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奥多看着戴娜，蓝眸深邃迫人，短短数秒的时间令戴娜逐渐开始后悔自己的头铁，正要开口弥补一下，就听西奥多说：“是。”
落在戴娜身上的无形压力随着西奥多的出声而消解，戴娜连忙回答道：“那些黑暗神信徒绑架我逃走时，我们一起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带到了另一个地方，我昏了过去，再醒来就发现自己一个人来到了这里。如果您能给我指一条通往赫恩城的路，我将感激不尽！”
西奥多沉默数秒，出声道：“赫恩城位于东北方。”
“非常感谢您！”戴娜连忙道谢，随后就有点为难了。
跟黑暗神待在一起太危险了，她最好赶紧走，但现在天已黑，外面还有野生动物，她怕自己走入林子后就遇到危险，而黑暗神又在这里，离太近了，不一定能指望得上萨迪斯。
戴娜一边为难着一边走到神殿出入口，望着外头黑漆漆的夜色犹豫不决。
她忽然又有了一个新想法。
萨迪斯说她助他去圣殿，他就答应送她回家，那么所谓的“去圣殿”具体指的是什么呢？她觉得不会是她人到了圣殿那么简单，她怀疑自己到了圣殿之后还得待上一段时间，给萨迪斯创造某种机会。
因此，通过终选成为圣女这事，似乎也是必须的。
而这黑暗神虽然看起来脾气不算太好，但也没比萨迪斯差多少，说不定她可以提前讨好他，增加成为圣女的概率。
她确实不知道圣女如何选拔，但圣女是侍奉神明的，能不能留神明说了算，讨好神明总没错。
戴娜转身，只见西奥多也正看着她。
她按下心中的忐忑，露出迟疑的神情道：“您……也是神殿的吧？我叫戴娜，不知您如何称呼？”
西奥多凝视着戴娜，他那似专注又似审视的目光令她心底发毛。
正当戴娜以为对方不会回答时，他却说：“西奥多。”
戴娜控制着没有展露自己的惊讶，她以为他就算给她个名字，也会是假名，没想到竟然给的是真名，萨迪斯提过这名字，她还记得。
这时候萨迪斯找到戴娜这个无神论者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她完全不会因面对的是神明而畏惧退缩，而是非常自然地叫出对方的名字。
“西奥多，你有没有感觉那里有什么东西？”
戴娜指向原本放着神像的位置，此刻那里空无一物。
西奥多扫了眼，看向戴娜：“那里有什么？”
戴娜说：“这很难解释。我之前是被一个奇怪的东西弄昏带到这里来的，而我现在对那块地方的感觉，跟那个奇怪的东西几乎是一样的。”
西奥多眼神微凝，慢慢走过去。
戴娜觉得自己先前的一个困惑有了答案。
她本来认为光明神和黑暗神毫无疑问可以感应到神域，毕竟连她都能，他们怎么就不能呢？但事实就是，他们好像真的不能！虽然萨迪斯什么都没说，导致她一度误会了，但现在西奥多的反应已给了她证据。
如果西奥多可以感应到神域，那只怕她一见他就暴露了黄金手镯的存在，而不是到现在他都没对她起疑的样子。
怪不得萨迪斯从来没担心过手镯在她手上会引起他兄长的怀疑，原来只有她能感应到神域啊，这就是穿越自带的福利吗？
——不，不对，她记得之前魔神一眼看出了她手镯的猫腻。
不过，她之前敲过手镯呼唤萨迪斯，心声又暴露了手镯的不同，或许魔神是通过这些知晓的，而非感应到。
西奥多忽然停下脚步。
当距离足够近时，他终于知道了戴娜所指的奇怪东西是什么。
神国碎片。
即，将她带来这里的也是神国碎片。
西奥多蓦地往前一步，手往旁边轻轻一划，似乎推开了什么，随后他的身影消失在戴娜面前。
戴娜眼睁睁看着西奥多消失，本想立即找萨迪斯，但又担心西奥多随时会出来，只能往后退了几步，默默在一旁等候。
萨迪斯将两块神域合并了，西奥多估计也有类似的能力和需求。神域是神国碎片，他们想必都很想恢复神国？
那么说来，她这个唯一可以感应到神域所在的人类，就非常有价值了，即便西奥多讨厌背叛，只怕也不舍得杀她。
戴娜恍惚间觉得自己面前出现了两条路，一条通向萨迪斯，一条通向西奥多，她面临两难抉择。
纠结了片刻后她突然醒悟。
不对啊，路的尽头，这两人长相一样，穿得一样，有什么区别吗？
她自嘲一笑，就是说啊，反正两个人都不好相与，她只能先维持现状，走一步看一步了。
戴娜刚觉得有些昏昏欲睡，就发觉眼前的景象变了。
看到眼前的人，她差点跳起来。
惊醒后意识到这是萨迪斯而不是西奥多，她才把心放下。这要是西奥多把她搞到神域里去，她现在已经死了。
此刻萨迪斯的脸色不算很好。
“你见到他了？”
“对，太突然了，吓我一跳。”戴娜抚了抚受惊的小心脏，连忙说，“你快送我出去，他刚进了一个神域，随时可能出来！”
“那神域是你给他指明的。”萨迪斯语气有点冷。
在这点上戴娜稍微有点心虚，因为从结果上来说，她是帮助西奥多增强了力量，给萨迪斯设置了更多困难。
“那我不是为了取得一点他的好感吗？到了圣殿之后，我得成为圣女之后才能为你创造机会吧？那提前讨好他有什么错？”戴娜理直气壮地说。
萨迪斯不喜欢戴娜用“讨好”这个词，给戴娜泼冷水：“他不管圣女选拔。”
“但只要他说不要哪个圣女，那人就绝没有机会。”戴娜立即道，“就像你对佐伊做的一样。”
神明在这世界的信仰能带来的影响她可看到太多了，不能不警惕。如果没遇到西奥多也就算了，现在遇都遇到了，她还能怎样办？
戴娜现在没心情跟萨迪斯讲道理，她催促道：“你快放我出去啊，不然我们就要功亏一篑了！你也不想再等个几百年吧！”
戴娜话还没说完，萨迪斯就阴沉着脸把她丢出神域。
戴娜忍不住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她明明也是在为萨迪斯考虑，搞得好像她只是在想着自己一样。
作者有话说：
你们看最后一段像不像是妻子哄闹脾气的奸夫，让他在丈夫回家前赶紧走。隔空修罗场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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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光明神本人
在戴娜等得快睡着时，西奥多终于重新现出身形，他的衣袍一点儿未乱，神情跟进去前没有丝毫差别，戴娜也猜不出他在里面遇到了什么。
但她可以感觉到，原先有神域的那地方，已经“空”了。
戴娜蓦地起身，用复杂的目光看着西奥多，在他走过来时还戏很多地往后退了一步，扬声道：“等等，你别过来！”
西奥多停下脚步。
“你是主动进去，主动出来的，对吗？”戴娜面露戒备，“你究竟是什么人？”
西奥多淡淡看着戴娜：“现在才问这个问题，不觉得晚了吗？”
戴娜：“……”
确实晚了，但谁叫她知道他是谁呢？
就像虔诚的光明神信徒一样，戴娜正色道：“这里曾是神殿，光明神一定还注视着这里，你若能弃暗投明，伟大、宽容的光明神一定会宽恕你的罪。”
她想，光明神岂止注视着这里，他还就在这里呢！
西奥多似有些出神，语气平静：“伟大、宽容……光明神就应该这样么？”
心知西奥多底细的戴娜只觉得西奥多的话里充满了讽刺，她觉得没毛病，西奥多是黑暗神嘛，讨厌光明神，会这样说很正常。
“那不然呢？既然是‘光明’，不是理所应当拥有世间一切美好品格吗？”戴娜察觉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里也带着讽刺，但这也不能怪她，她想到了萨迪斯，所谓的光明神也不过是个拥有恶劣性格的人而已。
西奥多的视线重新落在戴娜身上，忽而道：“我从未见过哪个光明神信徒会这样谈论光明神。”
他的嘴角微微弯起，那一点笑意若有似无：“且这里百年前废弃时是黑暗神的神殿。”
戴娜：“……”
我根本不想知道这个信息好吧！
戴娜放任自己露出惊诧的表情，实际上心里并不太意外，西奥多这个黑暗神来曾经属于黑暗神的神殿有问题吗？完全没问题！
随后她又退了一步，戒备更浓：“你是黑暗神信徒？”
她倒是想把“信徒”去掉，喊一声你就是黑暗神别装了，但她不敢，她还要假装不知道他是谁，用光明神信徒的身份把握说话的尺度，不能让他怀疑也不能让他不高兴。
地狱难度。
西奥多凝视着戴娜，却又像是透过她看着别的什么，随后他收回视线看向神殿外，出声道：“如果我是呢？”
送命题。
戴娜心中哀叹，面上做出犹疑神色，纠结许久才说：“我会向光明神祈祷，求得他的谕旨。神爱世人，我不敢妄自揣测神的意图。”
她现在只是个刚成为圣女候选，还未经过正统神学教育的萌新而已，对于如何处理黑暗神信徒的问题有所迟疑很符合她的人设吧。而且没有一棍子打翻黑暗神信徒，也给了黑暗神面子。
戴娜自觉回答得不错，却见西奥多莫名地扯了扯嘴角：“你知道最近一百年，光明神回应信徒祈祷的次数吗？”
戴娜顿时紧张起来，对西奥多来说这问题或许不算什么，但对她来说，却很危险。
因为她在紫鸢庄园就亲眼见到过一次“光明神的回应”，她知道那是萨迪斯搞的鬼，但她本不该知道的，此刻就该炫耀般说出来，那可是神存在的痕迹，除了被烙印上渎神者标记的佐伊和跟她利益相关的亲属，哪个光明神信徒不为此激动？
但她不能说。
詹姆斯主教不知内情，只当那真的是光明神做的——当然从事实层面上来说那没错——可实际上现在的“光明神”根本不知道那事，只要她一说，西奥多立即就明白那是萨迪斯做的，随后一查，她这个利益相关方就会浮出水面，一旦西奥多开始从跟萨迪斯有联系这个方面紧盯她，那萨迪斯被揪出来是分分钟的事。甚至都不用盯着她，把她带到神域一问，就水落石出了。
而她堵不住詹姆斯主教的嘴，关于渎神者的事一定会上神殿的记录。今后西奥多发现这一纪录再跟她今日所说一对应，还是会揪出她来。
但光明神也不一定会查看神殿记录，这就是戴娜的机会，能拖多久是多久。
“我不知道，但我想，主教们一定经常收到神谕。”戴娜回答道。
西奥多眼尾微抬，平静地说：“一次都没有。”
戴娜早等着西奥多的答案，闻言脱口道：“这不可能！”
她顿了顿，又狐疑地问：“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是……”
西奥多静静看着戴娜，面容雕塑般冷峻，像是什么都无法拨动他的情绪。
“……光明神本人？”
西奥多：“？”
事实上，西奥多本以为戴娜会猜他是神殿高层，直接猜他是光明神本人也太离谱了，他难免惊讶。
原本因戴娜能感受神域的特殊而跟她多聊几句的西奥多此刻不免多了几分交谈的兴致，“你为什么如此猜测？”
戴娜故作一脸的无语：“天啊，你听不出来我在讽刺你吗？你要是光明神本人，我就……”她顿了顿，选了个做得到又不太奇怪的事，“抄写‘我有眼无珠’一千次。”
她本想说抄写“光明神牛逼”之类的，但面前毕竟是黑暗神，不想让他不高兴，她只好换了个指向自己的。
西奥多：“……”
他已经因为太久没跟人类交流而无法正确理解人类的意思了吗？
这个神殿里实际上有一段西奥多跟父神不愉快谈话的记忆，片刻之前他还处于压抑的情绪之中，但被戴娜这么一打岔，他发觉自己现在更关心人类究竟怎么了。
不过百年而已，人类的语言变化似乎太快了。
西奥多看着戴娜的神情，猜测他如果说自己是光明神，她也不会相信，于是他便这么说了。
“我是光明神。”
随后是如同西奥多所料，眼前的女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说：“你说你是黑暗神我还更信一点。”
西奥多想，他也可以是。毕竟他和萨迪斯长得一样，只要穿上萨迪斯最喜欢的黑色，人类分辨不了他们。
“戴娜！”
正当西奥多还想再说些什么时，神殿外的林子里传来一道女声。
戴娜闻声立即转头看去，还没看到人就兴奋地说：“泰莎，我在这里！”
见状，西奥多忽而靠近戴娜，在她手臂上轻轻一抚，低声：“下次见面你再抄写一千遍吧。”
然后他消失在戴娜跟前。
戴娜低头一看，她手臂上原先有一些在林中被刮擦出的擦伤，现在已经没有了。
她本该在这时做出惊诧万分懊恼后悔的样子，因为治疗伤口和突然消失其实差不多可以证明西奥多是光明神的话，这世界除了神明，人类没有超自然能力。
但……他人都不在了，她懒得演了！
戴娜的情绪彻底放松下来，快步走到神殿门口，冲着跑来的泰莎挥挥手。
泰莎很快到了神殿，往里看了一眼，狐疑道：“我刚看到这里还有个人。”
“那可不是人。”戴娜随口回了一句，“你怎么找到我的？那些黑暗神信徒呢？艾丽他们呢？”
泰莎并没有追问神殿消失的人，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那小女孩被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