
陶樱没忍住腿发颤,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身后人用军绿色的披风包裹了起来,揽入怀里,
熟悉的雪松冷香狭裹在雨中,她都能清晰的分辨。
面前的工作人员发出低低的惊呼声。
陶樱转身,男人不知何时换了橄榄绿色的民国军装,带着军帽,宽肩窄腰,腰间扣着黑色的皮带,腰部以下是修长的双腿,裤腿塞进黑色长靴内,黑眸明亮,看着她。
“沈老大?”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郗子桃。
郗子桃上下左右打量着雨中相拥的两人一番,突然冲小助理招招手:“快去把院子的大门锁上,锁死了,别让那个男模特进来,顺便给他发短信,不需要来了。”
这面前的两人不就绝配吗?
男子高大英俊,女子娇小可爱。
小助理:......
锁门真的好吗?
屋外的院落里,沈宥接过小姑娘手中的油纸伞,撑在二人上方。
豆大的雨中打击在伞面发出沉闷地撞击声。沈宥撑着伞,极为耐心的站在她旁边替她遮住漫天倾盆的大雨。
风刮起他橄榄绿的斗篷,配上男人细心雕琢出来的精致五官宛如古堡之中最沉默寡言所向披靡的骑士,默默地守护着娇弱的小公主。
他耐心的迎合着她的动作摆拍,和她的肢体接触也控制在绅士不越界的范围内,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大雨声势渐收,变小,是小雨温温润润的雨丝,被风狭裹着滴落在脸颊上。
“好了,今天就拍到这里。”郗子桃宣布完毕,带着一众工作人员前仆后继飞奔到温暖的室内,开始查阅刚刚拍的照片。
陶樱刚刚拍完坐在石凳上的照片,回过神来,慢慢吞吞地站起来,因为蹲太久了大脑供血不足,猛地一站,眼前一黑,没控制住平衡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她用手撑着地,想要站起身来,脚踝处却传来直抵大脑的痛意。
人倒霉起来真是,摔个跤都能崴到脚。
她被蓦然传来的疼痛刺激地眉头一皱。
头顶突然伸过来一把伞,挡住了细细密密的小雨丝。
刚刚走远的男人不知何时又折了回来。
男人身上带着若有似无的薄荷清凉混合着雨水的气息,随着他蹲下身铺天盖地的袭来。
他将手中的伞柄递到她手中,男人指尖的略带凉意。
男人有力弯下腰,有力的手臂从她腰间环过,另一手稳稳地拖着她的膝窝处。
他低沉地声音近在咫尺,像是老旧的重低音撞击在她的耳侧:“抱歉,失礼了。”
陶樱一愣,反应过来他现在做的动作想要挣脱开。
沈宥察觉到小姑娘的意图,漫不经心道:“郗子桃他们在忙,你想要麻烦她放下工作送你回去吗?”
他这句话说到点子上。
怀里的人闷闷的低着头,不动了。
临时租赁的拍摄院落离北院不远,安眉镇的石板路比较窄小,只得过人无法通过车。
陶樱被他抱在怀里,她撑着伞,心跳不自觉地一点一点加快,男人的气息就在耳畔,在这方夜色之中竟也听得格外清晰。
斜风细雨,静谧的夜,狭小巷子,雨点细细密密地撞击在黑伞的伞布上。
男人抱着身材娇小的少女缓缓走过。
这种本该出现在电影之中的场景真真切切地发生在现实里,还是她陶樱的身上。
兴许是因为方才淋了雨,就算被抱在怀里,陶樱依然觉得有些不舒服,手脚冰凉,小腹隐隐作痛。
突如而来奇怪的声音打破了这难得的安静。
她的肚子里一阵“咕噜噜”地奇怪声音。
完了,陶樱内心哀嚎,这下真的求人丢到家了。
抱着她的男人动作微微僵了下,很绅士地没有将她就此扔下。
好在空气之中并没有难以描述的气味,不然陶樱觉得自己要弹起来一头撞死在旁边的墙上。
她将头一点点低下来装鸵鸟,秉承着“只要没有人提就不会尴尬”这一思想。
瞧见怀中的小姑娘这幅样子,沈宥忍下笑,沉声道:“低着头在看什么?”
陶樱心死如灰,面无表情地道:“在找地缝。”她是真的恨不得多出来一个地缝赶紧让她跳下去吧!
眼角的余光瞥见男人努力压下来的唇角,陶樱叹了口气,认命道:“别憋着了,想笑就笑吧。”
闻言,沈宥忍不出笑出声,他笑起来的声音像是低沉的大提琴声一圈圈晕开了涟漪,滴落在她的耳畔。
不知道为何,在这个雨夜,和他的距离好像无限的被拉近,很近很近。
她在心里憋了四年的质问,差一点就问了出来。
想问问他,为什么当时那么狠心不辞而别。
想问问他,这些年过的好不好?
想问问他,有想过她吗?
她垂眼,看到他左手上那枚蓝色的婚戒,就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回到北院已经八点多了,因为大雨,周遭的商铺该打烊的都打烊了,只剩下两排红灯笼挂在
每家店铺门口,为赶夜路的人照亮黑夜。
还好北院有二十四小时值班的医生,检查了一下并未伤至骨头拿了医用冰袋给陶樱冰敷。
医生是个中年的女人,说话有些絮絮叨叨,叮嘱了一番后瞥见门侧不动声色站着的男人,以为是下一位病人,给陶樱摆了摆手让她去旁边的床上敷冰袋,而后点头示意沈宥做过来。
男人略略惊诧一瞬,随即一哂,抬手指了指陶樱:“我们一起的。”
男人笑起来眉骨线条却意外地柔和,双眼轮廓深邃,眼尾微垂时,锋芒尽敛。他就站在那里却气场逼人,让人极难忽略。
所以即便站在门侧也很难让人忽略。
第45章 奶油溺樱桃 单手将不断踢腾的小姑娘抱……
听到沈宥这番说辞, 医生本着中年妇女的八卦本能顿时来了兴趣,问了句:“女朋友?”
沈宥轻摇头,虽然不喜欢参与这种话题但是教养很好的没走开。
看他这番, 医生更来了兴趣,接着追问:“那你有女朋友吗?这么精神的小伙子, 阿姨给你介绍一个?”
陶樱突然很想笑,这就是妇女们的爱好吗?
瞧见男人微皱起眉头, 对面前滔滔不绝的中年女人不知如何回复的模样,陶樱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男人的目光微微一低,落在旁边小姑娘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小表情上。
面前本来侧对着她的男人倏然转身, 大衣的衣袖带起的风混合着雨水的微凉, 他弯下身子,
看着坐在病床上的陶樱, 语出惊人:“这是我妻子。”
四目相对间, 陶樱往后缩了一下,瞪大眼睛。
谁是你妻子?
她刚刚张嘴,正欲辩驳。
属于男人独特的气息铺天盖地地袭来, 将她困在这狭小地一方。明明是极具压迫感和侵略性的长相, 却被他黑眸衬无端地多了几分冷冽中的柔情。
他靠得极近,近得她抬头就看到男人细密如鸦羽的睫毛,根根分明, 纤毫毕现。
本来到嘴边反驳的话被她一下子咽了回去。
陶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炙热而紧张。
良久,他轻轻笑了一声,震得她耳畔酥酥麻麻地痒。陶樱下意识地往后一靠想拉开些距离,却忘了这张病床是贴墙放着的。
静谧地空间里清晰可闻“咚”地一声, 陶樱后脑勺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墙上,撞得她眼冒金星。
下一秒,男人温暖有力的大掌伸过来扣住她撞在墙上的地方,轻轻揉了揉,力道用的恰到好处,伴随着他带了点责怪意味的声音:“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嗯?”尾音懒洋洋地上扬,莫名地好听。
陶樱心中:该配合你演出的我在尽力表演。
陶樱老老实实在病床上冰敷完,回到住处已经九点多了。
她回去就看到一颗洗完澡敷着面膜的桃子坐在沙发上,一脸准备“严刑逼问”她的架势。
陶樱顿时觉得腿一软。
“我们的小樱樱这是去做什么了啊?回来这么晚?”郗子桃笑眯眯地拄着下巴上上下下打量她。
“这不崴到脚了,去用冰袋冰敷了会儿。”陶樱面不改色道。
“被沈老大公主抱去冰敷?”
“咳咳。”听她突然来这么一句陶樱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只能说他太绅士了嘛。”陶樱换好鞋子,从行李箱翻出来一盒蛋花汤,将热水倒进去就着代餐饼干将就了顿迟来的晚饭。
期间她全部无视了郗子桃探究意味的目光。
*
八月中旬的安眉镇即便有柳叶河环绕也炎热逼人。河边的垂柳被毒辣的阳光炙烤地病恹恹地垂下来,一副毫无生气的样子。橘猫懒洋洋地仰着肚皮在树荫下眯眼打鼾。古镇的街道来往的行人都撑起伞来去匆匆,恨不得马上奔走回凉快的屋子里。
郗子桃顶着大太阳,单手拿着喇叭站在河堤边指挥:“模特再往右边一点,对,手抬高。”
不远处的凉亭里,身着白色休闲运动服的男人淡淡抬眼在人群中掠过,没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
他开口:“怎么少了个人。”
旁边的米亚正在给他倒冰镇酸梅汁,愣了一下,看向不远处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和模特们,
反应过来:“您是说陶樱小姐啊,她好像身体不舒服,所以郗店长今天将拍摄的任务换了一下。”
“身体不舒服?”
“嗯,可能是昨天淋了雨,穿的太少了,哎,老板,您要去哪里?”米亚话说到一半,瞧见一直云淡风轻坐着看文件的人突然站起来,她连忙小跑着给他打上遮阳伞。
陶樱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喉咙火烧一样干涩,迷迷糊糊中听到郗子桃过来叫她起床,冰凉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给她掖好被子。
她醒来只觉得全身无力,明明是八月天她却手脚冰凉。
枕头边贴着郗子桃给她留的便利贴,让她好好休息两天,她拍摄的那套服装往后推。
她从空调被里探出一只小脚丫,磨蹭着穿上拖鞋,去饮水机里接水。
门口却响起了敲门声,“笃笃笃”三声,礼貌绅士的停顿了一下。
“谁啊?”小姑娘蔫蔫毫无生气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随即传来小拖鞋走在地板上踢踏声。
“是我。”男人平静的声音响起。
陶樱往门口走的脚步顿了一下,心跳加快,他么来了?
她稳了一下心神,声音冷漠:“请问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生病了,来给你送点药。”
“不需要,沈先生请回吧。”
她生疏的说完,门口一下子没了动静。
陶樱束起耳朵,听到门口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慢慢只余房间里空调运行的细微声响。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咕咚咕咚”喝完,放下杯子,狐疑的掀起窗帘看了一眼外面,似乎真的没人了。
小手试探性的搭上门把手,拧开,小脑袋也探了出去。
目光与他好整以暇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男人今天穿了件短袖休闲版的白衬衫,上面绘制墨竹挺拔秀丽与他清隽的身形遥相呼应。
他逆着光站在她身前,安眉镇的阳光为他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陶樱仰着头看他,傻了半秒,才想起来什么似得,小手刚刚搭上门,就被他抬臂挡住。
陶樱闷头默不作声,把门往里关。
门板纹丝不动。
她有些羞恼的抬头:“放手。”
他不言语,视线落在她红彤彤的小脸上,发丝凌乱,目光下移,她穿着一只小拖鞋,还有一只小脚丫光着肆无忌惮踩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