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坐到浴桶里,她才彻底清醒过来,看了眼干净的亵裤。
刚才起来时,涌出来的不是月事。
可能是前些天吃了太多冰碗,日子推迟了。
皇宫里的生活其实并不像想象中压抑,姜沉羽虽然自接她进宫后,便每日十分忙碌,但还是会抽出时间陪她。
而且不禁她自由,她可以随时出宫,只要让林郁跟寒月陪着便是。
另外,住进长华殿的第二日,他便让徐缺送来了皇后的凤印。
姜闻音估摸着,他是想让自己接管后宫,便干脆利落地收下,让寒月协助自己打理这些杂事。
原来的女官她没动,暂且先观察着。
至于赵贞后宫的妃嫔们,安静如鸡,对于此事没有一点意见。
倒是赵贞的几位公主,对此颇有微词,因为她们的用度被削减了许多,如今宫里连冰都用不上。
几个公主到底是天真,竟然组团登上长华殿的门,而她们的母妃也没拦着。
姜闻音估摸着,是想借这几位公主,试探下他们夫妻二人的脾性怎么样。
今日来的几位公主里,没有牧贵妃生的阳夏公主赵绯,只有安平公主赵瑜、安阳公主赵瑗和长乐公主赵璇。
几位公主都没出嫁,但都已经定亲,若是没有姜沉羽打进长安这事儿,最年长的赵瑜本该今年九月出嫁。
可惜她那位驸马,前些日子死在了青华山脚下,这婚事便不成了。
有杀驸马之仇,赵瑜的态度自然不好。
寒月将三位公主请进来后,没等姜闻音开口,赵瑜便将大殿扫视一圈,随即冷笑道:“我说宫里冰怎么不够用,原来是全部送到豫王妃这里来了。”
姜闻音嫌热,所以大殿四个角都摆着冰盆,这么奢侈的乘凉方式,也只有古代王孙贵族才能用得起了。
“也罢,王妃出身寒门,想来应该没用过冰,那就紧着你用便是。”赵瑜轻撩眼皮,有些瞧不上姜闻音的意思,“只是我们宫里其他用度,王妃为何也克扣了,难道是乍地富贵,没见过这些好东西?”
“二姐……”赵瑗和赵璇脸色微变,忙拉了拉赵瑜的衣袖。
她们是为这件事来不假,但却没有给这位豫王妃下马威的意思。
两人便替赵瑜描补:“二姐是因为崔驸马的死心情有些不好,并非有意对六嫂不敬,还请六嫂见谅。”
姜闻音挑了挑眉,好整以暇道:“若是我偏要追究呢?”
看来她们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姜沉羽之所以没动赵贞的儿女跟后宫,不是因为顾忌他们是自己的兄弟姐妹,也不是心慈手软,仅仅是没腾出时间而已。
后宫用度削减,是姜沉羽的意思。
原因很简单,后宫奢靡成风,非云锦不穿,非胭脂米不食。
姜沉羽厌恶赵贞一家子,自然不会纵容他们,便让姜闻音把他们的用度全部砍了九成,饿不死便是。
赵瑗跟赵璇脸色一变,咬着唇道:“父皇尚在,六嫂如此未免显得刻薄。”
赵衡还没当皇帝,就如此对她们这些公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豫王妃好大的威风,我这就去前朝问问百官,可有你这样苛待公主后妃们的?”赵瑜面若寒霜。
即便赵衡当了皇帝又如何,她们是大周的公主,是他的亲妹妹,他任由这个乡野村妇欺辱她们,也不怕被天下人唾弃。
“我看你才是好大的威风,竟敢跑到长华殿来撒野。”姜闻音正欲开口,门口突然响起一道冷漠的声音。
她一看,原来是姜沉羽回来了。
“你今日怎么回来地这样早?”
姜沉羽冷冷地扫了赵瑜三人一眼,“我不回来,由着她们欺负你?”
姜闻音一乐,自己在他眼里难道是个小白兔,很容易受人欺负?
“来人,将她们带回自己宫里看守,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放出来。”姜沉羽完全没有跟她们浪费口舌的意思。
外面立即冲进来一群护卫,赵瑗跟赵璇见了,立马从座位上站起来,唯唯诺诺道:“皇兄莫要生气,我们这就告辞。”
早知今日不该跟着赵瑜一起来,这个没脑子的,还把她们连累了。
赵瑜却不肯走,不许护卫近身,同时破口大骂:“赵衡,我是大周的公主,父皇都没有这样对过我,你竟然敢如此对我!”
姜沉羽掀了掀眼皮子,“既然你这么得赵贞喜爱,那就送你去跟赵贞作伴吧。”
赵瑜一愣,似乎是没想到他敢直呼赵贞的大名,随即问到:“你把父皇怎么了?”
姜沉羽在姜闻音旁边坐下,把她面前的杯子拿起来一口饮尽,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只是跟群野狗为伴而已。”
每日跟它们抢抢食物,抢不到就挨饿。
赵瑜反应过来,不可置信道:“你竟如此恶毒地对待父皇!如此不忠不义,不孝不悌,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第126章
姜闻音本来没把这群公主们放在心上,有姜沉羽出头,她乐得轻松自在,在旁边安静地看戏就好。
几个公主,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就是上赶着被虐菜而已。
当然,前提是赵瑜如果没有辱骂她家亲亲夫君。
“闭嘴,赵贞这种杀妻杀子,残害忠臣良将,差点把大周江山败没了的废物,连活着都是浪费粮食,你还想让我们敬着他,供着他?”
姜闻音冷笑一声,将桌上的茶盏砸到她面前,张口骂回去:“你是脑子没长全,还是里面灌了水,敢跑到长华殿来撒野,要是想早点去见崔驸马就直说,我们不介意送你一程,让你们在地下团聚。”
她没别的优点,就是爱护短。
猛地砸到脚下的茶盏,吓赵瑜一跳,等回过神后,又被姜闻音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顿时气急败坏道:“你算什么东西,一个泥腿子出身,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野鸡,也敢跑到本公主面前撒野?”
说完,又指着姜沉羽道:“即便父皇有错,那也是他的亲生父亲,你们这样做,就不怕天打雷劈!”
“你跟我们提天打雷劈?”姜闻音像是听了个十分好笑的笑话,看着赵瑜道:“若真有天打雷劈,那怎么没把赵贞劈死?按他做的事,随便一样就该遭雷劈了。”
“至于身份,你出身高贵又如何,现在生杀大权不依旧掌握在我们手中,只要我们想,你连这个公主都做不成。”
她回想了一下反派的模样,还专门吹了吹自己清早才染的大红蔻丹,然后故意露出一个恶毒的笑容。
赵瑜果然吓了一跳,脸色变幻莫测,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摇摇头,像是在安慰自己,“不,我是大周的安平公主,是赵家的血脉,你们不敢这样对我。”
姜闻音微微一笑,“你可以试试。”
这姑娘还是太天真,没被毒打过,真以为忠义孝悌这种东西,就能约束住人。
以赵衡一言不合就杀人的性格,这会儿都还没说话,估计是因为她在赵衡眼里,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赵瑜果然慌了,她看了姜沉羽一眼,抿唇说:“不用这些护卫,我自己回去!”
随即转身,匆匆往外走。
赵衡夫妻俩绝对是疯了,竟敢如此对待他们这些血亲,也不怕御史参他们一本。
跟这群疯子说不通,她要赶快离开这里,回去找舅舅给自己出头。
然而,刚走几步就被护卫拦住了。
望着横在自己面前,泛着寒光的佩剑,赵瑜头皮发麻,终于感到害怕了。
她惊恐道:“你们要干什么?”
护卫站姿板正,面无表情道:“殿下还未同意公主离开。”
赵瑗跟赵璇两人,早在她不肯走时,便匆匆离开了长华殿,现在大殿里只剩赵瑜一人。
她站着不敢动,身子微微发抖,脑袋突然空白一片,再也没有刚才登门时,因为崔驸马被杀的愤怒跟对姜闻音的轻蔑。
大殿里陷入一片安静,仿佛落针可闻。
姜闻音已经怼完人,自认这会儿没什么用处,便扭头看姜沉羽。
姜沉羽正在喝茶,见她看过来,放下茶杯弹了弹她的脑门,然后不急不缓道:“你在长华殿撒野完,就想走?”
赵瑜猛地握住手心,转头恨恨道:“你杀了我的驸马,又囚禁父皇,现在还想杀了自己的亲妹妹吗?”
“亲妹妹?”
姜沉羽轻嗤一声,“你也配。”
赵瑜脸蛋猛地涨红,眼泪刷地一下流下来,却咬着唇什么也不敢说。
“公主这个身份既让你如此自傲,那没了这个身份,你大概就傲气不起来了。”
姜沉羽看了眼旁边的徐缺,“去让陆无暇写张圣旨,安平公主赵瑜桀骜不驯,冲撞豫王妃,今夺其公主封号,贬为庶人,发落去灵感寺修行,此生不得回长安。”
他这几日又发落了一批贪官污吏,如今可用之人甚少,因此撰写圣旨的侍诏一职还空缺着,暂时由陆无暇代任。
赵瑜猛地抬头,“不,不要!”
贬为庶民,还要去灵感寺那种鬼地方祈福,还不如杀了她!
“带下去,让后宫里的嫔妃带着公主和皇子都去看着,若有人再对豫王妃不敬,便是这个下场。”姜沉羽道。
“是。”护卫们应下,抓住赵瑜的胳膊,将人往外拖。
“我错了,六皇兄,求求你饶了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赵瑜挣扎不开,一面被拖着往外走,一面哀求道。
姜沉羽眼皮子都没掀一下,待护卫将人拖下去后,扭头对姜闻音说:“以后不必理会赵家的人,让寒月赶走便是。”
姜闻音乖乖点头,辩解了一句:“我也不知道会是这样一个情形。”
如果知道,肯定不会让她们进来。
姜沉羽摸了摸她的脑袋,嗯了一声。
姜闻音感觉他跟在撸猫一样,总爱摸自己的头发,幸好自己不喜欢用头油梳头,否则他每次都要摸一手的油。
“你刚才怎么又改变主意,不送她去跟赵贞作伴了?”她随口问道。
姜沉羽靠到身后的软枕上,懒洋洋道:“那么早就弄死了,还有什么意思?”
姜闻音愣了愣,突然意识到他这不是心慈手软,而是为了折磨人。
跟赵贞的苟且偷生不同,赵瑜自幼金尊玉贵地长大,真让她去跟野狗抢食,她估计很快就会崩溃不想活了。
但夺去公主封号,送到灵感寺去祈福,那些清苦的日子,就够她受得了。
“不止如此。”姜沉羽洞察到她的想法,突然问了句:“阿莹可知灵感寺是什么地方?”
“……不是寺庙吗?”姜闻音试探道。
姜沉羽笑了一声,“百年前,太祖定都长安,建皇城和宫城时,让人把此地的坟茔全部挖出来埋到城外,又在上面建了座寺庙化解怨气,这便是灵感寺的由来。”
所以赵瑜去灵感寺祈福,不只是挨饿受冻这么简单,还要每日与尸骨为伴,想想就觉得恐怖。
姜闻音咽了咽口水,对于她们这种怕鬼的人来说,这简直是酷刑好嘛。
赵瑜这姑娘,真是不作不会死啊。
姜闻音决定转移话题,看到姜沉羽头上的紫金冠,提议道:“我帮你取下来吧!”
每日他下朝回来,就会换身轻便舒适的衣服,姜闻音看过几次,便将这项工作接手过来,每次帮他换完后,就要夸赞自己温柔贤惠一番。
今日也不例外,她抱着换下来的朝服,退后一步把姜沉羽打量一番,然后满意地点点头,“我的眼光真好。”
搭配出来的衣服,他穿到身上出去逛一圈,谁能不说一句绝美呢?
姜沉羽失笑,牵着她的手出了内室。
外面天气炎热,太阳很大,宫女们端上来姜闻音刚才见几位公主前,亲口点的几样糕点,另外还有两碗酸梅汁给二人解暑。
“尝尝吧,这是我让御厨试了好多次,才做出来的糕点,甜而不腻,很好吃哦。”
姜闻音捻起一个小蛋糕模样的点心,上面还放着块杏肉的糕点,慢慢地吃着。
其实就是改良版的蛋糕,只不过少很多东西,味道不太正宗,但依然很好吃。
姜沉羽很给面子,也捡了一个吃,然后颔首道:“味道不错。”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是出自谁的手。”姜闻音顿时骄傲极了。
姜沉羽失笑,又端起旁边的酸梅汁喝了一口,然后眉头微蹙,“怎么这么酸?”
“酸吗?我尝尝。”
姜闻音放下手里的点心,用帕子擦擦手,端起自己那碗酸梅汁喝了一口,“不酸呀,很好喝的。”
“之前厨房做的都不够酸,我专门吩咐他们做酸一点,这样才好喝。”
姜沉羽见她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大口,知道她是真的喜欢,便把自己那碗推到她面前,“你喜欢喝,那这碗也给你。”
姜闻音自然不会拒绝,两碗全部包圆。
等喝完酸梅汁,姜沉羽拉着她去前面书房,让她坐在自己旁边,指着案桌上的奏折说:“你先帮我把那些折子分一分。”
“这不太好吧……”姜闻音迟疑。
不是说后宫不得干政吗?
姜沉羽翻开一个奏折,不在意道:“无事,若有人不满,尽管让他们来找我。”
好吧,那她就勉为其难地帮这个忙了。
姜闻音捡起一本折子,专心致志地工作起来,将其分门别类,把那些歌功颂德的放到一边,把重要的折子放到姜沉羽面前,等他批阅。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朱笔落在纸上的簌簌声,以及翻阅奏折的声音。
不知不觉,两人都沉浸在工作里。
姜闻音的工作效率很快,大约用了两刻钟的时间,便把奏折分好了。
于是便无事可做,趴到旁边,歪着脑袋望着专注于批奏折的姜沉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