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樱昨夜和陶老爷子谈心谈到半夜,一觉醒来已经就九点多了,化妆师造型师早就等在门外,见到她出来纷纷迎上来。
做好造型,换上陶老亲自挑选的长婚纱,她想着还有一截路,就穿着自己的鞋子出门上了车,准备到南山月谷门口再换上水晶鞋。
陶老选的婚纱带着长长的花瓣头饰,挡着视线,陶樱只能被旁人扶着下车。
摸索着下了车,出门时拎着的水晶鞋又找不到了,一群人在南山月谷前兵荒马乱的找鞋子。
“沈老大,该你出场劫人了。”一旁的黑色商务车里,景宁天利索的提醒,“沈老大,后备箱有准备好的平底鞋,给陶樱换上,带着她跑路,这是兄弟最后能帮你的了。”
“沈老大,我觉得,你告诉樱樱真相,她会跟你走的。”坐在后面的郗子桃开口道。
男人的视线却定格在不远处的小姑娘身上,雪白缀满了碎钻的婚纱穿在她身上,掠夺了银河的美,移不开目光,她穿白婚纱的样子太美,美到舍不得移开视线。
想再多看一秒。
车门打开,外面的阳光倾泻进来,沈宥下了车。
长腿迈了一步,看到小姑娘冲旁边的人笑着说什么,虽然头饰挡着,他都能想象到她笑起来的模样,眼睛弯弯地像小月牙,柔美如同不自觉绽放的蒲公英。
心头突然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告诉她。
舍不得带她走了。
他指尖一顿,车子的后备箱里放了两双鞋子。
水晶高跟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白色板鞋安安静静在水晶鞋旁边。
他停顿了一瞬间,毫不犹豫的拿起那双郗子桃偷偷溜进庄园拿走的水晶高跟鞋。
迎着阳光,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像骑士走向了公主。
陶樱这边一群人还在慌乱地找着高跟鞋,她看不清面前,只听到旁边的人突然喊着什么“找到了”,脚踝就被人握住,她顺从的抬起脚来。
男人在她面单膝跪下,伸手拿着水晶鞋,另一只手握住她白皙的脚踝,掌心滚烫。
大掌握着她的小脚丫,轻缓地,穿了进去。
一只,两只。
一时间,周遭乱哄哄的谈话声仿佛都隐去,成了背景。
她看不见来人,心却跟着他熨烫的掌心狂跳了起来,仿佛一下秒就要冲破胸膛。
她的白婚纱裙摆垂落在他的西装裤上,仿佛轻柔的道别。
穿好了鞋子,男人平静的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隐于人群。
静静地看着她被人们簇拥着走进去。
看她那么开心,他突然舍不得说出口了。
这个世界上,把喜欢宣之于口的人很多,占有欲和吃醋泛滥的时代,很少有人会选择成全来爱你。
这种爱意汹涌澎湃,抵制住荷尔蒙带来的占有欲,毫无保留的爱你。
我甘愿做配角,瞒着所有的人爱你。
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第62章 奶油溺樱桃 在大地深处嘲笑死神的无能……
景宁天刚刚对沈宥这个当着所有人的面高调出场, 表示满意,一下秒,就看到陶樱被众人簇拥着走了进去, 他一把拍在方向盘上,差点把方向盘拍碎。
“我去, 沈宥在搞什么,他人呢?”他再转眼, 连沈宥人都找不见了。
后面的郗子桃倒是面色平静,扬了扬手里的请帖:“我有这个,我们进去。我觉得, 樱樱必须知道真相, 这对她来说才是公平的, 知道真相, 让她自己做选择。”
她无奈的笑了一下, “如果她不跟我们走,那我今天又是偷鞋子又是拐新娘的,陶爷爷知道了, 我肯定得进陶家黑名单了。”
她伸了懒腰:“不过为了沈老大, 值得,谁让沈老大当时拼了命的保护我们呢。”
南山月谷
陶樱身边的化妆师跟着做最后的造型处理。
她静静坐在椅子上,看着镜子里的姑娘, 那姑娘也看着她。
“陶小姐真是个美人胚子呢,不管怎么打扮都好看。”化妆师笑着和她聊天, “我刚刚在门口的照片上看到您未婚夫了,俊朗帅气。”
“谢谢。”陶樱笑了笑,镜子里的姑娘也跟着笑。
化妆室门口传来保安和什么人争执的声音。
“这位先生您不能进去。”
陶樱闻声,扭头看过去 , 看到了景宁天和郗子桃,惊讶一瞬,让保安将人放了进来。
恰好化妆师做好了造型退了出去,体贴的将空间留给她和小姐妹叙旧。
“桃子,你们怎么来这里了?”陶樱站起来,纯白色的婚纱裙摆逶迤在地上,她笑起来眼睛弯弯,好看极了。
“樱樱,你真的喜欢莫学长吗?”没想到,郗子桃上来就问了这样的问题。
笑容在脸上停顿了一秒,她有些不知所措。
郗子桃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道:“你是因为他救了你,才想嫁给他吗?”
面前的人不啃声了,良久,她没点头,也没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还喜欢沈宥吗?”
听到这个名字,陶樱小脸蛋沉了下来:“桃子,我不想提这个名字。”
“那如果,多年以前,救了你的,是沈宥呢?”
时光仿佛被施了魔法,迅速回倒。
四年前,长今
漆黑荒凉的夜晚,无数鲜活的生命被深埋在废墟之下,一时间,除了天上皎洁的月亮,一片哭声磊磊。
长今市余震不断,只有专业的搜救队和军队医护人员被批准进入,搜寻遇难者。
沈宥赶到离长今最近的小县城,放眼望去,四面都是废墟,房屋,建筑坍塌的看不出形状。
他不顾志愿者的阻拦,徒步进了震区。
他清晰地记得她打比赛住的酒店,在黑夜中,在火光冲天中,在旁边人抱着亲人尸体的嚎啕声中,固执地凭借着自己的直觉,一点一点朝她住的地方走去。
荒凉、悲鸣、绝望像是无形的手,攥得人心脏喘不过气来。
他跪在废墟上,只能近乎麻木的翻刨着石块,不敢想她现在怎么样,一想,内心就疼的几乎撕裂内脏。
受伤的战士、消防员、被困人员被接连不断的抬出。
他的眼神一一掠过。
没有她,不是她。
他一边庆幸着,心却又不断往下沉,像是坠落进凝固不动的黑夜里。
膝下的土地似乎晃了晃。
一个穿着志愿者衣服的年轻人被旁边滚落的巨大水泥桩压住,整个人一动不动,像是没了呼吸。
一波余震结束,旁边的志愿者纷纷哭着冲过去解救同伴。
有人红着眼探手试了试,咬咬牙,“先救活着的。”
言下之意,他已经没呼吸了。
明明刚刚还活生生的人。
他的同伴哭的不能自已,固执的不肯放弃,哭嚎着像个小仓鼠一样,试图挪开那巨大的水泥桩,想把伙伴救出来。
余震一波接一波袭来,沈宥的双手血迹斑斑,不成样子,忘记时间过去了多久。
口渴,饥饿,疲惫,潮水般袭来......
他心爱的姑娘还被埋在这里,不能睡过去。
大地颤抖起来,在石板簌簌落下的瞬间,他终于看到了她,小小一只,紧闭着双眼,被困在地下的缝隙里,像那个被压在水泥桩下的志愿者一样,没有了生气的样子。
他抖得不成人形,心中的恐惧像是催拉枯朽的风,轰轰烈烈荡过荒原,即将把他整个人折断。
旁边的志愿者看到这一幕也断定了里面的人没有生命迹象,默默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把,转身离去。
没有犹豫,沈宥纵身跳了下去。
耳边是轰隆隆的大地颤抖声音,他踉踉跄跄的扑过去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她。
头顶上唯一的裂缝被不断砸下的石板石块堵住,他弓着背,将她护在身下。
余震不断中,他颤抖着伸出手指放在她的鼻下,微弱的,小小的气息拂在他的指尖。
是生命的呼吸声。
一瞬间,所有的恐惧悲戚像是找到了出口
他略一低头,唇瓣抵在她的额间,泪水簌簌滚落。
冰冷黑暗之中,陶樱感到一阵温暖,她的手腕被人紧紧握住,下一秒,被揽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里。
尖锐的石块,噼里啪啦砸下来的木板重重砸在他的背上,他却仿佛丝毫未觉般,只顾着死死护着怀里的小姑娘。
她的右手被卡在石缝的间隙,上面摇摇欲坠悬着黑色玻璃柜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来。
他努力的探身过去,想把她的手从里面抽出,微微一动,怀里的人皱起了眉,闷哼了一声。
外面的雷声轰鸣,大地剧烈的颤抖起来,上面摇摇欲坠的玻璃柜子轰然坠下。
他的心猛地一紧。
那可是她的右手,是她的梦想和热爱。
几乎是瞬间,他伸出了自己唯一能探过去的右手,缓缓的,坚定的,附在她的手掌上。
大掌将她的小手护在了下面。
坠落的一瞬间,可笑的是,他脑海里竟然浮现起大学,上第一节 设计课的场景。
宽阔明亮的教室里,阳光照在学生们年轻干净的面庞上。
他们好奇的看着教室门口。
给他们上课的是个老教授,穿着一丝不苟的白衬衫,明明满头白发却依旧儒雅温柔。
他说:“孩子们,你们知道,对于一个设计师来说,比生命还重要的两样东西是什么吗?”
台下的学生们茫然的睁着眼睛看着老教授。
有人打趣:“老师,生命无价啊。”
台下响起一片哄笑声。
老教授也笑了,举起自己空落落没有手掌的右臂,缓缓的说道:“对于一个设计师来说,比 生命还重要的两样东西。”
“第一个,是原创。”
“第二个,是你的右手。”
“孩子们,要保护好自己的右手。”
它是你赖以支撑梦想的东西啊。
一阵从未经历过的痛传遍从右手手背上袭来,似乎能顺着手臂传遍四肢百骸,又像无数把尖刀狠狠的戳进他的手上,疼地想要把右臂整个撕裂掉。
这次的余震来得轰轰烈烈,他的后背已经血肉模糊,无数尖锐的东西穿透衣衫,刺破皮肉,没入骨血里。
明明所有的伤痛都爆发了,明明已经撑不下去了,明明已经越过极限了,他还是不肯放手,不肯晕过去。
向来清冷淡漠的眸子涣散了,四肢都在控制不住的抽筋,他却咬紧了牙关,死死护着身下的女孩。
有他在,她分毫未伤。
头顶上簌簌落下的钢筋砸在他的脊背上,斜插进来,破胸膛而出,男人被痛得面目狰狞,却固执的,顺着钢筋插进来的方向,往上移了几寸,用血肉摩擦的力量阻止了钢筋往下戳的趋势,悬悬停在她的肩膀上方。
他的左手护着她的脑袋,用力箍着她的头,眼泪混着鲜血,一滴一滴,滴落在她的脸颊上。
昏迷着的人睫毛颤抖了几下,像是感受到了什么。
她被他护在两人胸膛之间的左手手指动了动,伸了过来,摸索着探寻他的脸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异常冰冷,没有以往的冷淡,反而下颚线绷得紧紧地,死死咬紧了牙关。
“沈宥。”小姑娘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她努力的想睁开眼睛来看他。
他强忍着,死撑着,不敢发出一丝声响,也不敢应她,怕一开口,就被疼痛折磨的嘶吼出声。
他低垂下头,薄凉的唇瓣颤抖着,在黑暗里探寻着,一点一点寻觅着她的唇,吻了上去。
轻轻地,轻轻地,唇瓣相贴。
——别怕,有我
外面是轰鸣的雷声,撕裂天空的闪电,哭嚎着倒灌的湿冷腥咸的雨水。
他们在废墟深处接吻。
在大地深处嘲笑死神的无能。
他不信神明不信佛,闪电撕裂夜空的那一刻,他突然想。
如果世上有神明,请保护我身下的姑娘,平安无恙。
雨停了,簌簌冷风吹过。
救援队赶到时,沈宥整个人被斜插而过的钢筋贯穿,右手已经血肉模糊的看不出样子,他凝固地,一动不动地,以保护的方式弯着背,死了般僵硬着身体,死死护着怀里的女孩。
救援队掰了几次都没能将女孩从他手里抱出来。
他的眼睛闭着,黑发被雨水和血水打湿。
一时间,众人都噤了声,仿佛开口说话都是对他的亵渎。
沈老爷子听闻孙子受了重伤,不顾家人劝阻,亲自赶来长今,看到自己疼爱有加的小孙子躺在担架上,不成人形,差点当场昏厥。
沈家将沈宥接回木城,聘请了最好的医疗队还是无能为力。
他当机立断,将人送到了英国,联系了最著名的医疗团队,要求一定要把人救回来。
医生说只能保证性命无忧,这右手,怕是这辈子也恢复不了了,只能截肢保命。
只有汤姆医生的团队决定试一试。
他说:“把沈先生交给我吧,我和他的母亲有过交情,一报还一报,我拼尽全力也要保住他的右手。”
一向傲骨铮铮的沈老爷子头一次跪在他面前,响当当的磕了三个头。
第63章 奶油溺樱桃 爱意如潮水
沈宥醒来时, 耳边有隐隐的交谈声传来。
是沈老爷子和一个金发碧眼的医生。
“右手是保住了,就是后半辈子,不能再做精细的动作了。”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医生摇摇头。
沈宥偏着头看着自己包裹在厚厚绷带里的右手, 午后的阳光微暖不热烈,他看到了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木, 生机盎然。
他突然就笑了一下,长长呼出一口气。
他知道她没事了。
他挡下了所有的危险, 如果他还平平安安,那被他护在身下的小姑娘一定也平安无恙。
“爷爷。”他突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