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中, 非常默契地谁都没有说话。
席安可以感觉到黄瀚玥的状态多少有些起伏，不过某方面来说, 被比赛激励得过分亢奋的她也说不上心情平和。
从虚拟舱里出来之后，席安先钻进卫生间洗了个澡，等出来的时候收到了几条池杉月发来的消息，说是跟余飞翼那边联系上了，让她明天过去办公室一趟。
看起来这位S赛的总负责人是趁着第二场预热交流赛举办之前，稍微腾出了些许时间。
席安回复了一个“好”字。
刚要把光脑重新摆回去，便又感到了一阵震动。
低头一看有新的消息。
是黄瀚玥发来的：【方便下楼一趟？有东西给你。】
席安走到阳台往下看了一眼, 果然看到树边靠了一个高挑的身影。
周围不乏有女生路过，总会时不时地朝他的方向看上一眼。
【席大将军：来了。】
回了一句后, 席安随便抓了件外套披上，就下了楼。
最近的天气逐渐有些转寒，黄瀚玥穿得倒依旧非常单薄。
本来一个人在那发呆, 听到脚步声抬头，朝席安笑了笑就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来：“我已经把我哥发来过来的比赛视频拷进了这个微盘。不过这视频已经设了保密程序，记得三天内看，过时就会自行销毁。”
“今天的比赛？”席安多少有些惊讶, “把这个带出来给我看没关系吗？”
毕竟自己跟黄影洲确实算不上太过熟悉，最近接连替她提供的便利显然有些太多了。
黄瀚玥留意到席安的神态，低低地笑了下，解释道：“没关系, 我也问了，说是他们S队里其他人都同意了的。其实也别太在意, 我哥就是这样, 只要他认为你是未来能够为奥卡西机甲领域做出贡献的人才, 就一定会尽可能地出手扶持一把。”
说到这里稍稍一顿, 是一个说不上鄙夷还是赞赏的表情，低低地啧了一声：“一直都是这样。”
席安倒是认识不少像黄影洲这样的人，为了帝国贡献兢兢业业的推进者，不管哪个年代从来不在少数。
而这些人，也必然会成为各大领域发展的灵魂所在。
没有拒绝，席安直接伸手接了过来，顺便不忘发了张好人卡：“你哥是个好人。”
“他应该很高兴你会这样评价他的……”黄瀚玥设想了一下黄影洲接过好人卡时的反应，不由有些失笑，“不过，预热交流赛虽然没有沃德豪斯杯正式赛这么高的保密级别，这份视频也还是只能你自己看看，水承颜他们都不能转发。”
“嗯，我知道。”席安应了一声，放进了口袋里，“这个微盘，等视频过期了我再还你？”
“送你都行。”黄瀚玥对此显得没有什么所谓。
这句话落，按照正常的流程，两人基本上应该就此别过各回各家了。
不过眼下，黄瀚玥就这样站着没起身离开的意思，也一直没有说话。
而另一边的席安也没有开口告别。
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定定地站了一会儿，最后是席安先开了口：“今天看比赛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今天下半场的时候她就留意到黄瀚玥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原本也没想要多管闲事的习惯，但是大家毕竟相识一场，到底还是没忍住地多问了一句。
黄瀚玥缓缓地垂了垂眸，盖住了眼底的思绪。
就当席安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忽然语调绵长地开了口：“我在想啊，今年奥卡西赛区的局势，恐怕要比以往任何一年还要来得严峻得多。如果继续保持这样下去，不确定我哥他们身上承受的压力到底会有多大。”
声音很轻，像是感慨，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大概是考虑到席安对前几年情况一知半解，黄瀚玥不忘多进行了一下补充：“之前几年的比赛你应该没有太多了解，准确来说是从三年前开始，隔壁三大星区不乏有S级的新秀横空出世。这些人的出现就跟今天赛场上的那对双子星一样，一战成名之后，带着他们所在的星区登上了机甲的巅峰领域。
先是菲茨杰拉德，再是约翰斯顿……如果说奥卡西星区在那之前还尚且有一战之力的话，那么随着一年接一年激烈的赛程下来，随着队里操控手前辈们的作战特质逐渐被各方摸透针对，再加上巅峰状态的逐年退去，状态也随着年龄的增加有了下滑的趋势……如果依旧不能找到合适的继承人选，要想继续面对以后更加严峻的局面，只会越来越艰难。”
黄瀚玥说到这里，没再继续往下。
虽然黄影洲从来没有跟自己讨论，但是随着跟他提及S赛的次数越来越多，隐约间也可以分明地意识到这位兄长正在被背上的重担逐渐逼疯。
就像今天的那场预热交流赛，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看到过黄影洲使用这种多少有些气急败坏的打法，这在这个向来沉稳的男人身上几乎是从未出现过的。
以前以为远离那个家可以让某些东西不再关注，现在看来，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根本不可能做到。
去年奥卡西星区在沃德豪斯杯的成绩有多惨淡，席安多少也有所耳闻，不过其中的具体细节，显然并没有一直身在机甲世家的黄瀚玥了解那么多。
单单从那三言两语间，足以感受到奥卡西S队里的那些操控手们一直进行着怎样困难的坚持。
席安稍稍沉思了片刻，才开口：“所以，你是对之前放弃机甲的那个选择产生了动摇？”
明明说得相当委婉，却还是被一句话道破了心里的真实想法。
黄瀚玥顿了一下，面上并没有被揭穿的窘迫，胡乱地揉了一把发丝：“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席安微微挑眉，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态。
之前打体验赛的时候，黄瀚玥虽然使用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传感类型机甲，但是从那一系列的操作中就不难看出，那可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练成的。
传感类型的机甲跟台控机甲不同，并不是靠着简单的参数设定就轻易达成操作。
每一个角、度每一个细节，微小到完全需要靠着身体的平衡感才能实现最精准的落点，这一切的一切的完成度，都足以看出操控者曾经为它花费了多少的汗水。
这是非无比的热爱，永远无法达到的程度。
席安不知道黄瀚玥选择去战斗学院到底是因为什么，但是单从对沃德豪斯杯这样细致的了解上不难看出，这人的所有心思分明还全都落在机甲上面。
只不过一直不愿意主动承认罢了。
席安想了想，最后把双手伸到了黄瀚玥的跟前。
然后在对方疑惑的神态间，将十指缓缓弯曲，最后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不管过程是什么样子，想太多之前只需要知道，能够坚定地抓住自己想要的东西比什么都重要，就像——这个样子。”席安的笑容非常坦诚，“这么牛逼的传感类型操控手，应该不至于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完成不了吧？更何况在个人之前，还有，帝国荣誉。”
黄瀚玥的视线先是久久的停留在席安的双手上，然后抬头对上了那双乌黑的大眼睛。
也不知道在想写什么，许久之后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飞扬的弧度：“你这开口闭口星区荣誉的样子，倒是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席安微微挑眉，显然并不认同：“主谓搞错了，要像也是他像我。”
开什么玩笑，席大将军一直被模仿，可从未被超越。
听到这句话，黄瀚玥终于笑出了声。
他并没有反驳，就这样转身离开了。
扬起的风将金色的发丝吹得一阵飞扬，只留下了一个遥遥招手的背影。
渐行渐远下，只留下话语过耳：“谢了，你是对的，或许我确实应该考虑一下怎么去努力抓住想要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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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安不知道黄瀚玥准备朝哪边努力，倒是发现偶尔当一次心灵导师的感觉相当令人快乐。
心情愉快之下重新返回了宿舍，躺在床上将微盘往光脑上一接，开始看今天的比赛视频去感受更多的快乐。
看到一半的时候光脑微微一震，收到了一条新的消息。
【皇影：谢谢。】
因为一直没有联系过，席安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对方是谁。
黄影洲之前都是通过黄瀚玥来跟她联系，这个时候突然直接给她发消息，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因为黄瀚玥的事。
【席大将军：不用谢。】
【席大将军：黄瀚玥找过你了？】
【皇影：嗯，我都忘了他有多久没这么跟我好好谈过了。】
【席大将军：所以是要重新回来开机甲吗，要转来我们机甲学院？】
【皇影：现在还不好说，不过这两天他打算先回家一趟。】
【席大将军：转院手续好像不需要回家去办。】
【皇影：不是办转院，是回去找我们老子好好吵上一架。如果谈得不愉快，说不定还会大打出手。】
【皇影：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妥，能动手也比一直这样僵持着好。】
【席大将军：？】
【席大将军：你们家风挺野的。】
【皇影：咳咳咳，你应该也听说过我家的事，内部的情况确实比较复杂。】
【皇影：何况阿玥他用的还是传感类型机甲，牵扯了一系列的问题，真要细究的话说来话长。】
【席大将军：请讲。】
【皇影：……】
黄影洲显然也没想到席安会这么直接。
但是过了一会让后，到底还是选择发去了视频通话。
席安看了眼还在虚拟舱里完成B班机操课的王幼菱，先摸了一对无线耳机出来，才按下了接通。
第57章
黄影洲的影像出现在了面前, 从背景看应该也是在自己的住宿房间。
房间里面还有另外一个人，这边刚一接通就凑了过来, 看着席安表情惊叹：“你就是那个拒绝了四家俱乐部邀请的小妹妹？可以啊！年纪轻轻，很有魄力，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非常的具有前途！”
席安看着那张眼熟的脸：“……”
没等她说话，黄影洲就已经把这个瞎凑热闹的夏修齐给一把推了开去：“说正经事，别捣乱。”
夏修齐虽然出了画面，依旧可以听到他满是嫌弃地“啧”了一声。
不过也没有再说什么，隔了一会儿, 听到了推门出去的声音：“要说快点说，我去老董那溜达一圈就回来。”
虽然喜欢瞎凑热闹, 但看得出来还算有眼力劲。
只剩下了他们两人，黄影洲清了清嗓子终于回归了正题：“那我们长话短说。”
想了想，他选择了从家里内部的情况开始介绍。
目前全星际三足鼎立的机甲世家当中, 位于奥卡西星区的五联黄氏就是其中一家。
因为牵扯到一系列顶尖机甲制作的完整产业链，不止跟目前所有的机甲俱乐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连政府、军部也联系深远，算得上是奥卡西星区机甲领域的中坚力量。
毕竟已经是发展了数百年的机甲家族, 这样显赫的家世，也同样赋予了他们巨大的责任。
每代的黄家人几乎都是呕心沥血地守着这样巨大的家业，为了星区机甲事业的疾速发展而倾尽毕生。
而如今黄家的掌权人正是兄弟二人的父亲，黄慈。
用黄影洲的话来介绍, 就是一个非常顽固不化、墨守成规而且极度容易悲观主义的敏感脆弱老男人。
而这个老男人一直严格奉行着历代流传下来的家族规章。
当中就有着这么一条规定，每一代走上操控手道路的黄家人中, 只有最具天赋和实力的那个, 才有资格获得黄氏家族倾尽全力的支持与赞助。
倾力支持与随手帮衬, 显然是完全不同的范畴。
简单来说, 一代人造一个神。
这个家规乍听起来确实也没什么不对，世家当中的资源获取本就充满竞争，能否获得扶持的资格就应该凭实力说话。
也正是这样集中所有顶尖资源的极力扶持，让一位位黄家出来的顶尖操控手在奥卡西星区的机甲历史上，留下了一笔笔浓墨重彩的记录。
能够达到S级实力的操控手本就是凤毛麟角，这个规则奉行以来，每一代的黄家子弟中能产生一个具备资质的存在就已经非常不易。
只不过偏偏到了黄影洲和黄瀚玥这代，直接就出了这么两个极具天赋的亲兄弟。
黄影洲成名较早，有雄厚家世的扶持一路可以说是顺风顺水。
当时谁也没有想到，继他之后还能再出一个更有资质的黄瀚玥。
“我还记得当年试驾的时候，阿玥的表现有多惊艳。”回想起那天的情景，黄影洲依旧感到有些唏嘘，“其实当时我就已经意识到，他才是值得家族竭力培养的那一个。”
黄瀚玥试驾那天，机甲各大领域稍有颜面的人物都来了，其中还有好几个目前在奥卡西S赛队伍里，不过当时还没晋升准S级选手们。
要不是现场消息比较严密，那天的战况如果传出去，毫无疑问的一战封神。
“所以说一旦黄瀚玥正式成为机甲操控手，就注定会造成你们家族内部资源分配的倾斜？这多少倒是有点豪门争家产的味道了。”听到这里，席安大概也已经明白了过来，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重点不对，“不过，黄瀚玥看起来也不像是会为了所谓的兄弟情会别扭地做出谦让举动的人啊。”
要是真的只是家产那种东西，让让也就算了。
但是在席安看来只要足够热爱，一点牵扯到机甲，就绝对不是随便说放手就放手的事了。
席安的态度让黄影洲不由有些诧异地多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目前外界的人基本都以为他是为了我才做出的放弃，你倒是看得比他们都明白。确实，虽然也因为这个家规有过些许纠结，在这件事上我们俩其实早就达成了公平竞争的共识。”
席安挑了挑眉：“所以问题的关键到底是？”
“说到底，还是因为当年沃德豪斯杯赛场上发生的那场机甲事故。”
黄影洲语调不自觉地下压了几分，“那个事故，就发生在阿玥试驾之后没多久。当时因为全息模拟系统参数设置的问题，导致现场选手们的痛觉感知程序异样，因为对抗过分激烈起初并没有人觉察，结果在最后那场团战的过程中又发生了连环爆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