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娇丝毫不觉得脏,轻轻擦了下就坐下来,恍惚间,又想到了从前。
她也是坐在这个位置看蒋云霍。
她微微侧头,那时,一转身就能对上少年冷淡漂亮的眸子。
只一眼,就让她的心怦怦跳动。
宁娇抿了抿唇,下意识的擦了下他的桌面,动作流畅,就像做过无数遍一样。
等擦干净他的桌子,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宁娇身子顿时僵住。
他以前从不肯让她碰桌子。
以至于,成了一个执念,现在倒是下意识地去做。
没有放书本的桌面干净清朗,一览无遗。
宁娇自嘲笑笑,指尖在桌面无意识的划过,微顿了下,指腹传来一股异物感。
她低头,淡黄的桌面上有细小轻微的刻痕,宁娇仔细辨别了下,是两个字。
宁娇。
她怔在原地。
蒋云霍的桌上刻了她的名字。
看样子,不止一天两天,可能很久之前。
她怎么都不敢去想这件事。
宁娇攥紧了掌心,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像是大白天被人突然打了个闷棍。
懵懵的,呆呆的。
她眨眨眼,眼睛莫名有些酸涩。
好像那几年的委屈白白浪费了,又好像她也说不出来,就是心里难受,难受的胸闷。
宁娇没有多待下去,拿着包匆匆离开。
办公室内
老方喋喋不休道:“我才说你和宁娇有心呢,你俩一前一后过来,这是准备在一起了啊?”
“我以前就看出你小子对她不一般。”
蒋云霍心不在焉的应他的话。
楼下路过一道身影,急匆匆的,窈窕纤细。
是宁娇。
他抿了下唇,和老方告罪一声追了过去。
宁娇走的快,他开车也勉强追上,车子一路疾驰,最终停在医院门口。
蒋云霍下车,神色微顿。
临江第三人民医院,也是——精神病院。
第32章 再给我次机会,宁娇
宁娇拎着检查报告的袋子从主任办公室出来,整个人放松下来。
她还记得林主任刚刚的话。
“看来这一两年里你状态还算不错,比先前好多了。”
“状态作息什么还正常吧?”
“嗯还行。”
“那就行,自己没事也多注意点,你这病可能一时好,一时又复发,说不准的事。”
宁娇弯了弯唇。
这下去医院检查,也不怕张哥再担心什么。
她随手关了门,刚拐弯“砰”地撞上男人的胸膛,疼得她倒吸了口冷气。
宁娇捂着额头抬头。
男人紧抿着唇,眼中氤氲着浓浓地化不开的墨色,沉默许久,她听见他咬着牙问:“你哪里不舒服?”
蒋云霍!
宁娇下意识的将检查报告往后藏了藏。
蒋云霍也看见她的动作,沉了脸又问了一遍:“你哪里不舒服?”
她不自然的偏过头,“没什么。”
“没什么你来这里?”蒋云霍逼近问,两人间再无任何间隙,彼此呼吸交缠在一起,气氛暧.昧。
宁娇忽然觉得难堪。
她攥紧了检查报告的袋子,细白的手指被捏的没有一丝血色,许久,她艰难地找到自己的声音:“和你没关系!”
蒋云霍盛怒的情绪陡然绷紧,“是!是和我没关系!可我想知道!就算作为高中同学,我连关心的资格都没有吗?”
高中同学…
这几个字触到了宁娇敏感的心弦,她脑海中忍不住想到毕业晚会上他的话。
她轻颤着身子,咬牙道:“我们不熟!别再纠缠我了!”
蒋云霍陡然僵住身子。
宁娇绕过他径直往医院外走。
下了楼,她浑身的力气像被抽走一样,靠着墙缓缓蹲坐下来,眼眶温热。
她远没有和蒋云霍说话时的勇气和果决,她毕竟真心实意,一心追逐喜欢了他三年。
许久,宁娇整理好情绪出了医院。
冷气消散,七月底的燥热在空气弥漫,宁娇打车回了学校。
现如今还在学校的就是高三补课的学生。
宁娇没多少演讲的经验,看了些演讲稿,大概结合了下,中规中矩的,主要就是为了激励学生。
很快有学生举手。
“宁学姐,听说您先前和蒋学长关系很好,为什么毕业没在一起啊?”
有学生大胆发言。
宁娇被问住了。
还没来得及回答,这名学生便被老师斥责了,演讲结束。
宁娇松了口气下台。
刚进后台,便被人拦住,男人直直看着她,轻声问:“我也想知道。”
宁娇愣了下,才明白他话的意思,神色冷淡,“这话你不该问你自己吗?”
蒋云霍:“嗯?”
宁娇绕过他走。
蒋云霍拉住她的胳膊,顺势将她带进怀里,哑声问:“我哪做错了?就算死,也让我死的明白点行吗?”
宁娇使劲挣扎了几下没挣扎开。
她别开脸不想回答,那是她十几岁敏感又青涩的少女心思。
蒋云霍俯身,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紧紧噙住她的视线,“再给我次机会,宁娇。”
他眉眼微垂,嗓音沙哑,一字一句道:“求你。”
第33章 原来他也有给过他回应……
宁娇见过冷漠无情的蒋云霍,也见过眼里带笑的蒋云霍,却唯独没见过这么低声下气的他,一言一行都极尽卑微。
她抿紧了唇,眼眶微红,死死的咬着唇才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说求你。
他说再给他次机会。
可为什么是现在呢?
毕业后的那三年,他在做什么?
她心心念念喜欢了他那么久,在毕业后被他亲手粉碎希望。
如今,却是他在央求她。
何其可笑!
宁娇意识渐渐回笼,轻声回他:“我不喜欢你了——”
“我知道。”蒋云霍心里苦涩,望着她莹白的侧脸哑声道:“可我喜欢你。”
“从那朵小玫瑰趴在窗前喊我时就开始喜欢,那是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他很荣幸,也很庆幸那么美好的宁娇只喜欢他一个。”
“他生活的地方充满着各种阴谋算计,只有她的出现,像个小太阳一样照亮他的生活。”
“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喜欢宁娇。”
“很喜欢很喜欢。”
他哑着声说从前的事,一件一件,大的小的,一点点在阐述。
那些回忆,像是电影回放般全都出现在宁娇的脑海中。
其实有许多事,宁娇都不太记得了,可他记得很清楚,记得她的喜好,记得那些个回忆的点滴。
宁娇鼻尖酸的要命。
她想哭又想骂他,可实际上她什么也做不出来,她只睁着一双通红的眼问他:“那你为什么要在毕业晚会上说和我不熟。”
那是她无数个日夜反复问自己的问题。
她究竟哪里没讨他喜欢。
蒋云霍愣了下,罕见的沉默下去。
宁娇心中微冷,使劲的挣脱开他,转身就走。
“宁娇。”他唤她。
手腕被紧紧拉住,宁娇抿紧了唇,努力平复下心情,冷声问:“你还要说什么?”
蒋云霍耳尖染了点薄红,而后清疏冷淡的眉眼也多了几分窘迫,别开脸闷声道:“毕业前,你和陆思雁说,蒋云霍这个人脾气坏性格又差,也就那张脸能看了。”
“我以为,我以为你只是玩玩而已。”
他在教室外听着,整个人如堕冰窖。
这件事,他难得有了一点自己的小脾气,好几天没怎么搭理她。
宁娇微怔了下,隐约有了点印象,抿紧了唇:“可我后面还说了,可我就这么肤浅,我就是喜欢他的脸。”
说到这,她脸有些红,可很快又想到以前的事,埋怨道:“你本来脾气就不好,你对我就没笑过几次,整天只会冷着脸瞪我。”
蒋云霍沉默半晌,哑声问:“所以,是我误会了?”
“不然?”宁娇眼圈微红,咬牙道:“如果不是喜欢,没有人会浪费三年的时间去捂热一块冷冰冰的石头。”
“对不起。”蒋云霍道歉道的很快。
难怪宁娇会讨厌他,在她眼里,他也和那种玩玩的渣男没什么区别。
“我毕业后想过找你,但家里有点事就先回香江了,临走前,我给你发了短信。”
宁娇没有半点印象,问:“什么时候发的?”
“就毕业后第二天。”
宁娇怔然,“手机在毕业当晚就丢了。”
蒋云霍摁了摁眉心,又问:“那我送你的兔子还在吗?”
宁娇:“?…什么兔子?”
蒋云霍:“毕业当晚我送去你家的,你家的女佣说会交给你,我第二天去问她说交给你了。她…没给你?”
宁娇:“没有。”
宁娇神色复杂,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说哭又哭不出来,说恨,又无从恨起。
原来,她不是一厢情愿,他也有回应,但是因为兜兜转转的误会,导致他们硬生生的错过了三年。
她僵直着身子,细白的手指攥紧。
“对不起。”蒋云霍眼眸微敛,沉声道:“如果我先前可以认真听,就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没事。”宁娇轻呼口气,揉了下眉心,“都过去了。”
“宁娇。”
“嗯?”
“给我次机会。”蒋云霍直视她,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道:“从前碍于种种没办法在一起,如今有机会,给我一个光明正大在你身边的机会。”
宁娇沉默了许久,将自己的手抽离,“抱歉。”
“为什么?”
“既然过去就过去了,我们也没必要再纠结过去。”
“可你明明在意。”蒋云霍问她:“既然在意,为什么要错过?”
“蒋云霍,我们都不是十几岁孩子,不能凭着喜好决定事情。”
宁娇顿了顿,嗓音冷淡,“更何论,我如今确实…不喜欢你了,你——”
蒋云霍打断她,“这些都没关系,你觉得陌生,那我就变得熟悉,你觉得不喜欢,那我喜欢你就好,慢慢再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只要你说,我都愿意改的。”
“可我不愿意!我直说了吧,我不会跟你在一起。”
“永远不会!”
宁娇冷冰冰的丢下这句话,绕过他匆匆走了。
回了酒店后,宁娇开了空调,拿衣服进浴室。
空旷安静的浴室只有水流的声音,哗啦哗啦慢慢的灌满浴缸。
宁娇慢慢蜷缩起腿,下巴抵在膝盖上,怔怔的发呆。
她确实很难过。
从她听到蒋云霍亲口说的那些话,她就明白,那些个日夜辗转反侧的痛苦和难过全都错付了。
她也不知道还对他有没有感觉,只是听到他说的那些话,仍然会心痛会委屈会酸涩。
她如今怎么可能和他在一起呢?
她不是十几岁的宁娇,她没那么天真,这个世界,不是光凭着一点喜欢就能在一起。
更何论,她有遗传性精神病,还能再去祸害他,把这种悲哀带给下一代吗?
蒋云霍他那样的家庭怎么可能不生孩子。
宁娇身子慢慢下沉,没有睁开眼。
四周万籁俱寂的环境,让她只想永远的停留下去。
不再去想。
也不再被他影响。
第34章 这死丫头就是来讨债的
“叮铃铃。”
刺耳的手机铃声从浴室外响起。
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
迷糊的意识有了一丝波动,在手机响了第三遍的时候,宁娇挣扎着从浴缸里坐起,惊起一片水花。
窒息感消失,她紧紧地抓着浴缸沿,背部放松,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过了会儿,宁娇撑着身子从浴缸里走出来。
镜子前,女人长发披散,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狼狈不堪的像极了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水.魅。
又犯病了。
宁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扯出来一抹苍白的笑。
距离上一次犯病,还是在三年前。
总是这样,接触到蒋云霍后,便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三年前,三年后也是。
她以为,这些年足够消化掉她以前真心错付的事实,可谁想到,现实给她开了个大玩笑。
蒋云霍不是不喜欢她,只是误会兜兜转转让这一切变成了一个错误。
这些年的痛苦和委屈铺天盖地的袭来,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有什么呢?
她什么都没有,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在最痛苦最难熬的那些日子,全都是她一个人过来的。
宁娇抿紧了唇,任由湿淋淋的自己出了浴室。
手机还在响,看到上面的来电人,陌生号码,显示临江,她捏紧了掌心,按了接听。
“喂。”
“我看到网上的消息,说什么你回临江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