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癞子满怀希望地爬过去,听了江海的吩咐,连连点头。
*
周晓梅这些天一直在等刘二癞子那边的消息。
听说江海受伤的时候,她也想过要不要过去照顾一下,展现自己的温柔体贴,在江海最脆弱的时候给他以温暖。
但她一想到上次江海让她给宋阮阮做厨子的事,就浑身膈应。
最终还是决定,在宋阮阮被赶出江家前,她绝对不要再去自取其辱了。
然而这一等,就等了七八天,村里竟然风平浪静,一点关于宋阮阮的不利传言都没有,反而还听说江海的伤已经好了,可以出门去了。
她暗自着急,正想去找刘二癞子质问,没想到刘二癞子竟然自己找上了门。
他喊了个同村的小孩来传话,约她出去,说是有话要说。
周晓梅以为是宋阮阮那件事有了进展,心中大喜,赶紧就跟着去了。
刘二癞子还是那副又肮脏又猥琐的样子,却一只眼睛被打肿,脸上全都是青青紫紫。
“你……你怎么成了这幅样子?”周晓梅有些震惊。
刘二癞子立刻诉苦:
“周大姑娘,我这可都是为了你!你可得好好补偿我!”
周晓梅皱眉,她怎么听着这话不对味呢。
“你什么意思?”
刘二癞子道:
“什么意思?你挑唆我去威胁宋阮阮,被江海知道了,看到我身上这些伤没,全都是被江海揍的!”
周晓梅大惊失色:
“什么,江海已经知道了!”她紧张地问,“你有没有跟他说,是我跟你说的那些话?”
刘二癞子转了转眼珠子:
“放心吧,我怎么会出卖你呢!我要是说了,你还能好好站在这里吗?”
周晓梅松了口气。
她没想到,宋阮阮竟然这么强硬,面对刘二癞子的威胁直接跟江海告状,她难道就不怕刘二癞子真的把事情说出去吗?
然而,她还来不及烦恼要怎么补救这件事,就听刘二癞子不怀好意地道:
“周大姑娘,我为了给你保密和办事,挨了这么多打,你总得表示表示吧!你要是不能好好补偿我,我可不保证不把你的所作所为告诉江海!”
周晓梅震惊地看着刘二癞子。
她怎么也没想到,整日打雁竟被雁啄了眼,刘二癞子这种废物,竟然敢反过来要挟她!
要说她如今最在意什么,自然是最在意自己在江海和江海父母心中的形象,如果这件事真的被刘二癞子捅出去,那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你要说就随便说好了,你以为他们会相信你吗?”
她强作镇定。
江海的嘱咐在先,刘二癞子免得周晓梅的这种反应一点都不慌张,径直道:
“那好,我马上就去告诉江海!既然周大姑娘不愿意有福同享,那咱们就只好有难同当了!”
周晓梅见他说走就走,半点犹豫都没有,赶紧道:
“站住!”
见刘二癞子顿住了脚步,她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你想怎么样?”
没什么比抓住江海这个未来首富更重要的,为了这个,其他的暂时都可以牺牲。
这次是她失策,竟然反着了刘二癞子的道,但现在她不敢赌,只能先稳住刘二癞子。
刘二癞子笑嘻嘻地转过头:
“这就对了嘛。周大姑娘,我也不贪心,但你看我被江海打成这个样子,你总要付我点汤药费嘛!不要多了,五块钱,你给了我就走!”
周晓梅手里哪来的五块钱,但现在没有也得给。
幸好她知道自己母亲藏钱的地方在哪里,这个时代的农村居民,花钱的地方少得可怜,一般情况下,母亲是不会去看的。
她悄悄在里头拿走了五块钱,又回来找刘二癞子:
“拿了这钱,闭紧你的嘴巴,不然我可不是好惹的!”
她恶狠狠地道。
刘二癞子嬉皮笑脸地回答:
“放心吧您!我这人哪,嘴最紧了!”
说着就拿着五块钱喜滋滋的跑了。
这之后,刘二癞子两天没再来找她,江海也没找她麻烦,周晓梅暗自松了口气,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谁知道第三天上午,刘二癞子竟然又来了。
“周大姑娘,你前头给的钱花完了,再给点嘛!放心,不需要很多,给个十块八块的就行了!”
周晓梅生气极了:
“刘二癞子,你先前答应了的,拿了这钱就闭嘴,现在还来找我要钱是什么意思!”
刘二癞子一脸无赖:
“什么,我答应过么,我怎么不记得?”
周晓梅咬牙切齿:
“你别当我好欺负!”
刘二癞子是尝到了讹人的甜头,就像是咬住了肉骨头的狗,哪里肯轻易松口。他一点都不害怕周晓梅的威胁与愤怒,大喇喇道:
“不给吗?那就算了。不过我这人嘴上一向不把门,你说我要是告诉别人你给了我五块钱,别人会怎么想我们的关系?”
说着,他怪声怪气学村里的长舌妇说话的语气,“哦哟,那周家大姑娘,如花似玉的大闺女,竟然倒贴刘二癞子呢!要说两人没一腿,谁信呢!”
周晓梅气得要喷火,然而刘二癞子的话还没说完。
“或者,我告诉江海,是你让我去威胁宋阮阮的,你说江海会怎么对你呢?”
这两点,都踩到了周晓梅的死穴上。
一想到村里有人传她跟刘二癞子的谣言,她就恶心得要让她隔夜饭都要呕出来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明明只是想利用刘二癞子对付一下宋阮阮,却被这老狗像是狗皮膏药一样缠上了。
她几乎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以刘二癞子现在表现出来的无赖习性,一定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威胁她。
她要是不接受威胁,刘二癞子一定会把她的事情宣扬出去,可她只要再次妥协,就会把刘二癞子的胃口越养越大,甚至她为宋阮阮设计的结局,很可能落到自己身上。
她竟然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
周晓梅又悔又恨,但这都无济于事,眼下最关键的是,她怎么也想不出办法,到底该如何摆脱刘二癞子的威胁。
第33章 他江海从来不亏待兄弟,……
刘二癞子与周晓梅之间的纠缠,对江海来说都是后话。
那天从刘二癞子家离开后,他就继续去采集栀子花果实了。
距离上次采集,已经过了快十天了,新一批的栀子花果实也差不多快干了。
等到天黑回家的时候,他已经采了小半塑料口袋的栀子花果实,然后就提着这些成果去找宋阮阮。
宋阮阮正在专注地看书,目前她已经开始看初二的课程了。这些教材是江小河好不容易才托关系从村里借来的。
江海故意加重了脚步发出声响,试图使她注意到他。
不过宋阮阮看起书来就特别忘我,一般的声响根本不能让她分神。
“喂,宋阮阮!”江海只得出声叫她。
宋阮阮抬起头,便见江海站在她身前几步远的地方,高高大大的影子落下来,刚好覆盖在她和她的书本上,让光线都变暗了。
见她看过来,他伸手递给她一个装了不少栀子花果实的塑料袋,袖子挽上去的结实小臂上,有很多细碎的划痕。
这些应该都是去捡栀子花果实被干枯的枝叶给划到的。
“快看看,这些果实够不够干,能不能直接用?”
他看似平常地与她说话,黑眸深处,却有些难以察觉的期待与忐忑。
宋阮阮知道,他之前亲眼看她染色染了好几回,其实是知道果实需要多干的。这是故意找话说。
见她不肯回答,江海又自说自话道:
“那个刘二癞子,我把他揍了一顿,他不敢再来骚扰你了。以后,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我来帮你解决。”
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了些殷切嘱咐与担忧。
宋阮阮早就不气了,那又不算触犯底线的事情,只要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她便见好就收。
“我知道了,谢谢你。”语气虽然有些冷淡,但还算柔和。
宋阮阮终于肯理他了。江海狠狠地松了口气,又趁热打铁就中午的态度道了个歉:
“中午是我不对,我这个人脾气急,但我保证会改!”
宋阮阮这才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那我就相信你一次吧,希望你要说到做到。”
江海狠狠点头,目光轻快了许多:“我向来说话算数!”
宋阮阮略过这茬,又说起刘二癞子的事:
“刘二癞子那边,我原本打算任由他去说,正好抓住证据送他去坐牢。”
听到这话,江海不赞同地道:
“坐牢太便宜这狗杂种了,我听说牢里有吃有住,说不定比他在外头还过得舒坦!”
而且还损伤宋阮阮的名声。
虽然她好像并不在意,但他不能眼看着这种事的发生。任何会对她造成伤害的事,他都想极力避免。
宋阮阮没想到他会这么认为,不过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经过江海这次的警告,她就是想让刘二癞子乱说话也不可能了,便只能作罢。
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没必要为这样的社会败类浪费更多的时间和心思。
“事已至此便只能这样了。你以后要做什么,先跟我商量一下,不要冲动行事,好么?”
她清澈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关心与希望的得到肯定答复的殷切,让江海不自觉点头。
不过他还是没跟她说那出反间计。
他很少做这么不磊落的事,担心影响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
接下来几天,江家在宋阮阮的组织下,再次进行了染布做头花的大业。
首先由江海去买了布票和比上次多一倍的棉布,橡皮筋和明矾,并且让他的三个兄弟先帮他挖紫草根,收集栀子花果实。
这些东西在红星大队附近并没有那么多,挖完了就没有,所以他们得趁着别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尽可能地多收集原料。
而宋阮阮,则是在新的棉布拿回来之前开始染布。
因为整件事上最关键的就是布料的颜色,所以染布的时候她依然是亲自操作。
火候,时间,如何保持布料上色的均匀度,这些都得十分注意才行。
她负责染布,江海就负责给她烧火,打水等杂事。
宋阮阮染好了第一批,江家三个女眷就开始做头花。
——这一次,周凤英也积极地参与进来了。
她手脚麻利,比两个小辈的速度更快。多了一个人,几方面积极分工,整个做头花的过程便缩短到了四天。
仅仅四天后,整整五百个头花便已经新鲜完工。
因为江海主张要赶周末去才最好卖,于是又等了两天,一共做了七百多个头花才去的县城。
进城前,江海又去公社借了自行车,回来的时候,还拿着一封公社开的介绍信。他随手将自行车钥匙和介绍信放在了吃饭的四方桌子上。
见到这介绍信,周凤英有些吃惊:
“怎么现在进城还要介绍信了?”
江海回答:
“进城不要,住招待所要。”
周凤英脸上泛起犹疑的神色,好一会儿才道:
“这次不去你大哥那里住了吗?”
“不去。”江海硬声硬气回答。
江海的大哥江山,可以说是整个村子里最有出息的人了,高中毕业,刚好赶上县城的一家陶瓷厂招工,被选上了,从此跃出农门成了一名光荣的工人,还娶了厂里生产车间主任的女儿张桂香。
但周凤英知道,这只是外人看着风光,实际上江山在城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单位分的房只有很小的一间通屋,两个大人,一个孩子都住在里头,连烧饭都只能把炉子拿到外头去烧。
大儿媳妇是城里长大的,什么都想用好的,厂里发的工资和各种票,也仅够他们两口子生活。
她和江红国自觉帮不上大儿子太多,便从不问他要东西,也不给他添麻烦,家里的农产品,能匀得出来的,在有人进城或大儿子回乡探亲的时候,她都会尽量给他多塞一些。
这次小儿子要去城里办事,想着去招待所要手续比较麻烦所以要去借宿一晚,他们也带了价值不菲的礼物过去,就是怕大儿媳妇不高兴,跟大儿子闹矛盾。
虽然小儿子这次回来什么也没说,但从他开了介绍信准备去住招待所她就猜到了,上次去借宿的经历必然不愉快。
“唉,你们亲兄弟,没必要这么生分。住招待所哪有自己家里好。”周凤英叹着气,试图劝一劝。
江海嗤笑一声:
“你觉得那是家里,别人未必这么觉得。不用劝,我已经决定了,以后都住招待所。”
招待所一晚上五毛钱,关上门想怎样都行,去大哥那里,带的东西好几块钱,只能睡地上不说,还得看人脸色。只要不傻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周凤英见劝不动,便只好作罢。
这一次,江海依然带着江冬生一起进的城,照例只花了两天,就带着两百多块钱回来了。
整个县城只有十多万常住人口,大概是因为上次的头花打出了名气,这次江海他们一去电影院门口摆摊,就一传十十传百的,很多人赶过来买。
所以哪怕头花数量是先前的两倍多,卖完花的时间也依然和上次差不多——第一天头花就卖得只剩下非常少的一部分,第二天早上去一会儿,就足够卖完了,正好赶回家吃午饭。
这次卖头花,除去在县城的开销,总共挣了二百三十块钱。
照例是由宋阮阮来进行分配。
江海出了所有的原料钱,而且是去卖头花的主力,相当于他一个人承担了所有风险,所以他一个人独得一百块。
周凤英,刘继红,江小河按照每天三块钱的辛苦费算,总共缝了五天,每个人分十五块,而她是染布的,出的是主要技术,按照百分之五的比例提成,拿了十一块五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