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众连续被打两次,方遇那面子是挂不住了,一把扔了手里的碎纸屑,正想冲上去和沈孜孜掐架,目光却在看见沈孜孜发红的眼眶后,愣住了。
周围一切的杂声忽然褪去。
这是方遇头一次,见沈孜孜哭。
和平常那副倔强高傲的模样,截然不同。
那双灵动漂亮的杏眼,此刻满是委屈、酸涩。
方遇失去的理智正在一点一点地被找回。
这一瞬间,他突然就想到前阵子在沈孜孜家门前撞见她和她妈争吵的一幕。
那会儿情绪失控时的样子,和现在一样,脆弱不堪的像只困兽,轻易地就能激起他的保护欲。
…
一晃神,面前的沈孜孜已经蹲下身,在一点一点的捡拾被方遇扔掉的碎纸屑。
边捡还边倔强的在用袖管抹眼泪。
这场大戏,众人看得不明就里,胆颤心惊。就连随时准备好要拦架的林承庭,都极其意外被甩了两耳光的方遇,居然丝毫无还手之意。
纳闷之余,当事人之一的方遇突然转身走了,不知是因为当众被甩耳光而挂不住面子,还是因为被打而后悔没还手负气离开。
总之方遇这一走,一直到下午的放学,都没见着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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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放学,沈孜孜和舒迟一道回家,路上舒迟隐隐就感觉沈孜孜情绪不太对,便趁着搭公交的途中,悄摸摸地发了个短信问吴玮瑜。
后者前后七七八八讲述完后,舒迟都震惊的倒抽口凉气。下了车,还没等舒迟想好怎么安抚沈孜孜,家里又毫无预兆地掀起另一股风波。
…
舒娴是两小时前的航班抵达的,到别墅后,脸色就一直不太好。一见沈孜孜回来,第一时间就让沈孜孜跟着她上楼回房间。
上午和方遇的那一架,令沈孜孜精疲力竭,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应付舒娴。此刻她只想回房锁门,然后将那张书套重新拼凑起来。
然而,刚一推开房门,沈孜孜就怔住了。
原本摆放在书桌上的几件飞轮海周边不翼而飞,整个台面除了几套卷题外,空溜溜的,完全不是之前的样子。
酸涩和不安再次从心底涌了上来,沈孜孜霍然转身,看着舒娴有些抑制不住情绪:“你动我东西了?”
舒娴反手关了门,眉头紧拧,面沉如水,应得理所应当:“我是你妈,我动你东西怎么了?”她放了包走到床边坐下,尖细的嗓音听着沈孜孜脑子都在嗡嗡乱叫,“我向班主任了解了你第一次月考成绩,只有年段第三?”
“这就是你坚持要进理科班的结果?”
沈孜孜今日所有耐心耗了个干净,绷着张脸同样没给她好脸色:“这是我的事,你把东西还给我。”
“你的事?”舒娴霍地站起身,气势逼人,“同意你追星,是必须在不影响学习成绩的前提下进行。你选了理科班这件事,我不再跟你追究,但你考不到年段第一,就是追星影响了成绩,那些东西我就全扔了!”
“扔了?!”沈孜孜的情绪彻底爆发,眼泪几乎是瞬间就滚了出来,扯着嗓冲着舒娴嘶吼,“你经过我同意了吗?你尊重过我的想法吗?你当过我是你女儿吗?选文选理难道不是我的自由吗?关于我的事,你不是一向都漠不关心吗?到底现在为什么又要插一手搅和我的人生?”
她一吸鼻子,早就顾不上抹眼泪,声线全是哭腔,一字一句却格外清晰:“难道非要像你一样成为所谓的音乐家,打着艺术交流的名号,两面三刀地混着音乐圈,在你那些音乐友人面前惺惺作态,扮演着母女情深?”
说着,她忽然笑了,通红的眼里满是嘲讽:“妈,这样虚伪的活着,你不累吗?”
“啪”地一下,这巴掌打在沈孜孜的预料之内。
她歪着脑袋,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面不改色。
外婆这时突然开门走了进来,从舒娴进屋关门后,她就一直在门外,此刻一见两人僵持的局面,脸色陡然沉了下来,厉声地训着舒娴:“你还像个当妈的吗你?十天半个月地不着家,一回家就和女儿吵架,我是这样教你的?你看看你自己,像个当妈的吗!做的都是事儿吗!”
“出去,你给我出去!”外婆一把拉过舒娴的手,也不给舒娴说话的机会,直接推着辇着她出了房间。
屋子顿时静了下来。闹钟的秒针走得“沙沙”响,沈孜孜抽泣的声音细细小小,已经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书包被她扔在门边,炎亚纶的卡通拉链扣就垂在那,大眼睛咧嘴笑,仿佛春雨后的一缕阳光,总能给她焦躁不安的心带来些许安抚。
沈孜孜抹了把眼泪,两步过去拉开书包,小心翼翼地将今天上午被撕碎的书套拿出来,放上桌面,按开台灯,耐心细致地开始拼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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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上午,方遇照常去武道馆。
一进门没看见沈孜孜的影子,他的心居然有一点失落。
同时还有些内疚。
闷闷不乐地过了一小时训练,方遇心里烦躁的呆不住了,拎了包连散打服都没换,直接走人。
匆匆忙忙从楼梯上跑下来,刚一拐角,就没注意撞上个人。
方遇不悦地一皱眉,垂头。
吴玮瑜捂着额头吃痛地揉了揉,抬眸正想道歉,却在看到人后,一愣:“方,方遇?”
方遇皱起的眉心缓缓舒展,看着她片刻,想起她名字——吴玮瑜,沈孜孜的前桌。
他心情不好,加上和吴玮瑜平日里也没很熟,就没打算和她说话,默默一颔首准备擦身过去。
吴玮瑜却身子一侧喊住他,试探:“那个方遇,可以……聊两句吗?”话说完,她又怕方遇误会什么,赶忙补充,“关于孜孜的。”
这后半句,直接挑起了方遇的兴趣,步子一顿,沉吟半晌,回身:“聊什么?”
吴玮瑜扯了扯发皱的衣摆,站到街边,和他保持着距离,说:“我就说五分钟。”
方遇眉峰一动,示意她继续。
吴玮瑜虽然个子高挑,但方遇身材高大结实,站在他身前,着实是没什么底气,所以开口说话的时候她都不自觉地缩着双肩,连声线都放的又弱又轻:“一,我想告诉你,我和孜孜一样,都是飞轮海的粉丝。我希望你可以明确一点,我们不是犯花痴,也不是脑残粉,追星不是只有你想象中的那种无脑盲目,它也可以是种情感依托。”
“意思就是,在你面对生活各种压力的时候,你去看看你喜欢的明星,听听他们的歌,追更他们的剧,甚至抄写他们的歌词,把生活中的不安和痛苦的情绪放到你喜欢的事情上去做一种纾解,甚至把他们的存在作为激励自己的一一个目标。”
她很认真地强调着:“我们的追星,是很理智的。”
“你有喜欢的球星或者歌手吗?”吴玮瑜突然这么问。
方遇眉目低垂,看着她微微一点头。
“那你会因为你喜欢的球星退役或者球场失利而感到失落吗?又或者会因为他的胜利和荣耀感到骄傲,从而以此为榜样去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吗?”
方遇不承认也不否认,吴玮瑜当他默认了,又接着道:“所以呀,将心比心的想一想,你那么喜欢的一个人,他拥有至高荣誉,可当你听到有人说他的坏话,你会高兴吗?”
方遇想到科比被骂,下意识摇头。
“那你老是说飞轮海娘炮小白脸的,还撕烂她宝贝东西,孜孜能不生气吗?”她说,“你知道,不随意地去言语攻击他人喜欢的人和物,是对人最基本的尊重。”
话落,吴玮瑜吞了口口水,看着方遇凝重的神色,内心开始颤抖。
妈呀,居然训起方遇了,鱼仔啊鱼仔你可真是世界第一敢!
半晌,方遇突然点了下头,好像把她的话全听了进去,又说:“你说下去。”
吴玮瑜弱弱竖起两根手指:“二……昨天那个卷子的事,你冤枉孜孜了……郑荣美拿了你卷子去抄,结果交上去的时候把你的卷子和他其他的英语卷子拿错了,所以才搞了个乌龙,他后来想起来和我们说的,还跟孜孜道了歉,昨天下午你没来,孜孜已经帮你把卷子交给英语老师了。”
方遇怔然,心里一时间五味杂志。
“虽然我和孜孜认识的不久,但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我能看得出来,她就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她虽然要强,可她拎得清轻重,从来都没想着要对你公报私仇。月考成绩比你低了九分,她每天都只努力的刷题,提问,绝不会使什么小手段来压制你。”
“说实话,孜孜真的是我见过最独立,最有想法的女孩了,她真的真的只是表面上看过去难相处而已,其实很热心肠的。”
“所以你……可以考虑一下以后和孜孜,好好相处……”说着说着,吴玮瑜又觉得好像有点不切实际,挥挥手又改口,“呃……也不一定要相处的特别好,你俩不要老针锋相对就好了,作为她朋友,昨天看她哭了,我都觉得心疼。”
话说到最后,吴玮瑜声音越来越小,生怕方遇听了这么多指责他的话会冲上来揍她。最后她咬咬唇,趁着人方大爷还没变脸,语速飞快地说了声“就这些,周一见”后,溜之大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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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吴玮瑜同学一席话后,方遇心情沉重的回了家。
其实自昨日的争吵过后,他夜里躺下一闭眼就都是沈孜孜那委屈又倔强的眼神。
两眼湿漉漉的,泪水在里头打着转,糊了瞳孔。还有她蹲身捡拾纸屑时抬手抹眼泪柔弱无助的样子。
一举一动印在方遇脑子里挥之不去。
惹哭沈孜孜,是方遇万万没想到的。
在他印象里,沈孜孜好像不常笑,除了每天捧着四个娘儿们唧唧的偶像犯花痴外,还是个傲世轻物,孤高自赏,冷漠粗鲁的大白鹅。
他想过两人会大打出手,会掀桌扔物,就是没想过,她会哭。
方遇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慌乱。
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真不是个男人。
明明算起来,是他骂人月牙铲在先,又骂人偶像在后,怎么还好意思和她斤斤计较,还幼稚吧啦的跟人抢他根本毫无用处的杂志。
方遇从床上坐起身,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那本被他随手扔在书桌的美食杂志上,陷入了沉思。
……
吴玮瑜说得没错,或者是可以考虑一下,和沈夜叉……不,和他同桌沈孜孜和平相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方大爷准备求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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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运动会
又是周一, 上周好不容易停歇的秋雨, 今日又下了起来。
细蒙蒙的, 像雾又似雨。
本打算踩单车去上学的方遇, 一瞧这破天,直接放了自行车撑脚,随手拿了把伞,出门搭公交。
清晨的天, 因为下雨, 阴沉沉的, 格外压抑。方遇也是倒霉, 随手拿的伞, 伞杆儿居然是歪的,他又懒得再进屋拿,就想这么将就地撑过去。
秋风忽一阵刮来, 他手下力道一时没抓稳,伞面顺着风一把就被掀翻了,连着那伞杆,歪斜地垂在那里, 像支蔫了吧唧的枯花, 毫无生气。
“操。”方遇低低骂一声, 甩手就将那把破伞扔进了垃圾桶。
雨丝迎面扑来,等方遇跑到小区门口时,头发和脸都蒙了层薄薄似绒毛的水雾。
…
沈孜孜这个周末心情都不太好,除了吃饭下楼外, 其他时间基本都关在房间里。舒迟照顾到她的情绪,今早便特地起了个早,陪她一块儿上学。
舒娴那日被拉出房间后,就和外婆吵了两嘴,最后直接拉行李走了,连夜都不留。对此,舒迟松了口气,起码这样能让沈孜孜图个清静。
天气原因,公交车来的有点慢。舒迟站在沈孜孜旁边,知道她不太想说话,也不多嘴,就左看右看的四处张望,偶尔瞧瞧她。
因此,也毫无预兆地望见了对面小区门口的方遇。
俊朗的男孩穿着秋季的蓝白校服,书包难得规规矩矩的背在身后,没撑伞,两腿长又直,立在那看着她们的目光,有些愣神。
舒迟顿时紧张起来,神色微妙地侧目看向沈孜孜。
后者举着伞,正好伸脑袋瞅着公交车来的方向,视线收回来的时候,猝不及防就撞进了方遇的眼里。
从舒迟的角度,清晰可见沈孜孜面上是明显的一愣。
想起那天吴玮瑜说的事,舒迟的心一下揪了起来,生怕两人又当街掐起架。
不过好在,沈孜孜很快就把目光收了回去,面上没什么太大的情绪,仿佛当方遇是个普通的过路人。
出神之余,对面的方遇迈步走了过来,高大的身躯由远及近,在这仅有一檐的公交车站里,莫名就让舒迟有种压迫感。
方遇倚在后头的广告牌前,乘着沈孜孜她们背对着他的功夫,目光肆无忌惮地盯着沈孜孜撑伞的背影,若有所思。
没多久,公交车来了,沈孜孜和舒迟合伞上车。方遇晃一回神,赶忙也阔步跟了上去。
车子关了门,缓缓朝前驶去。三人前后刷了卡,径直往里走。
方遇一瞥她们俩走向后两排位子的身影,心里犹豫半会儿,也神色自若地走到了沈孜孜座位后头的空位坐下。
舒迟不动声色地一睁眼,心里默默惊讶加懵然。
什么情况?
沈孜孜知道他坐在身后,却丝毫无反应。她今天大姨妈,肚子疼的没心思去想那傻大个是什么意思,打算搞什么名堂,心里甚至也不屑再和他起冲突。
就这样,各怀心思的三人,随着公交车一路的颠簸,到了学校。
…
上周五发生的事在方遇看来仿佛就在昨天,可一进教室,看着同学们瞅见他和沈孜孜时若无其事的眼神,方遇又觉得那好像是做梦。
那天他突然走了,下午也没来上课,林承庭心里虽好奇他干嘛去了,但面上也和其他同学们一样,都心照不宣地将那件事掀了过去,只字不提。