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攻略了四个科举文男主——上都
时间:2021-11-21 00:22:37

  倒是崔颜,听到阮觅说这阵子不便出门,竟每日都过来。
  与去年时在门口让人送东西,从不进来的举动相比,崔颜如今好似想通了一些事情。
  来了便进来,即使有人从旁边过,他也不会避嫌离开。
  态度自然极了。
  阮觅见着他的时候,他正穿过拱门,光影落在肩头,整个人呈现出一半明一半暗的分裂感。
  清润的眸子被光线浸染得泛着金色。
  两边莲花瓦墙壁透出来的光也落在他脸上,印出一朵浅浅的莲花。
  阮觅本以为这种时候,即使是翰林院也难以置身事外,必然是每日谨小慎微,战战兢兢。
  可崔颜却同阮觅想的不一样。
  他似乎从来不知道那些血雨腥风,每日就普通的去翰林院当差,日落时踏着余晖从翰林院出来。
  完全切合了他如今的身份,一个普普通通的翰林院修撰。
  甚至普通得,在这场动荡中有些不像是大雍朝的官员了。
  他每日走路回来,因着路边行人减少,以前摆出门的摊子也不见踪影。于是会去五芳斋买点心,再提去阮家。
  有个同僚曾同他走过一段路,从这些举动里揣摩出了点意思,猜出他应当是有个心上人,便笑话他没有情趣。
  对此,崔颜不置可否。该做的事还是照做,除了去阮家同五芳斋,别的时间不是待在翰林院便是待在家中。
  这个家中,不是指寺院,而是他买的宅子。
  年初的时候,阮觅去寺院找崔颜。正巧那一天寺院香客如云,阮觅被挤得掉了只鞋,最后一脸茫然被崔颜提了出来。
  他没找着鞋,便把人抱回房中待着。
  直到香客离开,崔颜又去找了一回,才在角落里把鞋找了回来。
  当时崔颜还是穿着从长空寺带下来的僧袍,雪白飘逸,袖口被洗的有点磨损了。
  他去翰林院的时候穿官服,回到寺院便穿僧袍。旁人看他隔着一层滤镜,说他这是清贫乐志,以身试苦,修得淡泊名利之心。
  可实际上只是没有银子罢了。
  大概谁都想不到,这位一入翰林院便因为美姿仪被众多同僚围观,有谪仙模样的崔修撰,竟是有着抠门攒钱的小爱好,连身新衣裳都不舍得买。
  可是看着阮觅仅着罗袜的脚时,崔颜第二日便买了东西主动拜访翰林院的前辈,闲谈片刻,才说出今日来此的目的。
  买宅子。
  他借住在寺院里这件事没有瞒着人,故而谁都知晓。
  听到他说要买件宅子,他们只以为是体验生活体验够了,准备换个生活方式,便都热心给他介绍起来。
  这些人大都在鳞京生活多年,对于买卖宅子里头的门道多少了解一二。
  哪处巷子里的宅子采光不好,哪个地方的风水不行,哪处地段便宜又舒适,通通给他讲了个明白。
  于是没过几日,崔颜就买好了宅子。
  说起买宅子的时候,也有件趣事。
  卖宅子的牙郎见崔颜生得冷,年纪又轻,便以为这是个生嫩可宰的肥羊,说得天花乱坠,价格在原先的基础上翻了一番。他笃定崔颜没经验脸皮薄,最后一定会买下宅子。
  没想到崔颜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拱手道了声“抱歉”。
  按照一般人卖宅子的流程,觉得牙郎要价太高,会先转身离开,欲擒故纵。
  牙郎也以为面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公子接下来会装模作样的转身离开,等着自己去挽留。
  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牙郎什么场面没见过?
  他笑笑,信心满满要把这单生意给做成了。
  只是他笑着笑着,却发现面前的年轻公子不仅没走,还开始给他讲这栋宅子的上一任主人,上上任主人。
  听得牙郎脸上的笑彻底挂不住。
  本就是这处宅子主人被罢黜回乡,估计一辈子也不会再来鳞京了,急着脱手才让他们牙行低价转卖。
  这年头的人买宅子,都要先看看吉不吉利。
  听说是个被罢黜官员的宅子,人家连看都不想来看,觉得晦气。
  所以这宅子其实不怎么好卖出去。
  一般,牙郎只会带年轻公子,或者初入鳞京的人来这儿看宅子。因为这些人通常不知道内情,经验少,好忽悠。除去极为老成的人会提前打探消息外,别的都付银子付得痛快。
  牙郎没想到,自己这回竟然碰上个懂行的。这人年纪轻轻,看着也清冷,于行当买卖上却不生疏。
  他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按照原价将宅子卖给了崔颜。
  临了还良心发现,提醒一句。
  “这宅子前面几任主人可都没什么好下场,小兄弟不害怕?”
  说完这句话,他又发现手里的银票多出了不少,笑着调侃:“刚才不还同我讲价?现在又多给,小兄弟你这是糊涂了啊。”
  “不曾多给,这处宅子值这个价。”
  崔颜将牙郎还回来的银票递回去。
  瞬间,牙郎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间宅子若是没有被名声所累,倒真是他手中这些银票的价。
  如今多给银子,也说明在这个年轻公子心里,这间宅子是间好宅子。
  不希望有别的奇奇怪怪的名声传出来。
  拿了钱办事,理所应当。
  牙郎乐呵呵道:“谢过公子,事情定给您办妥当。这宅子自然是好宅子,不过传闻厉害而已,且让我去给您这宅子申申冤。”
  这种事情牙行里的牙郎们没少做过,不把宅子的晦气名声摘掉,他们怎么卖宅子?
  可有些宅子实在不争气,刚把那些传闻给弄掉,不过几载,主人家又出事了,宅子便再次空下来。
  后来也没人住进去,牙郎想要说这是间好宅子都没有说服力。
  如今那个崔姓的公子买了宅子,正好让那些人瞧瞧,这宅子人家住着好得很呢!
  至于这崔公子为何不去买别的宅子,硬是要买这处,还多花银子解决这些传闻?
  牙郎经历的事情多,早就是个人精了。
  他想到那崔公子瞧宅院内果架时的神情,便能猜出来些许。
  大概是,某个人会喜欢。
  年轻人啊,年轻人……
  牙郎哼笑着慢慢远去。
  ……
  反正经过一些小小的麻烦,崔颜算是有了宅子。虽说攒的钱不剩多少了。
  他穿过拱门,来到阮觅面前。
  阮觅也想起来崔颜已经买了宅子的事,便问他:“你的宅子请人去拾整了没?”
  “未曾。”
  “哦,”说完这句,阮觅看到崔颜手中提着的五芳斋盒子,眨眨眼,忍耐了一下。
  二月暖阳从莲花瓦投下的阴影静静刻在地面,崔颜在阮觅面前的石凳上坐下,将点心放好。
  阮觅的视线随着点心盒子也落在石桌上。
  又忍了一会儿,她探头探脑的,想伸手去看今日是什麽点心,崔颜伸手拦住,淡声道:“先净手。”
  这人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好似没什么在乎的东西。但管起人来,总透着股平淡又不可拒绝的气势。
  阮觅哈哈笑了两声,丝毫不恼,提起裙摆就跑回去洗手了。
  跟风一般,没一会儿又跑了回来。
  像模像样地摊开双手,给崔颜看了看,弯着眼故作乖巧问他:“可以吃了?”
  “可以。”
  今日的糕点是龙须酥,旁边竟然还有一份糖蒸酥酪,底下是凝白的奶皮子,上边儿撒着红的山楂碎,黄的葡萄干,中间还淋了一勺桂花密上去。
  一打开盖子,那香味直蹿进阮觅鼻子里。
  她深深吸了口气,叫了酥春,让她帮忙将早晨弄好的东西端过来。
  是一些花生酥,和了蜜在里头,上面铺了层白芝麻。
  以前在平湘的时候崔颜便喜欢吃这些,不过这东西是稀罕物,又贵又少。他偶尔能吃着的时候,阮觅都会正巧从某处地方钻出来,眼巴巴瞅着他。
  不过十岁的人沉静非常,耐得住口舌之欲,然后那些花生酥便大部分被他投喂进了阮觅的肚子里。
  连阮觅这般脸皮厚的人,后面都吃的不好意思了。可她拒绝的时候,崔颜仍旧给她留着,直到生了霉,再也不能吃,心疼得阮觅想敲他的头,看看里面是什麽死脑筋。
  但是崔颜这么做是为什么,阮觅都懂得。
  想起以前的事,阮觅将盘子推过去,大方极了,“这回我可不抢你的。”
  说完后又捧着糖蒸酥酪吃得津津有味。
  她吃东西的速度很快,一口接着一口,但吃相不难看。
  崔颜仅是看着她吃了几口,那份糖蒸酥酪便没了。
  拿着勺子的人还将盏壁刮了一遍,企图再刮出一点东西来,直到一点都弄不出来了才遗憾放弃。
  她轻轻叹了口气,双手拢着本就属于她的那份龙须酥,眼神却落在了崔颜面前的花生酥上面。
  其意,不言而喻。
  崔颜指尖落在冰凉石桌面上,似乎早就猜到对面人是这个性子,淡定地将这份花生酥推过去。
  “吃吧。”
  “瞧你说的,我是这样的人吗?”阮觅乐了,收回视线,“给你吃你就吃啊,要是日后十来个人问你要东西,难不成,你就全给出去?”
  崔颜摇摇头。
  他这样,阮觅便没有继续逗他了。让酥春把桌子上的点心收好,站起身问道:“去不去院子里逛逛?”
  虽说两人这些时日已经将阮家逛遍了。
  崔颜买的那处宅子是以前某个官员的宅邸,里面厢房庭院,影壁垂花门样样齐全,但终究是按照旁人喜好建成的。若崔颜有改动的心思,便要参考一下别人家中宅邸是如何布置的。
  她邀请崔颜在阮家逛逛的目的正是这个,等会儿顺带充当一下讲解的身份。
  出了小院,穿过抄手游廊,前面是阮家的木园,除了松柏,梧桐翠竹,还种了几棵枸橘。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南方的橘子多汁饱满,北方的便大多只剩下观赏之用了。
  枸橘树形好,春来花开满树洁白,香气淡雅。再加上枸橘是出了名的结果多的果树,完美契合了后宅女子“多子”的心愿,这种树便在深宅大院里扎了根,颇受偏爱。
  在枸橘旁边,高大的梧桐叶已经脱落,留下光秃秃的枝桠迎接即将到来的初春。
  与梧桐不同的是,枸橘四季常青,完全不用理会春夏秋冬四季的变换。风吹过,还摇晃了一下自己一身绿油油的叶片,得意得不得了。
  路上盖满枯叶,大概是今早仆人扫完了路后又落下来的。踩上去发出擦卡擦卡声响。
  两人慢吞吞往前走。
  说起来,阮觅是没事时能整天不挪窝的人,没人催着便惰性十足。而崔颜,则是让人觉得他眼中见不得消遣时光温吞过日的人。
  可当两人聚在一起时,崔颜却总是不知不觉间被阮觅同化。
  像是前几天,有时他坐在太阳底下看书,阮觅趴在一旁的藤椅上睡觉。听着耳边清浅的呼吸声,慢慢的,崔颜本来清明的眼神开始朦胧,不久后也支着头浅睡。
  也有的时候,两人像今日这样一起散步。
  一开始还走的整齐,步调一致。渐渐的,阮觅落在后头,崔颜则因为脚步太快走到前面去了。
  于是崔颜学着调整步伐,适应阮觅的节奏。可两人都没想到,最后竟是崔颜越走越慢,足足落了阮觅一大段距离。
  阮觅回头看时都能察觉到崔颜的茫然。
  可以说,他悄然间尽得阮觅散步的真传了。
  也有时候,两人走在这片树下。崔颜一个转头的功夫,阮觅噌噌噌的便爬到树上去了。还大笑起来,嚣张地邀请崔颜上来摘果子,光明正大地欺负崔颜从小到大在爬树这件事上就没有成功过。
  随后,崔颜会不作声转身离开,回来的时候提着一架梯子靠着树。
  仰头问她:“自己下来,还是我上来?”
  听他这样说,阮觅不仅没有下来,还爬得更高了。
  这般挑衅下,崔颜则会神色平静地爬着梯子上去。
  那一回好巧不巧的,阮祈领着一位翰林院的官员经过树下,一眼看到了树上的崔颜。
  要说平时在翰林院里,崔颜那可是端方雍和,行事极有礼数,万万不会做那出格的事。
  于是忽地见到爬树的崔颜,这官员眼睛都瞪出来了。他胡子抖了抖,迟疑喊道:“崔修撰?”
  开始怀疑上面的人是不是崔颜。
  “曾大人。”崔颜拨开挡住半张脸的枝桠,朝他行礼。
  仪态身姿都没得挑,神色淡然得仿佛身置大殿,而不是跟个顽猴似的跑树上去。
  一旁,阮祈意味不明地看着枝桠里露出来的丁香紫裙摆,几句话将官员的注意力引了回去,很快将人带走。
  阮觅倒不是害怕被人瞧见,传出闲话。只是想想这事传出去的话,翠莺该头疼了,于是便抱着树干站在原地没动,借着绿叶遮挡身影。
  他们爬的是一棵香樟树,与一旁的枸橘相互依偎。
  狗橘树上多刺,长得果子又斜伸到香樟上来了,远远看去像是这棵香樟结了果。
  等那官员离开,阮觅才慢悠悠从近在咫尺的枸橘树上摘了个果子,讨好似的送给崔颜。
  “送你,走了,咱们下去。这上头风景真不错,就是有点冷。”
  她老实下去,崔颜便没再说什么,应了声“好”。
  这还是好几日前的事情。
  不过那之后阮觅便没有再爬树了,当初一时兴起闹着玩,但再来一回就没必要了。崔颜不会爬树,怎么学都不会,她还是有些怕他逞强,不小心伤着了。
  这回,两人慢慢散步,一边看了阮家内的建筑。
  当阮觅介绍某处地方兴致比较高的时候,崔颜便会认真记住此处特征。而那些阮觅虽然也尽心介绍了,可从神色中能猜出来不怎么喜欢的地方,崔颜则也在心中记下。
  阮家还挺大,两人逛了小半个时辰才粗略看了一遍。
  天色慢慢暗下去,崔颜离开。阮觅后知后觉,心想着,那间宅子是不是自己以后可能会住的地方?
  她完全不害羞,一本正经地开始回想今日有没有把什么不喜欢的地方说成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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