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手掌被温热奶茶触感暖着。
她像是回了几分神志。
“好了,不想看就不看了,交给俱乐部处理。”见到她茫然的黑眸,他心疼至极。
李佳佳知趣的退了出去,还体贴地给他们带上了房间门。
莫学长对樱樱的感情,俱乐部里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除了那个傻姑娘。
房间里静悄悄的。
小姑娘摇了摇头,一字一句道:“我自己来。”
也算是亲自,对过去,对他,做一个了断。
“好。”莫子昂低声应着。
她低着头打字。
眼泪还是一滴一滴落在屏幕上,氤氲了视线。
从十八岁就开始喜欢的少年,再见了。
小姑娘的手在抖,但还是固执的不要基地公关部帮忙。
明明看着柔柔软软的一个小丫头,骨子却带着固执和她的骄傲。
像是山茶花,宁愿开在幽深山谷,无人欣赏,也不愿遁入世俗。
英国伦敦
酒店房间里,男人刚刚洗过澡,发丝间还滴着水。
他抬手拿起手机,拨通了小助理的电话。
“米亚,去订明天回国的机票。”
“不再修养几天了吗?汤姆医生不是说在这里恢复会比较快?”
“嗯,不等了。”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般,他的语气突然柔和了下来。
已经等不及了。
等不及想要见到她,想要堂堂正正的保护她。
“好的。”米亚应了。
手机响了一声。
他眉梢动了动,这个铃声是他单独为她设置的。
点开微博,映入眼帘的是——
右翼、樱:与沈先生只是朋友关系,我现在有喜欢的人。
他向来冷静淡漠的黑眸顿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
某种不知名的东西,在内心一寸寸,一丝丝的,像是在慢慢坍塌。
他走向卧室的脚步踉跄了一下,手机猛地摔在地毯上,没有生息,仿佛一块巨大滚烫的烙铁狠狠地杵进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他早就应该看出来的,她对他疏离至极的态度。
他的小姑娘,是真真正正的不喜欢他了。
心脏处抽痛得像是要被人大力生生掏出来。
米亚从来没有见过自家老板这副样子。
遇到多大的困难,他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如今眼底布满了红血丝,眼窝深深,像是个弄丢了心爱东西的孩子蹲在地上。
“老板,您怎么了?”她小跑着过来,蹲在他面前。
男人昔日的风度全无,黑眸里平静的找不出一丝情绪。
他一开口,嗓音沙哑。
“找不到了。”
“什么找不到了?”
“弄丢了比我生命还珍贵的东西。”他一字一句说道。
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剥碎了梦想,每说一个字,就像是在心口上插一刀那样疼。
仿佛突然明白了过来。
他的突然离开,他的不辞而别,砸在她的心口上,该有多疼,比他现在还疼一百倍,一千倍。
脑袋放空时,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她小心的走进他的设计室,努力地伸着小手帮他遮挡阳光、黑暗中摔了一跤还强撑着笑、想起她穿着他的白衬衫,小小一只,怯生生看着他、新年夜里夹给他硬币饺子......
想起她在他怀里,脸色苍白,毫无生气的样子。
她是他这一生,仅剩的,唯一的,想保护的人。
他太自负了,也太骄傲了。
只顾着保护她,像笃定了她是他的东西,却忘了她也会受伤,也会疼。
沈宥醒来时,面前是洁白的墙壁,下午的阳光没那么刺眼,透过窗户斜射进来。
一只小麻雀停在窗边,滴溜溜的黑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小家伙的眼睛,像她。
他抬起手,上面还插着点滴管。
伸手摸了一下心脏的位置,他想,这四年来,她该多疼,又独自偷偷哭了多少次。
米亚来给他送粥,小心翼翼地打开饭盒,香糯的小米粥气味溢满了房间。
“老板,医生说您现在身体还虚弱,不能有起伏,让吃点清淡的。”
病床上的男人俊颜白皙,漂亮的眼睛下又浅浅的黑眼圈,眸光却清隽醒然。
“米亚。”他开口叫她。
“你说,该怎么去爱一个人呢?”他偏过头来看着她,偏偏神情极为认真。
像是蹒跚学步的小孩子,在认真请教她。
“爱一个人啊,当然要对她好,尊重她吧。”米亚胆战心惊的回答,不知道老板怎么突然问
这种问题,生怕自己说了什么刺激他的事,再急火攻心晕过去。
——好喜欢聊斋里的婴宁,婴宁天真烂漫,有话喜欢直抒胸臆。
——如果她遇到了喜欢的男孩子一定也不会欲擒故纵,口是心非,而是将自己的一腔爱意坦露。
——她会说,我喜欢你,爱你,敬你,我想要你,想要你。
小姑娘认真又软软糯糯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回响。
她说得极为认真,一字一顿,最后一句声线拉得绵长,像是在故意说给他听。
想来,这就是她那个时候想说的心里话。
我喜欢你,爱你,敬你,想要你,沈宥。
他平静的垂下眼眸,接过米亚递来粥碗,喝了一勺。
不自禁想起她像个小馋猫,顿顿离不开肉,吃完了自己碗里的,就眼巴巴地盯着他碗里的,盯的他好几次都没忍心,将自己那份分给她。
她像是太阳,在漫长难熬里日子里,一点一滴渗透进他的生活。
他的世界本就漆黑无光,她才是他的光。
无论如何,即便她已经不喜欢他了,他也想要回到那个属于她的城市里。
想和她靠的近一点,再近一点。
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她也好。
不打扰她的生活。
“我甘愿做配角,瞒着所有人爱你。”
樱樱,你看,还有这样这一种爱。
我喜欢你,爱你,敬你,可以远远看着你,就好。
第58章 奶油溺樱桃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
南城入了秋, 晚饭后走在回家路上,两侧红叶映秋景,美不胜收。
陶樱住的小区离基地很远, 平时吃住都在训练基地,陶母打电话说给她寄了衣服, 快递都在自提柜里,恰逢今天周末, 基地里没什么事,她就吃完晚饭后回了家。
抱着一堆快递盒子下了电梯。
从包里拿出钥匙插进钥匙孔里,拧转发出响声时, 走廊的灯也被人扭亮。
楼梯旁竟然站了一个人, 她还没看清就被那人突然抓住手腕, 带着进了房间。
陶樱惊呼了一声, 怀里的快递盒子稀里哗啦掉在玄关处, 屋内一片漆黑,她挣扎着想往外跑,那人大力钳制着她的手腕, 她眼睁睁地看着门板在眼前关上。
一片沉重凝固地仿佛化不开的黑暗中, 她听到了那人的呼吸声。
房间安静地只余彼此的呼吸声。
窗外月光如雪,陶樱眼睛略略适应了黑暗,看清面前人的面庞, 一颗悬着的心蓦然放了下来。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撩拨在她的脸颊上, 酥酥麻麻的。
她不着痕迹地把手从他掌中抽了出来:“你来干什么?”
小姑娘柔软的手掌触碰着他的手背,一下秒就要从掌中抽出,却被男人的手往前探了一寸,五指交叉相握, 抵在墙上。
沈宥眸光沉沉,月色下,他轻声叫着她的名字,每叫一次,便朝她靠近一分。
雪松里混合了醇厚的酒香。
“沈宥!你喝醉了!”她咬牙,用另一只手推拒着他,“你清醒点。”
男人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般,大掌牵引着她被握住的小手下移,一把攥住她不断推拒着他胸膛的另一只手,单手控制住她,将她两手的手腕交叠,举过头顶,抵在墙上,紧紧的,由不得她动弹。
小姑娘在他手底下拼命扑腾,挣脱不开,小脸蛋染上一抹绯色,气急了,口不择言:“你这算什么?恃强凌弱?”
沈宥抬手移到她的下巴上,将她扭过来,看着自己,他的声音有几分不真实,一字一句问道:“已经有了喜欢的人,那个人是谁?”
她一愣,反应过来,下巴往旁边来回歪,却抵不过他的力气,唇瓣抿的死死地,就是不开口说一个字。
他眯了眯眼眸:“不答?”
小姑娘漆黑的眸子在月光下像诱人的黑水晶。
倔强,不退不让。
他突然放开了她的手,后退两步。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又欺身上前,温柔的唇瓣吻了过来,带着绵长的酒香。
她微愣的时间,已被他撬开唇,舌尖探了进来,攻城略池。
她整个人被他高大的身躯堵在墙壁和胸膛之间,躲避不开,被迫承受,舌尖被迫和他抵死交缠,说不出话来,气的去踢他,又被男人压住腿,她的两只手臂抵在他的胸膛前想推开,却被他欺身压过来的力气困在两人之间,动弹不得。
她从来没见过沈宥这番模样,像是荒野上的野兽,如此猛烈,想把她拆吞入腹。
危险,恐惧,潮湿的吻让她哆嗦着想往后退,想逃离,却被他轻而易举的控制住。
未知的巨大恐惧让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往下掉。
小姑娘发出了细细软软的“呜咽”声。
他猛然清醒了几分,微微退开。
月色下她满脸泪痕,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他俯身,吻了去她颊边的泪痕,眼泪的味道仿佛在提醒他,这一切不是梦。
他的一退开,陶樱三步并作两步从他怀里逃出来,腿软的使不上力气,逃得跌跌撞撞。
沈宥上前一步想扶她,却被她猛地呵斥住。
“你别过来!”小姑娘红着眼睛,警惕地盯着他。
两人之间隔着客厅的茶几,他往走走两步,她就往相同的方向跟着走,隔着茶几跟他绕圈圈。
他目光落在她被掐红的手腕上,黑眸里涌上一丝懊悔,他努力放缓了声音:“樱樱,过来。”
想给她揉一揉手腕,他刚刚一定弄痛她了。
“我不要!”她盯着他,“这是我家,你赶紧出去,不然我报警——”
男人单手撑着茶几翻过身来,一把抱住躲闪不及的小姑娘,放缓了力气托着她的手臂,手腕上红了一片。
她抽出手里,不顾手腕上的疼,就是不让他碰。
瞧见他还有要上前的趋势,她索性开口怒道:“你不是想知道我喜欢的是谁吗?沈宥,是谁都不可能是你!”
是谁都不可能是你。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里面氤氲着水光。
三分不舍,七分哀求。
她说:“沈宥,别再来招惹我了,好不好?”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好不好?
“我年少时爱一个人耗尽半条命。”
她自嘲的笑了笑,“现在还剩半条,我想为了爱我的人,好好活着。”
他眸子里闪过一丝后悔,眸子低垂,“对不起。”
原本刻在骨子里的骄傲,寸寸崩塌。
扬起漫天的灰尘。
他的回国,他的接近,他的靠近,原来于她而言是灾难,是折磨,是诅咒。
回南城时,他想着,再见一面吧,心中汹涌的爱总要有个交代。
他在她家门口从清晨等到日落黄昏,再到灯光通明的夜晚。
一天,两天.......
终于等到她时,自己却喝醉了,酒精上头,亲吻着她时,分不清了是现实还是梦境。
想在梦里再抱抱她,却被冷冷的现实戳醒。
“对不起。”他又低声重复了一遍,“是我喝醉了,出言不逊,行为举止糊涂了。”
他走到玄关处,突然蹲下身,将她散落一地的快递盒一一捡起,摆放整齐,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咔嚓”门被轻轻关上。
陶樱失神般的坐在沙发上。
房间里还有他身上的气息,她长长呼出一口,像是久旱逢甘霖,昏昏沉沉的在沙发上,闭上眼。
不想再去想他。
她要彻底忘了他。
她起身倒了杯水,起身,一步步在黑暗中走到玄关处。
好像回到了当年,在702摸索着去找墙壁上的开关。
“啪”房间里开了灯。
她沉默地看着门口摆放整齐的快递箱子,不自觉蹲下来,背靠着门板,死死抱着箱子,哭出了声来。
为什么总是控制不住想起他。
陶樱啊陶樱,不要再想他了好不好?
一门之隔的门外,男人倚靠着门,对着楼道里的黑暗,沉默着。
门板隔绝了所有的声音。
他不知道她哭没哭,会不会老老实实的上药再睡觉,睡觉时会不会踹被子。
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他不喜欢烟味,从不轻易抽烟,在商店随便买了盒,胡乱抽出一只,才想起没有打火机。
他自嘲的笑了笑,咬着烟尾,缓缓站直身子。
窗外的秋风萧瑟,卷起片片落叶。
路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旁边有煽动着翅膀的小虫子数次奋不顾身往上面撞。
陶樱昨夜睡得晚,早上起来吃了片考面皮片,就拎着包出了门。
一开门,什么东西从门把手上掉了下来。
捡起来一看,是消肿化瘀的药,盛在印着某某大药店的塑料袋里。
她记得小区附近没有这个药店。
不知道他走了多远才买到的。
她面无表情地把袋子原封不动放在门边,上了电梯。
下电梯时,楼道口旁的黑影吓了她一条。
男人一夜没睡,倚着车门,眼窝很深,眼尾带了淡淡的黑色,眼底布满了红血丝,见到她出来,有几分错愕,复而低下头去,指尖弹了弹烟尾,不敢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